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奉命撞擊你艦」到同流合污：蘇聯海軍對「無害通行權」的態度轉變

1988年黑海「我艦奉命撞擊你艦」事件是全球關於「外國軍艦的領海無害通過權」的大事件。當事方的蘇聯飽受讚譽，沒曾想一年後蘇聯就和美國同流合污了，這其中的心路歷程是這樣的：

領海內的無害通過權（InnocentPassage）是否包括外國軍艦，是否提前需要沿海國批准，從1958版日內瓦海洋法開始，就一直是國際爭論的問題，由於國際法是各方妥協的產物，大家都各自解讀，此處不表。總的來說，一定了便利了海洋強國的海外擴張、武裝干涉、威懾、偵察甚至入侵，一定是大國支持，小國反對。

蘇聯紅色政權經歷過建國之初的7國遠東海上干涉（其中還有中國北洋軍呢！），自然站在弱國這一邊，反對軍艦享有「無害通過權」。直到1958年第一次聯合國海洋法會議上，依然是要求軍艦愛你穿越其領海，必須提前30天申請獲得許可。

但隨後，在偉大的戈爾什科夫領導下，蘇聯紅海軍獲得了迅猛的發展，在全球存在，與美帝爭霸，深刻體會到了走出去，走到別人家門口的好處，於是立場開始轉變。結果到了1982年第三次聯合國海洋法會議期間，蘇聯已經成為「外國軍艦的領海無害通過權」的支持方，美帝很讚賞。但畢竟是稚嫩的帝國主義，還有些保留，說細節要看「根據部長會議的條令」。

結果1983年蘇聯頒布《蘇聯國家邊界法》，及隨後的「部長會議」規定出來後，就變味了，簡單說就是：外國軍艦可以在蘇聯領海內的波羅的海、鄂霍次克海和日本海的部分航道按規定無害通過，且沒有提及黑海的蘇聯領海。

這下捅了簍子了，美國堅決反對，認為這些限制其實際是取消了外國軍艦的領海無害通過權。蘇修當然不肯鬆口。於是，美國從1983年開始，重點在黑海海域開展了一系列FON「航行自由行動」。其中的高潮就是1988年的「我艦奉命削你」的剮蹭事件。

事後美蘇雙方互打口水仗，然後開始坐下來談判，細節無從得知，但1989年9月23日雙方聯合簽署的「關於無害通過的國際法規則的共同解釋」讓全球大跌眼鏡。

這《解釋》總共7條，頭兩條就是：

1. 國際法關於無害通過權的規定，體現在了1982年的UNCLOS《聯合國海洋法公約》中。

2. 所有船舶，包括軍艦，無論其貨物、軍械或推進方式如何，均根據國際法享有無害通過領海的權利，無需事先通知或批准；

也就是說，美蘇兩個大流氓，都明確認為，UNCLOS規定的「無害通過權」包含軍艦，無須事先通知獲批准。看似蘇聯吃癟了，但同一時間，美國國務院發表聲明：「為了不損害無害通過權的行使，美國軍艦無意在蘇聯黑海領海作無害通過」。

這下大家看明白了，蘇聯保住了自己的黑海的面子，美帝也捍衛了「外國軍艦的領海無害通過權」，並且兩個大流氓同流合污，成為軍艦無害通過權的堅定支持者！

此舉極大影響了世界各國對「外國軍艦的領海無害通過權」的理解和法律實踐。

裡面體現的亮點值得玩味：

1、政策服務於國家利益，沒有姓社姓資之分。沒有「社會主義飛潛快」，也沒有「帝國主義的航母」。當你逐漸成為一個世界大國，擴張型海洋強國時，發現「自由航行」，無害同行，結盟，參與全球治理等，更符合你的國家利益時，就應當考慮與時俱進，調整政策，服務國家利益需要。

2、強國與帝國主義打交道，除了硬懟，其實還可以談，什麼海軍軍備條約，核裁軍，軍備控制，天空開放協議，限制反導系統條約，關於無害通行的聯合聲明等等。都是幾個世界既得利益者，通過談判和妥協來達成目的，而不是破壞性的對抗和戰爭，這樣更符合大國利益。當然前提是，只有經濟和國力達到一定程度的大國，才有資本跟列強玩這套遊戲的資本。剛柔並濟，打談結合，軟硬兼施，討價還價，相互妥協，達到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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