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紹京《靈飛經》墨跡,疑偽影印本
鍾紹京《靈飛經》墨跡(疑偽)影印本
《靈飛經》是著名的小楷法帖之一,傳為唐代鍾紹京所書。
《靈飛經》傳世刻本不少,其中以《渤海藏真本》《滋蕙堂本》為最精。此卷為鑒華先生所藏《滋蕙堂本》,全篇一筆不苟,風姿俊逸,神采飛揚。其字,在用筆上,露鋒順入居多,流暢中求穩健,輕而不浮,重而不滯。在結體上,造型優美,結構精巧,於飄逸中見穩妥,於典雅中見遒勁,的確是優秀的小楷範本。
鍾紹京(659-746),字可大,唐代興國清德鄉人,系三國魏國太傅、著名書法家鍾繇的第17代世孫,又是江南第一個宰相。歷史上把鍾姓這兩個著名書法家,鍾繇稱「大鐘」,鍾紹京稱「小鍾」。江西地方志列「十大鄉賢」之一,其歷史名望非同小可。
史載,唐睿宗時封鍾紹京為「中書令」。中書令,乃古代執掌宣詔令的大官重臣,由於唐太宗李世民登基前,曾任中書令,故在唐代不輕易授予其他人。按照《辭海》詞條的解釋:「至唐代,非有特殊資望者不授此官,任宰相者多僅授以中書(或門下)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依照唐朝早期官制,中書令即為後世統稱的「宰相」。舊傳粵北張九齡為江南第一宰相,實為誤傳。張九齡出任宰相比鍾紹京晚了整整24年,準確說,長江以南在全國性政權中,出任第一宰相官職者,非紹京莫屬。這已成了不爭的事實和歷史定論。
紹京從政之前,就是一位有名氣的書法家。他的卓越才華源自少時勤奮好學,刻苦磨練。至今在長岡上社村東翕夜讀岩這一現景名勝還留下他飽覽詩書,勤奮習字的許多軼聞趣話。他曾與世祖鍾繇在書法一絕上「並駕齊名」,被世人恭維「書家雙絕」。史書故稱鍾繇為「大鐘」,紹京為「小鍾」,由此可見,紹京的書法達到了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地步。
紹京幼時家貧,出身卑微,全仗自己的才能進入京都長安府事職。初任朝廷司農錄事,雖官職卑微,然書法藝術卓爾超群。由於兵部尚書裴行儉這位「伯樂」的保薦,他才有機會被擢升入皇權核心機要重地「直鳳閣」任職。《新唐書》載:「鍾紹京,虔州贛人。初為司農錄事,以善書法而入『直鳳閣』。此後時署諸宮殿、明堂及銘九鼎,皆其筆也。」足見他當時成了皇宮中的大筆師,宮殿中的門榜、牌匾、楹聯等,儘是他的墨寶手跡。
唐中宗景龍年間,他被擢升為「宮苑總監」,「庶理宮廷事務」,成了大管家。由一個無名小輩一躍龍門成為「從三品」的達官顯貴,不能不使人刮目相看。當武則天的武周政權被顛覆後,韋皇后與武后侄兒武三思勾搭成奸,沆瀣一氣,發起了「韋氏之亂」,一舉篡奪了朝政。皇太子李重俊對韋氏的胡作非為看不慣,心懷不滿,遂與左羽林軍李多祚密商要誅殺武三思。不料,韋氏詭譎狡詐,先下毒後,不僅殺了李重俊,還將唐中宗用藥毒死。爾後,韋氏扶持傀儡少帝登基,搶班奪權,一舉得逞,從中央到地方政權排除異已,安插親信,鬧得滿朝文武百官人人自危,惶惶不安。幸睿宗李旦之三子李隆基察覺,早有戒備而免遭不測。
臨淄王李隆基在劉幽求、鍾紹京的幫助和支持下,在晚間進入鍾紹京管轄的宮苑內,鍾紹京率領戶奴丁夫二百人,帶著武器,配合李隆基的士兵攻入太極殿,殺掉韋後,並逮捕韋後餘黨,由臨淄王的父親李旦即位,就是唐睿宗。睿宗死後,臨淄王李隆基即位,即唐玄宗,勵精圖治,改革武則天朝以來弊端,開元期間,經濟文化發展到高峰。史稱「開元之治」。歷史上對這次宮廷政變持肯定態度。
鍾紹京一夜之間成了唐朝功臣,「夜拜紹京中書侍郎,參知機務。明日進中書令,越國公,實封二百戶,賚賜與幽求等。」但是鍾紹京的官宦生涯卻走上了艱難的道路,成為宮廷內部權力爭奪的犧牲品。先是睿宗聽薛稷之言,轉為戶部尚書,出為蜀州刺史,逐出京都。唐玄宗時姚崇奏言,左遷綿州刺史,坐事累貶琰州尉,盡削其階爵及實封,不久又遷溫州別駕。直到開元十五年才再度入朝,受過鍾紹京恩惠的唐玄宗看他年邁,心中感到愧疚,授太子右諭德,後轉少詹事,在京城度過他的晚年,年逾八十。後歸葬於家鄉虔州興國。
鍾紹京工書亦善畫,師從薛稷。其書畫皆遒婉有法,《舊唐書》本傳稱:「則天時明堂門額、九鼎之銘,及諸宮殿門榜,皆紹京所題。」小楷《靈飛經》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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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靈飛經》四十三行本
《靈飛六甲經》是一卷道教的經,在明代晚期,發現一卷唐代開元年間精寫本,它的字跡風格和磚塔銘一派非常相近,但毫鋒墨彩卻遠非石刻所能媲美。當時流入董其昌手,有他的題跋。海寧陳氏刻《渤海藏真》叢帖,由董家借到,摹刻入石,兩家似有抵押手續。後來董氏又贖歸轉賣,鬧了許多往返糾紛。《渤海》摹刻全卷時,脫落了十二行,董氏贖回時,陳氏扣留了四十三行。從這種抽頁扣留的情況看,脫刻十二行也可能是初次抵押時被董氏扣留的,後來又合又分,現在只存陳氏所抽扣的四十三行,其餘部分已不知存佚了。
《靈飛》本身的書法,在唐人寫經中,允推精品,試用敦煌所出那麼多的唐人寫經來比,夠得上《靈飛》那樣精美的,也並不太多。在清代科舉考試的標準,書法的優劣,幾乎與文章的優劣並重,所以它又成了文人士子學習小楷的極好範本。於是《渤海》初拓遂成稀有珍品。原石又因捶拓漸多,不斷泐損,隨著出現了種種翻刻本。《磁蕙堂帖》翻刻的筆畫光滑,又偽加趙孟煩跋,在清代中期曾成為翻本的首領,事實卻是翻本中的劣品,和《渤海》的原貌相離更遠。
嘉慶中嘉善謝恭銘得到陳氏抽扣的四十三行,刻入《望雲樓帖》,刻法比《渤海》不同。不但注意筆畫起落處的頓挫,且比《渤海》本略肥。凡是看過敦煌寫經的人都容易感覺《望雲》可能比較一逼真,而《渤海》可能有所目失真。
這四十三行在清代後期歸了常熟翁氏,從影印文恭公同和的《瓶廬叢稿》所記中,得知在翁家已歷三代。文恭的玄孫萬戈先生,前幾年來北京,歡然互敘世代交誼處,我第一詢問的即是這四十三行,萬戈兄慨然以攝影本見贈,還親自抄錄了陳氏累代的題語和文恭的若干條跋記。廬山真面入目以後,才真正看出唐人的筆法墨法,始知無論《渤海》、《望雲》都一樣走了樣.尤其墨彩飛動的特點,更遠遠不是石刻拓本所能表現萬一的。這次萬戈先生把它交給《藝苑掇英》,發表,使這四十三行《靈飛》,真面目與世相見,實是一件具有重大意義的事。
我所說的重大意義,不僅只是廣大書法愛好者得見著名的唐人真跡這一方面,更有意義的是翁萬戈先生除拿出《靈飛》外,還把家中世藏珍品,加上自己歷年收集的,一同印出與海內外同好共賞,豈不堪稱一件無私的盛舉:
從《靈飛》的書法論,它那秀美中有古趣的風格,舒展中有團聚的結體,平易中有變化的用筆,都已把唐人書法的特色表達無餘。此外對學書者有更重要的啟示兩端:
一是明白了任何精工的石刻,也難把墨跡中最重要的活氣顯示出來,這可譬如看樂譜上排列的音符,即使是記得再細的,把主旋律外的各個裝飾音都寫上去的,也不如聽一次演奏。這不但《靈飛》墨跡與刻本有別,一切石刻都與原寫墨跡有別。看了《靈飛》墨跡,可以一豁然心胸。這項啟示的價值,又豈止在欣賞《靈飛》一帖為然?它有助於學書者臨習一切石刻時,懂得石刻與墨跡的關係是怎樣的。不致再把死板刀痕,看成毛錐所寫的完全效果。
二是自從《靈飛》刻石行世後,對於清初許多書家,都起著極大的影響。甚至可以說它直接或間接的影響著清朝一朝。直到包世臣出,奮力提倡北碑,唐碑派和《靈飛》的勢力相對的有所減弱,但在科舉廢止之前,考卷的領域中,這種影響還沒有全被北碑所取代。這裡要附加校正說明的:清代館閣卷折吸取《靈飛》刻本的一個側面,並不減弱《靈飛》在書法真諦上的地位。到今天真跡出現更可一洗把《靈飛》與館閣卷折齊觀的誤解。
清代中期陸續有少量的唐人寫經墨跡出現,書家對這種墨跡的重視,也逐漸加強。例如王文治得律藏經,屢次談到印證其筆法。成親王、吳榮光也屢次題跋讚賞一個分了許多段的《善見律》卷。這些寫經墨跡,也曾被摹刻在幾種叢帖中。但它們的聲威,都不及靈飛的顯赫。原因何在,當然《渤海》傳播的既久且廣是一個因素,而仔細對校那幾種寫經,它們的風采變化,確有遜於《靈飛》處。即在今天,拿敦煌所出、日本平安朝所遺的寫本來與《靈飛》比較,《靈飛》仍然可以敢當那一比,而不輕易出現遜色。那麼這四十三行經得起多方比較的傑出藝術品,在今天印出,我都替那位無名英雄的書手,感覺自豪:
世間事物沒有十分完美無缺的,看這四十三行,總不免有不見全文的遺憾。但從另一角度看《渤海》也不是真正全文,它既無前提,也不知它首行之前還有無文字,中問又少了十二行,也是較少被人注意的。如從「償鼎一臠」的精神來看這四十三行,字字真實不虛,沒有一絲刀痕石泐,實遠勝於刻拓而出的千行萬字。而《渤海》所缺的十二行,即是這四十三行的最後十二行,拿它與《渤海》全本合觀,才是賞鑒中的一件快事。
至於什麼鍾紹京書等等臆測之論,實是自古鑒賞家的一項通病,無款的書畫,常要給它派一個作者,有的在卷外題籤或在卷後跋中指定,這還不傷原跡;有的即在卷內添加偽款,破壞文物,莫此為甚。《靈飛》從元人袁桷指為鍾紹京後,明、清相承,有此一說。至今若干唐人真跡已為世人共見,那此一推測已無辯駁,而古人所見不多,有所揣度,也就不足為奇了。(啟功)
※毛筆字隸書的特點與寫法
※「當代草聖」林散之談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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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代趙孟頫行書《文賦》及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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