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悼亡，只服納蘭容若的這一句「當時只道是尋常」！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納蘭性德《浣溪沙》

納蘭夫婦伉儷情深，可惜的是"成婚三年後妻子亡故"，二人陰陽兩隔，無盡思念。這首詞就是納蘭性德為悼念亡妻盧氏所做。

那年春日，他倚著折門醉得醺然，恍惚中看見她走來，眉目溫婉。她輕輕走來，臂彎里是我最喜愛的那件披風，不知她在耳邊輕輕說著什麼，聽不清楚，倒是說話間略過面頰的幾縷髮絲讓他感覺有些癢。

她撫著他的臉，他的發，他稍稍地側了身靜靜看她，默默感動，不自覺間眼角眉梢的情意細密延長。他自知他對她的情意是比不上她愛他的，起碼在這愛中間一直橫亘著另一個女人，他的「青梅」。

如同河岸那邊灼灼艷麗的桃花，映在他心裡，始始終終揮之不去。那段少年不得遂意的情事，壓得他心意沉沉。

但他們夫妻的閨趣亦有，志趣相合也甚恩愛。在他興緻好的時候，他也會手把手地教她臨帖，陪她讀書，同她一起玩一些雅緻的遊戲。就像李清照與丈夫趙明誠那樣，他們兩人常比賽看誰的記性好，比記住某事載於某書某卷某頁某行。經查原書，勝者可飲茶以示慶賀，有時太過高興，不覺讓茶水潑濕衣裳，留得一衣茶香。

他站在這裡，立在殘陽疏窗之下，看見落葉蕭蕭飄進屋內。是西風又來過，輕輕翻動心底片片往事，而"傷心人"哪堪重負?才會驟然間，想起那麼多與她生活的枝蔓，被回憶一點點擴大，如同放置在顯微鏡下的植物切片，連細胞和脈絡都巨細無疑。 他知，現已是"生死兩茫茫"，陰陽相隔。盧氏生前，他沉浸在人生最大的幸福之中，他毫不覺察，只道理應如此，平平常常。彼此可以生死契闊，執子之手的人，卻輕輕放過。你看得見我沁入骨血的深悔么？

愛的可望不可及如同野鶴入雲身後雲影杳杳。「當時只道是尋常」一句清話，淡而深長。

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痴情的納蘭性德可如何忍受這喪妻的痛苦折磨啊！

文 | 三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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