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百年刺繡教廷往事重現

時尚 0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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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he Syon Cope (1310-1320)

　　在英國，傳統利用金絲銀線在絲絨面料上穿針引線，織畫宗教故事，特別有個專有名詞，叫「Opus Anglicanum」，用來形容 13 至 17 世紀英國極為匠氣的刺繡作品。而它之所以受歡迎到今天，在於它將宗教、人物和花草抽象圖騰和自然動物等輪廓描繪得淋漓盡致，細膩工法讓人爭相擁有，絲毫不亞於中國江南水鄉的綉工。反過來，看現在伸展台上吹起的一陣陣「刺繡風」，有的雕龍畫鳳，有的靈獸人形，都與中世紀「Opus Anglicanum」有著妙不可言的關聯。

　　> 刺繡細節

　　藝術史總提及祖宗輩的藝術家們多為教廷或王室所用，所以相對描繪的作品，多是教人「敬天地泣鬼神」的宗教信仰或人物寫真，多在教堂建築壁垣和皇宮裡，才有辦法看到；再進階點，就屬上流社會貴族人家可以賞玩收藏畫家們的作畫。只是這作畫方式，從壁畫慢慢有了其他媒介，以織品當畫布，變成了中世紀的熱門玩意，但織布如何融合藝術畫作，即便是一針針引著各式色線，精雕細琢圖樣，在每個地方各有奧秘，代表性織法也略有差異。好比流行中亞、波斯和印度的「Zardozi」刺繡，只有王室才能享有，金銀線手工繡花圖樣，華麗點穿插珍珠和寶石，一般尋常人家可是被禁止使用的。又或者是東南亞一代的傳統「Kantha」繡花，常見於紗麗與家飾布料上的刺繡工法，而在中國還有緙絲蘇綉，織法各有千秋，能使用的範疇，走到哪個地方都一樣，隨時隨地貼著社會階級標籤。

　　> 法國Bayeux博物館的貝葉掛毯（Bayeux Tapestry）

　　> Butler Bowdon披肩

　　與 Zardori 刺繡一樣，專屬王室貴族的英倫刺繡（Opus Anglicanum），它在歐洲中世紀風靡甚久，少說數百年光陰，與其稱它是一般的刺繡織品，歷史學家們則普遍認定是「藝術級大作」——它同樣以進口昂貴絲絨布料，金絲銀線是基本刺繡用料，該有的寶石珍珠，Opus Anglicanum 一樣也沒少，全手工縫製，但它的藝術神聖地位，並非用作貴族王室衣物造就一切。不過追憶歐洲刺繡史，Opus Anglicanum 並非是第一個出現的刺綉作品形式，但卻被皇親貴族、國王騎士摯愛至今，更重要的是宗教中的由主教和神父所穿著的法衣，以及他們記錄珍藏的文書也都需要 Opus Anglicanum 在刺繡工藝上體現與扶持。

　　> 創作者透過綉工想像著創世紀面貌和亞當夏娃故事

　　正確說法是，在上流人家，Opus Anglicanum 是用來炫富的；在教廷，被用來傳遞教義信仰，教會位階較高的斗篷罩袍會用這類刺繡援作地位象征；在王室，則是彰顯王族威望，藉此鞏固著領導者地位。白話來說，圖騰花樣多肖像教義、聖經故事和自然界紋理穿插裝飾的英倫刺繡，猶如以織料打造的歷史典籍。而刺繡的取材內容則來源於那個時代中一些關於宗教的繪畫、彩色玻璃、手稿，再利用針和線來設計和突出不同時代重疊在一切的奇妙感。與紙質相比，顯然在織布上的凹凸質感更能讓人印象深刻。

　　左 > The Chichester-Constable Chasuble (1335-45)

　　中> The Butler Bowdon Chasuble, 1398-1420

　　右 > The Thornton Chasuble, 1510

　　Opus Anglicanum 之搶手，若暫且把宗教信仰放一邊，全為了炫富行徑而存在。1317 年時，英格蘭國王愛德華三世（Edward III）的太太伊莎貝拉王后，就曾付了大約現今 4 萬英鎊費用，只為向當時的巨賈太太求一幅唱詩班的刺繡畫作。一些貴族和商賈更特地私募人才，成立工坊，全為了自己的虛榮，同時還能以刺繡謀取暴利，商人可以錢滾錢，富人就可以臭顯擺。

　　> The Steeple Aston Cope (detail), 1310-40

　　至於英倫刺繡能在中世紀享受高人氣，說穿了是它華麗手法和充滿故事性的圖騰元素，可以將人物或動物繡得生動有表情，引起收藏價值。Opus Anglicanum 偏好綉活兒之一，就是接針刺繡（Split Stitch）。雖然它綉法簡單，由第二針倒回第一針中央，紋路彷彿綁辮子般，呈現螺旋狀，可以直線延伸，但靠著不同色線組合，形塑各式變化。

　　而另個老工法「Underside Couching」，以金屬線刺繡為主，可讓緞料表現呈現光澤感，教廷祭司穿的服裝，便多半運用該工法綉製圖案。所以現在我們看到的Opus Anglicanum，基本底色是金黃色調，大面積綉上金黃

　　絲線，再慢慢調和色彩豐富的各式綉線描邊圖像，從眼睛、臉頰、頭質等，全靠色線勾勒塑型，配合圖形變化，豐富生動。

　　> 印度的「Zardozi」刺繡也是屬於古老刺繡工藝的一種，與Opus Anglicanum一樣，偏愛金絲銀線和珍珠寶石

　　也因為多宗教用途，教廷祭司主教們的法袍跟著使用英倫刺繡，間接讓 Opus Anglicanum 跟著輸送到歐洲各地，特別以羅馬為最大宗。現收藏於法國Bayeux 博物館的貝葉掛毯（Bayeux Tapestry），其實也是英倫刺綉工藝大作之一。近 70 公尺長，50 公分高的掛毯，手工刺繡紀載中世紀 1066 年黑斯廷斯之戰（Battle of Hastings），其中的戰事人物景象描繪生動，據說由當初的諾曼地公爵威廉一世（人稱征服者威廉 William the Conqueror）同母異父的兄弟 Bishop Odo of Bayeux，號召打造，花了數年時間完成，首次在法國的Bayeux 聖教堂亮相，可惜如今僅存的貝葉掛毯只剩 62 尺長面積，無法一窺全貌。

　　> Opus Anglicanum手工刺繡過程

　　倫敦 V&A 博物館直到明年 2 月 5 日前，正舉辦英國中世紀刺繡大展「 Opus Anglicanum: Masterpieces of English Medieval Embroidery」，恰好可探究數百年來的刺繡工藝，博物館從各大館方借來當時英倫刺繡作品（作品多來自梵蒂岡教堂和托萊多主教座堂），超過百來件，其中不乏12-13 世紀的斗篷法袍花色。向西班牙國家考古博物館借來的「Daroc」長袍，透過綉工想像著創世紀面貌和亞當夏娃故事。

　　誕生於1310至40年左右的「Steeple Aston Cope」，綉上純宗教故事內容圖案，近期修復完成，同時，還邀請西班牙托萊多主教堂（Toledo Cathedral）出借在該展覽與世人見面。這幅畫作不僅擁有著精巧和複雜的技藝，真正最打動觀者是 Opus Anglicanum 作品中所表現的一種細微的藝術形式。畫面中，天使在馬背上彈奏起了琵琶，這也是中世紀第一次對琵琶最早的針線勾勒（甚至比紙張上的畫作都要早）。不同於傳統印象中超凡脫俗的天使形象，眼前這位天使莞爾坐在馬背上，若有所思地彈奏著一段有關夢幻的故事。針線上，使用的針線，雖然經過時間的洗禮，已然褪色，但也相當醒目，產生了驚人的「順層」視覺效果，更一步生動地表現了人物的內心活動；感官上，色彩上豐富多彩的變化，也讓人懷疑這幅作品並不完全是為了宗教而製作，是否還存在當時創作者想表達的一種藝術性。

　　> 一個可能為愛德華三世法院馬器部分（細節）（1330-40）

　　如今，許多刺繡與立體效果的發揮，讓壓花的刺繡技術變得越來越複雜。但追溯起來，Opus Anglicanum 的作用不容小覷。從十四世紀後期，刺繡製作中會利用羊皮紙小紙片塞入人物的鼻子中，以達到雕塑效果。可惜的是，後期大量融入的寶石和珍珠讓Opus Anglicanum 丟失了本該擁有的觀賞性，而成為了貴族們炫耀財富的一種方式。其中，最諷刺的評價來自 1293 教皇史記中，書中描述「承載著」寶石的綾羅綢緞，看上去像是玻璃或是廉價的水晶鑲嵌，完全看不出這件長袍的價值何在。

　　在 Opus Anglicanum 在藝術感、宗教性以及炫耀上搖擺不定的時候，手工人並沒有受到影響，反而愈加沉浸在探究針線和細節的精細度上。比如匠人 Bowdon Chasuble 於1489－1420 年間所創作的作品。你可以從綢緞上看到張著嘴的天鵝含著盾牌，而在藍色部分，你又可以看到隨時準備開屏的孔雀和向日葵的裝飾，中間穿插著白玫瑰和紫羅蘭組合成的對角線。

　　> 老工法「Underside Couching」

　　翻看Opus Anglicanum 中世紀的作品，能夠感受到很多刺繡者想要表達的細節，雖然他們需要通過一些宗教畫作來完成，但零散的畫面只是靈感來源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創作中的想像力。比如 The Chichester-Constable Chasuble 中的人物營造出一副甜蜜的模樣，他們的身體被拉長，頸部向後搖擺，與擺正的頭部形成一種「彎曲」的視覺效果。最有趣的是，每個人伸出的手臂和手勢完全不同，展現了不同階級的人群享有的不同權利。

　　或許英傳統百年刺繡因宗教存在，王室貴族的簇擁也不遺餘力。展覽，更特別陳列英格蘭黑太子愛德華（Edward, Black Prince）利用Opus Anglicanum 刺繡打造的長袍、無袖式緊身上衣（Jerkin），看看王室如何巧用英倫刺繡工藝，造就另一裝飾藝術。顯然，這是一個豐富而精彩的展覽，充滿了各種細節和美感，讓那些在歷史中成千上萬不起眼的手工藝人通過時光機，重新走進了觀賞者的心中，並不免產生共鳴與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