機械與機心,技術越發達,人越快樂嗎?
《莊子》裡面說,孔子的學生子貢到楚國去,途經漢陰時看見有個老者,為了用水澆灌菜園,挖了一個隧道,抱著瓮去取水。
子公覺得這種辦法花的力氣不少但效果不大,便好心地向他介紹當時用桔槔汲水的新技術:「我有一種好的機械,一天能夠灌溉100畝地,用力非常少,效率卻很高,你老人家能否考慮一下?」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當老者知道他是一種利用槓桿原理所製造成的機械時,頓時變了臉色,斷然拒絕。因為他曾經聽自己的老師說:「會用機械的人,心眼多,心眼多的人必定奸詐。」
老人認為「人有機械,必有機心」,功利之心和人的道德之心水火不相容,為了保持純樸的人心,他寧願不使用先進的事半功倍的技術。
顯然,莊子認為,技術的進步對道德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科學文化的發展和倫理的關係直到現在都是一個爭論不休的問題。本來,隨著文化的進步,科學的發展,人們用自己的智慧創造了物質財富,創造了社會。但在莊子眼裡,所有這一切並沒有給人帶來什麼美好的東西,反而使人稱為財富的奴隸甚至犧牲品。
莊子對人類文明所產生的負作用的思考,雖然是片面的,但卻是深刻的,它曲折地反映了莊子對人性自由以及復歸自然之性的熱切願望。這對我們思考在高度工業化、技術化、物慾橫流的今天,現代文明對人性的壓抑、並由此而表現出的種種人性被扭曲、變態以及畸形的行為,增強我們的人生憂患意識都具有很大的啟發意義。
科學技術是現代文明最值得驕傲的部分,但人們看到,在它所起作用的每一個方面,既可以為善,也可以作惡。而科學發展的每一步,都會帶來倫理學的問題。
我們以克隆技術為例來說明這個問題。克隆技術的發展,人類已經有能力克隆自己。現在社會上普遍反對克隆人,許多人對此感到非常恐怖。各個國家的領導人和學術界的領導人,紛紛表示反對克隆人。但是,人的複製具有極大的誘惑力,例如,有人患了致命的疾病,他希望在死之前用克隆技術複製自己,以自己的「副本」的形式繼續活在世上;有人在悲慘的事故中失去子女,希望造出一個複製品以安慰自己,以彌補損失;有人希望複製出科學家、藝術家、政治家等天才人物作為自己的子女。
但也不能排除有人為了牟利而生產作為商品的克隆人,把他們作為供給血液或人體器官的工具,或者作為性奴隸或役使奴隸。這樣把人的尊嚴至於何地?人為化唯物,這合乎道德嗎?還有的人擔心象希特勒那樣的獨裁者,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增加自己的力量,企圖通過克隆技術,複製出一批副本來作為自己的幫手,從而達到天下大亂的目的。這對傳統倫理學提出了重大挑戰。
莊子曾經預言,人類如果一味發展自己的機心,最終將導致「人食人」的結果,從人類文明的發展歷史來看,莊子是看到了幾分真實的。人類有太多太多的災難是人為的,許多的惡來源於人性的異化。但同樣不可否認的是,文明的發展也造福了大多數人,人們的物質生活得到提高,精神需要得到滿足。
那麼,在現代社會,如何發揮現代文明的積極作用,避免消極作用?我們要看到科學作用局限,不能對科學持盲目崇拜的態度。以為科學技術的發展能夠解決我們所面臨的所有問題,這是一種「科學神話」。我們不應當滿足於對「科學神話的欣賞」,因為「解決我們應當怎樣生活」 這樣的問題,既需要科學,又需要社會的全面進步。解決科學技術的負面作用,要靠科學家的良知和責任感。科學工作的目的在於求真,但科學家不僅僅是提供知識,而是為人類的幸福服務。科學的真應該和倫理的善相結合才是有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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