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職員和毛毛妖怪的愛情故事

「仰面看烏鴉」

為知識中國寫一本虛構的人物誌， 向羅貝托·波拉尼奧致敬。這些人的行跡在國師與歹徒之間，這個系列是盜版的英雄譜， 這裡的每一個字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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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那些人類認為難以解釋、不易抗拒的情緒，其實我們妖怪都可以幫助你們。只不過妖怪數量沒有人類多，每個妖怪在一個時刻又只能控制一個人，所以大多數人其實都沒有正面遇到過妖怪

是一年中正等待著初春那心灰意冷的時刻，毛毛怪走進銀行職員的家，它扭臉掃了一眼攤了滿桌的PPT，先嚷開了，「你可不要給我講這些，我是來用意念控制你的。」

毛毛怪跳下高腳凳，走向冰箱，打開門，把身子彎成一張毛毛弓，探頭探腦抱怨，「都沒有飲料！那有點心嗎？」職員翻出魷魚絲，看著毛毛怪在不大的房間內溜達。他有不少朋友都已經受到了妖怪的意念控制，不過，這還是妖怪頭一遭來找他。

職員不得不問候，「一路還順利嗎？路上累不累呢？」

它茸茸地轉過來，眼睛忽閃忽閃，得意洋洋，「有個空乘對我超好！他可能很喜歡我。我坐經濟艙，但他給我拿香檳來喝，還偷偷塞給我前艙才有的松露巧克力。」

真是個虛榮的討厭妖怪啊。這個妖怪的舌頭像河流一樣臃腫著突突奔騰，都在說些瑣碎的事，「上一個任務是在里斯本，我真喜歡里斯本，那裡魚非常多！在法蘭克福轉機，一直在頭等艙休息室休息，吃了很多好東西。法蘭克福的魚是煎魚排……」

看它又要開始炫耀，職員趕緊端來飲料。「你們妖怪都用意念控制人類的哪些行動呢？」

毛毛怪眯眯笑著說，「比如人正哭到一半，聽到鳥叫，是不是就不那麼想哭了？那就是妖怪的成果，我們很辛苦才把鳥趕得飛起來！女性痛經這樣的事，有妖怪在你旁邊，身體也會舒服一些。所有那些人類認為難以解釋、不易抗拒的情緒，其實我們妖怪都可以幫助你們。只不過妖怪數量沒有人類多，每個妖怪在一個時刻又只能控制一個人，所以大多數人其實都沒有正面遇到過妖怪，你都二十七歲了，不也是剛剛碰到我嗎？」

職員很難想像自己會被控制，暗暗想，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無望地跑去別人家裡吧。

妖怪喝完了，隨手拿起職員的眼鏡布擦擦嘴，表示滿意，住了下來。它每天不出門，在家裡晃來晃去，他照常去上班，除了給它準備三餐打掃房屋外，也不要做什麼事，平常都感覺不太到它的存在。它吃職員的東西，拿職員的研究報告捲煙抽，和別的妖怪打國際網路電話聊八卦。

一天，職員加完班又和同事出去玩，很晚才回家。到家時毛毛怪還沒有睡，眼睛閃閃，口沫橫飛，又在那裡對著電話說空乘的故事，「一定是很喜歡我！下一次我再去法蘭克福執行任務，說不定會再遇到他。」 職員把手裡拎的魚乾零食重重放在廚房桌子上，它聞聲抬頭，草率地對職員擺了擺手。

職員突然間就很生氣，喊道，「我回來晚了，你就不在意嗎！」

它抬起頭，張口結舌地看著職員。職員壓住心中酸溜溜的味道，說，「吃飯吧。」

這好像是他心甘情願想和毛毛怪一起吃飯的第一個晚上，雖然對他已經是當晚的第二頓飯了。妖怪邊吃小黃魚，邊有點不好意思地毛茸茸堆在職員周圍，他覺得有點安心，有它在，比以前有女朋友的時候還要愉快一些。

他打開窗戶，小黃魚的味道散出去，溫暖的氣流吹進來，他訝然意識到，這就是春風了。窗外的月亮在樹頂上旅行，樹枝輕輕在春風中晃動，毛毛怪一跳，跳到職員手臂邊。他攥住毛毛怪很小的、分成四瓣兒的、像花朵一般的毛毛手，說，「不要再去別的地方執行任務了，我把卧室修成一個大魚缸吧，讓我們身邊就可以有魚。我願意你以後用意念控制我。」

毛毛怪輕聲說，「好的。不過好像已經控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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