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事變中，張學良差點與楊虎城決裂 | 短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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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注: 1936年10月，蔣介石到西安視察部隊，批鬥篷者為蔣介石，其右為楊虎城，楊後露半身者為張學良。

文 | 諶旭彬

自西安事變後，在世人眼中，張學良、楊虎城已是難以分割之兩面一體。但在事變過程中，張、楊二人實暗存不同之立場。此種分歧，尤為明顯地體現在張學良晚年對西安事變的敘述之中。

1956年，蔣介石曾訊問楊在西安事變中充當何種角色，張回答道：「平心而論，西安之變，

楊虎城乃受良之牽累，彼不過陪襯而已

他（楊虎城）是主角

楊虎城從「陪襯」變成「主角」，張學良的這種認知變化，用楊天石先生的話說，「反映出張學良晚年對楊虎城在事變中的作用有新的估計」。②

之所以有這種「新的估計」，原因至少有二。其一，兵諫之意見，系由楊虎城提出——據張回憶：1936年12月初，張在洛陽受了蔣的責備，回西安後曾問計於楊，「楊遂言待蔣公來西安，余等可行挾天子以令諸侯之故事。」張並且說：若自己當時與張群等人共處，而非受楊虎城等人包圍，則不會發生西安事變。③

其二，楊在事變中頗具控制力。以「設計委員會」為例，該機構系事變後專門成立，「負責研究和處理事變後亟待解決的重大政治問題。諸如政局動向、扣蔣後的放蔣等問題，都須經設計委員會研究。」④機構之成員，如高崇民、杜斌丞、王炳南、應德田、申伯純、盧廣績等，或系楊之幕僚，或與楊意見一致，尤其堅決反對釋放蔣介石。

圖註：楊虎城向17路軍將士訓話

楊非「陪襯」，張亦背靠數十萬東北軍，故當張欲釋放蔣介石、以求事變之和平解決時，終於與楊虎城鬧到幾乎翻臉。據宋子文日記記載，12月24日，張、楊二人發生了激烈的直接衝突：

「晚上，張告訴我，他與楊發生激烈爭吵。(楊指責稱)你發動了政變，在未獲任何保證下，而今你竟允委員長離去，他定會讓你我人頭落地。張說他個人對政變負完全責任，……楊大為不滿地離去。」⑤

對於這場衝突，張的回憶是：「在此爭論上，

良言語急躁，幾乎同楊決裂

此後，張、楊實際上已近決裂。張開始擔憂楊可能對蔣不利。據宋子文回憶：

「楊在西安城周有駐軍九個團，他可用兵強扣委員長，故形勢極為危險。張在城周僅有一團，遂命其部隊做秘密準備，以防突襲。我們討論了將委員長帶至機場驟然離開之可能性，但認為此舉過於危險，因張〔學良)之一舉一動完全可能已處楊的監視之中。」⑦

如何讓蔣脫離楊的勢力範圍，是張、楊直接衝突後，張最頭疼的問題。據事變親歷者蔣鼎文回憶：

「（張學良）命令他的衛隊長去接委員長，委員長住在新城大樓，新城大樓是楊虎城勢力範圍，張漢卿要保護委員長，非把委員長接出楊虎城的範圍不可。可能委員長不知這位衛隊長的意圖，堅決不肯遷移，衛隊長拿出手槍來威脅，委員長厲聲的說：『你有手槍，我有正氣。』以後還是搬到高桂滋住宅去，高桂滋是師長，公館很寬敞安適。

如果張學良不這樣硬要委員長搬到東北軍勢力範圍，依然還在楊虎城勢力之下，前途只有兩條：一為釋放，一為殉難。

圖註：事變結束後國民黨宣傳人員第一時間拍攝的蔣氏被捉處，山崖上留有軍政人員所寫「蔣委員長蒙難處」字樣。

另據東北軍將領王鐵漢回憶，蔣最後之所以答應離開新城大樓，搬往高桂滋公館，是外國記者端納居中做了解釋工作：

「張鑒於『雙十二事變』時，楊部紀律廢弛，楊為人陰險，對委員長駐新城(楊勢力範圍)，安全上頗有顧慮，為確保委員長安全，乃租定金家巷張之官邸比鄰，高桂滋新建之住宅，請委員長移駐該處，但遭委員長拒絕。嗣經端納顧問說明原由，委員長始同意遷居新址，此為張氏送委員長還京最重要之布置。」⑨

張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事變和平解決後，楊還曾對延安方面的南漢宸說道：

「和平解決就是犧牲我，張漢卿主張和平解決並親自送蔣到南京，結果如何……和平的前途就是犧牲我。……我現在不能看著自己就這樣完了。」

注釋

①②③楊天石：《張學良說：楊虎城是西安事變主角——美國所藏檔案新發現》，《炎黃春秋》2002年第11期。

④習琳：《王炳南》，收錄於《中共黨史人物傳·第70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00，P127。

⑤⑦宋子文：《西安日記》。

⑥張學良：《西安事變懺悔錄》。

⑧李毓澍/訪問，周道瞻/紀錄：《蔣鼎文先生訪問紀錄》，《口述歷史》1999年第9期。

⑨沈雲龍訪問，林泉記錄：《王鐵漢先生訪問記錄》，九州出版社2012，P66。

⑩申伯純：《西安事變紀實》，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P19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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