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名攝影師，專門記錄驚心動魄的火災現場

天下 03-24

很少有人像消防員那樣頻繁地見證兇猛的火災事故，他們在社區中奔波，拯救群眾的生命和財產。絕大多數人竭盡所能避免此類災難性事故的發生，然而攝影師傑米·尼科爾森（Jamie Nicholson）卻致力於拍攝這些非同尋常的時刻，記錄消防員在火海中穿梭的英勇形象。尼科爾森做火災攝影師已有將近10年的光景，他供職的火警單位包括南加州的帕薩迪納、阿卡迪亞和蒙羅維亞消防局。他的照片既展現出火災的猛烈程度和破壞力，也淋漓盡致地反映出消防員在對抗大火時那種洪荒之力、全身心投入的專註和激情。

尼克爾森生於英國，小時候隨家搬到了加州阿卡迪亞，在高中時，他喜歡上了攝影。他對製作電影和拍攝照片如痴如醉，並很幸運地擁有了他自己的照片沖洗暗房。事實上，他最初拍攝的一系列照片中就有一張記錄了他就讀的初中遭遇火災後留下的廢墟場景。這一巧合或許預示了他在30年後他將成為一名火災記錄者。

尼科爾森在火災攝影上投入大量時間和精力完全是自願的，同時也因為他對攝影有著獨特的熱愛。尼科爾森畢業於計算機科學專業，目前在一家總部位於新澤西州的公司做全職工程師。他身在加州遠程作業，彈性的工作環境讓他可以很方便地關注火災信息，並在需要時作出響應。

為三所不同的消防局提供火災照片服務需要豐富的經驗、敬業的精神以及時時刻刻待命的警惕心。尼科爾森解釋道，為了拍攝到關鍵的照片，「我去的火災現場遠比我實際拍的要多得多。我平均要趕赴5到10次火災現場才能拍出一組合格的照片，有時我甚至尚未離開車庫，（大火就被撲滅了）。」

尼科爾森坦言，做一名火災攝影師，他經歷了不少刺激、震撼的時刻。但是當一天結束的時候，「真正一次又一次打動我的卻是消防人員無私奉獻的善舉」。

我們有幸採訪尼科爾森，並問了他一些關於火災攝影以及拍照技術方面的問題。往下翻閱，你將讀到我們的獨家訪談內容。

你是如何成為一名火災攝影師的？

我從未在消防局工作過。我的一個好朋友是帕薩迪納消防局的工作人員，他知道我喜歡拍照，便問我是否有興趣加入志願攝影計劃，成為一名火災攝影師。到今年9月份，我從事這項志願者工作就有十年了。現在我為三個消防局拍照。因為我必須在火災發生的時候及時趕到現場，因此我也只能為這三個消防局提供服務。我住在阿卡迪亞，帕薩迪納和蒙羅維亞與阿卡迪亞毗鄰，經由210高速很快就能到達。

你是如何決定哪些火災該記錄，哪些火災可以不拍攝？

首要考量因素是，我是否能夠及時、安全地趕到現場。這也就是為什麼我很少在高速公路上拍照的原因。一般而言，在消防大隊長派出執勤隊伍的同時，我會收到（調度中心同事）貝爾杜戈的簡訊，他會告訴我事故的時間地點及基本情況。我會判斷我是否能安全、迅速地抵達事故現場，此時經驗就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它有助於我判斷是否應該前往拍攝。很多消防警報其實根本就不是火災，還有很多火情很輕微的火災在我趕到現場之前就已經被撲滅了。成功的火災攝影需要展現跌宕起伏的救火過程，而與此相對的是，消防員總是希望能儘快地撲滅大火、拯救傷員。

在拍攝火災之前，你會做哪些準備工作？

我要隨時做好準備趕赴現場拍照。一旦收到火災警報，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準備時間。我最常用的火災照相機就一直放在我的車上，隨時都可以用來拍攝。當我從事故現場回到家中，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換相機裡面的電池和儲存卡，如果有必要還會擦拭一下照相機，然後在把它們放回到我的車裡。只有做完這些步驟，我才會開始處理圖片。

除了時刻準備出發，我還會通過批判性地回顧每場事故中拍攝的照片來提升自己的技能。錯誤總是能促人進步。舉個例子，我現在通常都會儘可能地使用最大容量的存儲卡，做到不在火災現場更換存儲卡。有一回，我在蒙羅維亞拍攝一場火災，當時一棟商業大廈被大火籠罩，火球從房頂上噼里啪啦掉落下來。很快存儲卡就被「大火」全景照給填滿了。我當時還想著拍到了幾張可以用來做雜誌封面的出色照片。一如往常，我把這張滿載的存儲卡放進我的夾克口袋裡，然而或許是因為我太粗心，存儲卡掉了。我再也沒有沒有找到它。從此以後，我吸取了教訓，盡量不在現場更換存儲卡。

在事故現場，你是如何與消防員、群眾交流互動的？

當我剛開始拍照的時候，在火災現場與消防員進行交流是件很詭異的事。所有人都很友好，但是消防員通常是不會跟扛著攝像機和筆記本的人閑聊的。現在，他們都知道並且了解我。在事故發生後，每個人都很繁忙。我們只會簡單的「問好」，因為最重要的就是關注正在發生的事，無論是對我還是對他們來說，都是如此。在火災現場，消防員保持鎮定，拿出水槍開始工作，他們把我看作是團隊的一員。隊伍里有很多優秀的夥伴，我和他們成為了好朋友。

在所有的事故現場，圍觀群眾總是會讓你感到一種隔閡感。無論是黃色隔離帶還是由旁觀者形成的自然障礙，你根本就無法與他們產生互動。不過有時我也會與他們產生交流，因為我身上背著好幾個相機。圍觀群眾會走過來向我展示他們用手機拍攝的出色照片。有時，他們只是想要向救火團隊傳遞一些事故信息。

2011年，一場嚴重的暴風引發了大火，我趕到了火災現場。不少群眾告訴我很快就要爆發第二場大火了。我直接把信息轉達給到達現場的第一位消防員，隨後消防團隊很快就找到了火源，控制住了火情。

絕大多數人單純想要提供幫助，因此我很感激他們。如果他們有疑問，我會讓他們去找警察或者消防官員。我是一名攝影師，我從不透露事故信息。有時我也會用一些合理的方法安慰受災群眾。當我的安慰奏效時，我會感到非常開心。

在火災攝影中，你最喜歡的照片類型是什麼，以及你最重點關注什麼？

當然是人！人們被大火濃煙圍繞，我會關注他們的反應。人人都喜歡動物。情感是現場照片的另一個重要元素，儘管要捕捉情感相當困難。如果受難者對還原現場至關重要，那麼我會把他們拍攝進畫面中。例如車禍現場就需要倖存者來講述事件的起因經過。不過，在特定的場合下，我並不喜歡將鏡頭對準普通人。我很少拍房屋的主人看著自己的房子被燒成廢墟，儘管這類照片往往擁有很強的情感衝擊力。這一點也反映出我的拍照目的與傳統攝影記者是截然不同的。

我不能為他們平添更多的不幸，我不能為了拍到好照片而不擇手段。我去現場是為了以一種尊重當事人的方式講故事。如果我真的要拍受難者，那麼他們的隱私是我的首要考量因素。我會用不同的角度還原現場，儘可能避免拍到遇難者的臉，或展示他們的身份特徵。只有在極少的情況下，我拍了救護車中傷員的情況。出於同樣的原因，我會避免汽車牌照入鏡。隱私是最重要的。

火災現場情況很複雜，光線很難調節。你在拍攝火災時遇到的最大難題是什麼？

拍攝緊急情況當然會存在很多特殊的挑戰，並且再沒有比在夜間拍攝火災場面更具挑戰性的了。火光很亮，夜幕很暗，並且這兩者水火不容。為了捕捉到場景的細節，你很樂意看到火焰恣意燃燒。你還必須很謹慎得當地使用閃光燈，因為消防隊員的防火服上有高反光帶。反光條會反射閃光燈的光芒，這通常會導致照片過度曝光。我總在嘗試照相機和鏡頭的極限。因為絕大多數火災發生在晚上而不是在白天，因此我拍照的時候通常使用高感光、大光圈、慢速快門。和其他類型的攝影一樣，調節至最佳攝影狀態尤為關鍵。

當火成為一張照片的主視覺形象時，有時就很有必要採用合適的曝光度來呈現火焰的形態，並凸顯前景輪廓，或者將兩者進行完美結合。急救車的燈光也必須被納入到考慮中。事故現場有這麼多燈光，使得構圖存在很多不可控因素，鏡頭眩光成立一個常見的問題。我不在鏡頭上套用紫外線濾光器也是出於這樣一個原因。因為濾光器會增加眩光的幾率，即使是好的濾光器也在所難免。我總是拍攝事物的原貌。我想要儘可能多地記錄現場信息。在後期製作中，我幾乎一直在平衡場景中人物與強光源之間的曝光度。

做一名火災攝影師最好的部分是什麼？

最好的部分在於展現人與人之間的互相幫助。當我最開始做志願火災攝影師的時候，火災讓我感到興奮，我期待能記錄突發事件。然而，真正打動我的是消防隊員一次又一次無私的善舉：讓孩子坐在消防隊長的位置上；安慰一位被固定在擔架上的受傷患者；幫助一位被大火嚇得不清的老婦人；用布包裹傢具，防止它們被洪水侵蝕；站在街角為慈善機構募款；在血泊和嘔吐物中拯救他人；當然，消防隊員總是無所畏懼地衝進著火的大樓。我見證的只是消防隊員們所做的無窮的善舉中極小的一部分。

一想到消防員會拿著我拍的照片跟他/她的孩子說：「看，這就是你爸爸」，或者「看，這就是你媽媽」，我就感到特別自豪。這也是我願意做一名火災攝影師最重要的原因。

你的攝影風格、藝術傳達方式受到了誰的影響，你現在是否還參與了其他的拍攝項目，能跟我們分享一下嗎？

安塞爾·亞當斯（Ansel Adams）的攝影作品和文字總是能給我以啟發。約翰·肖（John Shaw）的曝光以及暗房後期技巧也讓我獲益匪淺。最近，我根據自己做系統工程師的工作經驗打造了一款熱感應跟蹤攝影三腳架。目前，這款設備尚處於初期測試階段，我計劃將其運用於視頻和靜態攝影。我發明這款設備的主要目的在於跟拍火箭發生全過程。初始階段的一系列測試都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