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公務員證件照

一說到人物畫，大抵總是有「西人寫實，中國尚意」的想法，甚至在後來生出一場用西畫來改造國畫的鬧劇。然而中國其實早就有自己的寫真方式。宋代的寫生，到明人的肖像畫，無不栩栩如生，而又不失筆墨意趣，展現著中國人獨特的觀照現實的方式。

今天推送的這組明人肖像冊，藏於南京博物院，屬於明清時期最為流行的衣冠像，其中著朝服官帽者為大影，著便服者為小像。明代人物畫巨匠曾鯨所作名跡《王時敏小像》，就是著便服的，而今次推送的這組肖像，自然是大影。

曾鯨 《王時敏小像》絹本設色 縱64厘米 橫42.3厘米 現藏天津市藝術博物館

明清肖像畫的寫實性，有人說是受了西方的影響，並且以曾鯨觀看過利瑪竇所攜西方宗教人物畫來佐證。有人還說，金陵八家之首的龔賢也受了西方版畫的影響，並且在他的掃葉樓里找到了德國版畫畫冊。對此，畫事君無法確認，但漢民族文化的特點之一就是善於吸收，隨著西方文化的進入，中國人物畫在透視、人體解剖、明暗關係、色彩變化等方面開始吸收一些西洋繪畫的表現方法，這是極有可能的。

但是，漢民族文化的更大特點是「同化」。在繪畫寫實這個技術層面上，中國提出了許多獨特的理論和創作經驗。譬如借用相面術的辭彙，提出「氣」、「血」的概念，體現了中國肖像畫家的獨特思考。

西方寫實所採用的透視法、光影法、比例造型是完全尊重事實的，而中國的寫實則含有中式美學和哲學於其中。在陰陽、天地、君臣等二元論調中，傳統人物肖像依舊以平面的方式呈現，以線畫為主、墨色為輔的，去掉光源，無論是鬚髮皮肉，還是骨骼精神，都更能真實地體現一種悠悠古國的沉靜。這是西方寫實所不能到達的美學範圍。

由此，畫事君認為，中西是不能相融合的，更不要妄圖以西方改造中國，以觀念改造筆墨，做什麼事，先認清本體，認識邊界，是第一要義。但也並非泥古不化，不能變通，「拿來主義」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明清兩代，士大夫自視其文人身份而視細緻的肖像寫實功夫為「匠氣」之技，致使從事肖像畫創作的大多是民間專業畫像師，他們往往不辭辛苦，潛心探求畫技。這從兩代留下的大量家堂圖像、群體肖像畫作可以窺其一斑。

南京博物院《明人肖像冊》，雖然未有署名和作畫年月，但從畫面所反映出的人物的真實形象來推斷，都應該是民間畫師中的高手之作，亦是「江南畫家之傳法」的代表作品。

這套《明人肖像冊》中每幅人物形象格式構圖統一，極類似現代的工作證件照。人物肌膚、髭鬚、肉痣、病斑的刻畫毫釐不爽，堪稱肖像人物畫的「超級具象寫實主義」。

這些畫所畫的人物面部均以固有的凹凸關係為著眼點，並不受外界光源的影響和明暗變化因素干擾，類通西洋畫法而能傳神達意。

此像冊雖屬典型的重色派技法，但已相當熟練地運用了淡墨暈染技術，這也證明「墨骨法」並非完全取自西法，而是在傳統的畫學淵源上作了相當完善的改良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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