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宗教綜合症患者的自白

道家講不沾因果，但並非絕情斷欲，而是要紅塵煉心，唯本心，是非分明，不受外物干擾，不被感情牽絆，不沾因果，不擔罪孽。

文/趙婧

年少時期跟隨損友誤入白衣閣，初入佛門聖地，就被一股強烈的熟悉感所吸引，猶如久別重逢，頭腦裡面空空如也，若悲若喜，恍恍惚惚，只覺從未有過的踏實，似乎可以把心完全的放下，那一年，大概豆蔻年華，我就已是個別樣少女。

二十年後，依然和那老不死的損友一起奔赴了靈魂之地——西藏，在大昭寺門前，損友已是再世為人，五體投地磕等身長頭到頭青蛋腫，不好意思，是頭青膝蓋腫。我依如當年，靈魂出竅，痴痴席地而坐與大昭寺前，凝望頭頂神鹿和法輪，不覺熱淚兩行，心明澄澈，愴然淚下，頓覺何謂「慈悲」。

西藏大昭寺（資料圖）

熱愛旅行，尤喜遊覽寺廟道觀，尚記大一時，第一次去中嶽廟，大雨傾盆，人煙稀少，好個清修之地，好友們擺Pose照相，我被一黑眉白須老道士拉去抽籤，生命第一次搖簽算卦，我天，上上籤！姐花了三天的飯錢讓老道解簽，還一直把小黃紙硃砂卦辭貼身裝在錢包里。結果被老道忽悠完一個月後，姐的初戀就以失敗告終，悻悻然默默撕掉了小黃紙的我，數年不信算命這碼事。事後多年，幡然頓悟，初戀失敗就是我的上上籤，「幸好不是你，陪我到最後」，愛情這回事，不打仗也似劫後餘生，沒有和愛的人抱團沉淪在柴米油鹽中，漸漸從珍珠變成魚眼，堪稱幸事。

已過而立之年，三觀定型，依然常出入於寺廟，道觀，教堂。枕邊常讀之物《老子的幫助》《特蕾莎修女箴言》《心經》。明白上帝是人格神，而釋迦牟尼，耶和華是神格人，明白特蕾莎修女說：To Love, and to give , until it hurts。明白心經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明白金剛經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常思考，知道這些的人和渾然不知的人有什麼區別，到底誰活的更快樂？看遍了身邊親朋好友，更審視自我，發現完全的愚鈍不自知，是福；經歷過，看透徹，依然保有一顆赤子之心，是福。唯獨，不上不下，不死不活，有慾望而無決斷，有掙扎而無割捨之人，才最最可悲，非人道，非天道，實乃阿修羅道。

天主教堂（資料圖）

常有天主教友拉我受洗，亦有佛教中人勸我皈依，阿彌陀佛外加阿門，感謝善良之輩賜福於我。更有hypocrites說我心不誠，我倒想反問，有幾個真的守了戒，斷了孽，消了業的？與其破戒，不如無戒。

佛教高深，出世，要求絕情斷欲，看空一切，又講究緣分，無緣分無靈性之人，不與其說教，對於教徒的文化層次有較高要求，只有弘一大師之流方能理解其中奧妙。西方基督教和天主教相比於佛教更接地氣兒，它知道我們肉體凡胎，難以斷情，不如化小愛為大愛，愛上帝，因為上帝愛世人，寬恕世人，所以我們也要像愛上帝一樣愛別人，寬恕、喜悅、恩賜。西方宗教又講究營銷術，不管你是榆木疙瘩還是文化盲流，拉你入會就是幫上帝做事情，極其簡單明了直接的把大愛心就轉化成了小事情，所以跟從者眾多。

在中國，佛教徒、天主教徒、基督教徒、伊斯蘭教徒眾多，人們忘了中國本土尚有道教。道教沒有神格人或者人格神，沒有唯一的偶像崇拜，也沒有針對所有信徒的清規戒律，沒有剃度受洗，沒有讓人一目了然的原則規章，看似無意、肆意、隨意，卻在無聲之中有大道存在。也許就是這無意和隨意，讓他在人們心中和概念上的宗教相覷有點遠。

朝禮戒幡（資料圖）

三十歲後，開始看道德經。終於在老子的一句話中，找到了知音，終於能夠自圓其說，為何姐這個宗教綜合症患者至今，有信仰但無派別，熱愛宗教但不迷信宗教。

老子說：「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理解成白話，大概就是說：道，雖然空無所有卻用之不盡，是萬物之根本是一切之歸宿。抹掉鋒芒，寬容無爭，溫和和樸素，融入紅塵。我不知大道有何而生，我只知它產生於上帝之前。

三十年來佛教讓我覺得過於高冷，難於親近，甚至覺得它藐視眾生。而基督教讓我覺得教人從善意義非凡，但教義過於世俗，易於理解，並無高山仰止玄之又玄讓人頓悟的靈氣。看過老子一番話，心中豁然明朗，覺得似有領悟，但其深意又值得仔細品味，每每讀之，都會跟隨你的閱歷增長而品味到更多含義。

《道德經》硬筆書法（資料圖）

道家講不沾因果，但並非絕情斷欲，而是要紅塵煉心，唯本心，是非分明，不受外物干擾，不被感情牽絆，不沾因果，不擔罪孽。佛教的見性成佛，和基督教的大愛恩賜，有機融為一體，讓我們這些凡體俗胎，在滾滾紅塵之中，去愛，去給予，去受傷，去經歷，然後依然保有一顆乾淨純粹的心，去體味因果，去斬孽，去斷業，去用一生的時間修鍊自我。

用句馬克吐溫的話說： Love like you have never been hurt. Dance like nobody is watching. Sing like nobody is listening. Work like you do not needthe money. Live like it is heaven onearth。我覺得他本心上亦是一個道教徒，上善若水，無為而無不為。（編輯：憶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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