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說楊乃武與小白菜案——案情簡單、過程曲折、實質是政治博弈

楊乃武與小白菜案是清末四大奇案之一，經多次審判，數次認罪和翻供，歷時三年多才得到昭雪，是清末轟動朝野的一大公案。楊乃武與小白菜案的知名度非常高，不但在案件當時引起廣泛關注和討論，在此案大白後有關改編的文藝作品就數不勝數，很多種類的戲曲有此案改編的戲，在電影和電視上改編的作品就有十幾部。此案表面上是男女風化案件，實質此案到後來已經不關案件當事人什麼事了，完全成為朝廷高層政治博弈的工具。下面筆者就化繁為簡地簡說此案及此案背後的政治博弈。

電視劇《楊乃武與小白菜》

案情簡單——簡而言之，就是：一男猝死，死狀有異，家人疑心，上報縣令，縣令聽聞坊間傳言，認定其妻與姦夫謀害，於是將兩人屈打成招。

此案之所以出名並不是案件本身有什麼複雜之處，而在於審理的過程太過曲折。其實案件很簡單：時間發生在1870年代，此時清朝皇帝是同治，實際大權掌握在慈禧手中，案件發生的地方是浙江省杭州府餘杭縣（也就是《仙劍奇俠傳》里李逍遙的故鄉）。楊乃武是當地的舉人，而且還會做生意，所以在社會上有地位也有錢。小白菜本來姓畢，後來嫁給一個在豆腐店打工的姓葛的人，所以就叫葛畢氏。她頗有姿色，常穿綠色褲子，系白色圍裙，所以街坊鄰居就起了個外號「小白菜」。小白菜和丈夫屬於底層群眾，在城市買不起房子，所以就租了楊乃武家的房子住，楊乃武也就成了小白菜的房東。兩家人住在一起，久之也就熟悉了，小白菜仰慕楊乃武的才學，請他教自己讀書寫字讀詩，楊乃武也沒有拒絕。日子一長，喜歡花邊新聞的鄰里之間就傳出了一個「羊（楊）吃白菜」的傳聞，暗指他們二人之間有了私情。小白菜在楊家也就租了一年，後來楊乃武提高了房租，小白菜認為太高，於是就搬出去了。兩人的交集也就這麼長時間。

小白菜家搬出去不久，小白菜的丈夫有天回家嘔吐不止，吃藥也不見好，不久就死了。本來這也沒什麼大事，生老病死，人生常事。奇就奇在第二天他的屍體的口、鼻內竟流出血水。葛的家人以此懷疑葛是中毒而死，於是向縣衙報案。縣令叫劉錫彤，他派當時的「法醫」——仵作去驗屍，仵作回來說是中毒，劉縣令也不加驗證，就定性為中毒案。他聽聞了坊間傳的很熱「羊吃白菜」的風言風語，好巧不巧這個縣令以前吃過楊乃武的虧，所以他帶著報復的心理，判定葛是由楊乃武和小白菜通姦謀殺。

劉縣令先提審小白菜，小白菜當然不可能承認。於是劉縣令下令用刑，用夾棍夾手指的小白菜一個弱女子怎麼能承受得了，最終她熬不過酷刑作了與楊乃武有姦情，並用砒霜謀害親夫的供述。接著劉縣令又提審楊乃武，楊乃武被驚地目瞪口呆，堅決否認，而且楊乃武指出小白菜供述中他交給小白菜砒霜的那天他根本就不在餘杭！由於楊是舉人身份，按法律不能用刑，縣令就先將楊乃武關進監獄，在上報上級將楊的舉人革去後，對楊大刑伺候，最終，楊乃武也熬刑不過，承認與小白菜因奸謀毒之事。關於砒霜來源，楊乃武編造了從愛仁堂藥店購買的。

過程複雜——三審三判

這就是楊乃武與小白菜「因奸謀毒」案以及縣級審理過程的全部，沒什麼複雜的吧？複雜的地方在於此案接下來的階段。「因奸謀毒」在當時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不是縣裡判定就結束的。劉縣令接下來就將此案報給上級——杭州府，杭州知府也不細查就作出判決，小白菜凌遲處死，楊乃武斬立決！接著案件又上報到浙江按察使司——相當於省最高法院來核准，按察使也不詳查，報給了上級省巡撫。浙江省巡撫依然沒有異議，上報給了中央的刑部，就等著刑部批准，秋後處死這對「姦夫淫婦」了。

在楊白案逐層上報的同時，楊乃武的家人沒有白等著，他的姐姐楊淑英和妻詹氏進京告狀，但因為沒有經驗和門路，都察院在接到訴告後，認為楊家人違反律制越級上告，決定不予受理。不過都察院作為最高監察機關，也不是毫無作為，他還是下了一紙公文給浙江巡撫，要他重新複審此案。浙江巡撫不想沾手這種案子，於是又將它交由杭州府審理，也就是案子轉來轉去又回到始作俑者的手裡。審訊時，楊乃武與小白菜翻供，知府即用大刑，把楊乃武兩腿夾折、小白菜十指拶脫。楊、葛兩人在重刑之下，再次被屈打成招！

案件再次被報送到刑部，刑部詳細研究，發現情節多存不合，奏請朝廷，再令重審，而且明令不得用刑。楊乃武和小白菜拚死翻供，但案件的重要證人之一賣「砒霜」的葯堂老闆已病故，所以案件陷入了一個無法定奪的境地。

接下來，浙江籍官員士紳30聯合上告，請求將人犯解京審訊，以釋群疑。一些浙江籍的高官，可以在慈禧太后前說得上話的，多次多次在慈禧太后前為此案說話。於是慈禧下旨，責令浙江巡撫將此案所有卷宗、人犯、證人、連同葛品連屍棺押運到京 ，進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堂會審」，楊乃武和小白菜口呼冤枉，照實直說。又審問死者家人及仵作、藥店夥計等人，都供出真情。接著，開棺驗屍，發現死者骨頭呈黃白色，而不是中毒死的黑色，可知確屬病死，並非中毒。蒙冤三年多的案件終於真相大白！

楊白案的背後——實質是政治博弈

細心的讀者可能會發現，楊乃武雖說是一個舉人，但在案件中已經除去舉人身份了，他的家人是憑什麼能力一而再，再而三地能讓案件重審？最後還能驚動慈禧太后？楊家的背後力量就是浙江籍的在京官員，他們可稱之為「浙江派」，而以浙江巡撫為首的政治勢力為「湘軍派」，楊葛案最後已經不僅僅是一件普通的案件，而成為「浙江派」和「湘軍派」政治博弈的工具。

浙江省在清朝經濟和文化都很發達，是科舉大省，無論在朝中還是地方都有大批的浙江籍官員，在京的浙江籍官員以同鄉為紐帶，聯繫起一股非常強大的朝廷派系，就是「浙江派」。「紅頂商人」胡雪岩、夏同善等都是浙江人。楊乃武身為舉人竟然遭遇了這樣的冤案，這使得幾乎所有的浙江籍官員都很同情楊乃武，這個案子發酵成了關乎浙江人官員臉面的案子。所以才有後來不斷有浙江籍官員幫助楊家人說話，辦事，使案件能重審三次。

慈禧太后

而當時的浙江巡撫則是典型的「湘軍派」，大家都知道太平天國運動主要是湘軍平定的，平定之後，湘軍的很多將領都留在了江浙一帶做官。湘軍派盤踞在清廷的財賦重地——江浙地區，令慈禧寢食難安。而這時候楊葛案正好可以成為從湘軍派手裡奪回浙江權力的一個工具，鞏固她的中央集權。在考慮再三後，慈禧才決定藉此案對湘軍派動手，組織三堂會審，楊葛得以洗冤。借這件案子，以浙江巡撫為首的20多位官員被革職查辦，朝廷收回了部分江浙地方權力。

最後的結局

楊乃武、小白菜冤屈被洗刷，卻仍然有罪，兩人雖無通姦，但楊乃武和小白菜在一起讀詩有傷風化，楊乃武被處杖一百，被革除的舉人身份也不予恢復。小白菜被處杖八十。楊乃武被官司拖累地傾家蕩產，回到餘杭後，曾去上海《申報》做過事，不久仍回餘杭，以種桑養蠶度日，於民國三年(1914年)病故，享年74歲。小白菜也成了實實在在的孤家寡人，最後因衣食無著，做了尼姑，法名慧定，於民國十九年(1930年)圓寂，享年7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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