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衝擊」加速日本籌謀自保自立

吳懷中 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研究員

二戰後，由於美日特殊的同盟關係結構，日本多次遭遇因美國戰略調整需求帶來的外壓和衝擊。特朗普的勝選與上台是國際政治的「黑天鵝事件」，「特朗普衝擊」使日本起初在心理上受到衝擊、陷於被動，既有普遍性也有特殊性，但特朗普急欲調整亞太政策也面臨諸多制約，日美同盟的基本面並未質變，雙方經過磨合與適應，在有驚無險中逐步消化此次衝擊並穩固同盟，應是大概率事件。

「特朗普衝擊」給日本帶來的影響起初主要體現在短期心理陰影陡增上，這已使得日本謀求自主自強的衝動可能比二戰後任何歷史時期都要強烈。此輪衝擊料將被安倍作為進一步促推國家戰略轉型、爭當政治軍事大國的機遇窗口，日本因此也會在對外政治及安全事務中謀求擴大作用和影響力。

從短期動態來看，特朗普上台給日美同盟關係帶來困擾和局部震蕩，雙方不免出現博弈與矛盾，但雙邊同盟的基礎及屬性未生異變，彼此借重成分日漸增大，相互利用價值仍在上升，兩者合謀亞太主導權的趨向不會轉改。短期磨合過後，同盟關係當得以穩定和強化，其中軍事安全關係的深化恐較之前更為突出。

同時，由於安倍在2017年3月初已開啟延長執政之門，同盟的變化，尤其是特朗普政府提出的權責要求將使日本面臨「軍事躍進」與「外交量寬」機遇，這無疑更有助於安倍實現其政治謀劃，即在加強同盟的同時做大做強自己。

當前，在安全及外交政策上，特朗普將部分倚重於國防部長馬蒂斯、副總統彭斯、國務卿蒂勒森，三人總體上主張現實主義路線，扮演相對沉穩的角色。所以，特朗普外交與安全政策似正回調到一定可預期的傳統邏輯和運轉軌道上來，美國國防部長、國務卿和副總統在2017年早期即密集訪日，並非偶然。

近期來看，日美同盟的運轉和走勢取決於以下兩點:其一，特朗普政府對同盟的政策和態度；其二，日美雙方對矛盾與摩擦的處理成效。

顯然，在當前情況下，日美同盟如果生變，那麼變數因素也應在於美國新政府大幅改變原有的政策方向，尤其改變奧巴馬政府強化同盟的「亞太再平衡」戰略。現實中，這一幕並沒有發生，特朗普在外交上表現得相對理性、具有政策連續性。同盟是當今美國維持其國際權勢、推行對外戰略的必需品，美國傳統的亞太政策包括奧巴馬政府「亞太再平衡」戰略，在拉住並依靠同盟這一點上已形成「路徑依賴」，特朗普上台也無法脫離此軌。

2017年2月，特朗普在超規格接待安倍訪美時聲明，美國將加強在亞太的存在，美日基於同盟的合作不可或缺，明確承諾將致力於使用包括常規武器和核武器在內的全部軍事實力保衛日本，等於宣示美日同盟關係在其任內前景無虞。

這意味著，奧巴馬政府在推行再平衡戰略時給予日方的承諾基本都被承襲下來。特朗普領導下的美國在全球層面有一定的戰略收縮趨勢，但在其認為重要的地緣政治與軍事區域，應不會放棄前沿存在和同盟強化，不會放鬆對盟國的掌控和利用。

日美之間可能產生的矛盾基本都來自於特朗普對同盟的交易期待和施壓恫嚇。這正好也說明，在日本做出部分努力和讓步後，美方也有可能見好就收，相關問題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博弈或僵持後有望得到「軟著陸」式解決。

不過分析人士認為，即便特朗普上台後採取了一系列的增信釋疑和安撫措施，其傳統盟友或跟班兄弟中真正放下心來的並沒有幾個，包括日本在內。所以，「特朗普衝擊」是在心理上影響日本中長期走向的一個重要節點，無疑會加速日本籌謀自保自立。

2017年特朗普政府讓盟國分擔更多的安全費用和防務責任。日本計劃在同盟中發揮更大作用、實質性地深化日美軍事合作的同時，進一步切實推動外交自主化、防衛自立化，增加防衛預算，在「後安保法」和「後集體自衛權」時代，更加主動積極介入地區熱點問題與國際安全事務等。

2012年安倍二次上台後，面對國際格局變動，更加難以做到徹底相信美國、把自己的國運全部託付給日美同盟，在長線戰略上對同盟可能鬆動的前景已有所考慮。在安倍執政的四年多時間內，日本大力推動法制改革、政策突破，打造軍事崛起格局，為日本「政治大國化」、「國防正常化」鋪路。表面上看，美國是棋手，日本是同盟關係中的一枚棋子，實際上日本並不甘於當棋子，還努力爭當棋手，一直在設法調動美國，爭取自己的戰略利益最大化。

所以，日本對美國政治變動和戰略調整可能導致的對日衝擊，已有所預料並開始著手應對準備。而特朗普出乎意料的上台以及其特立過激的言論，短期內確實讓安倍政府受到了衝擊，顯得有些措手不及。安倍政府的應對處方是，適當改變國家發展方向和戰略，加速從內政外交及國防上「擺脫戰後」、謀求自主化並預留後手。當然，作為直接應對日美同盟可能遭受的變化，日本也積極推動時隔18年修訂《日美防衛合作指針》、解禁「集體自衛權」、通過「新安保法」等，這既是為了以積極行動配合美國從而拉住穩住同盟，更是為了增強自主安保和防衛能力的舉措。

在後安保法時代，日本更加積極介入國際安全事務，謀取全球影響和地位，圍繞南蘇丹維和行動，2016年12月日本甚至一度在聯合國抵制美國制裁南蘇丹的禁運方案，引發美方公開批評，這也大致能反映出安倍政府的某種自主志向。

（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日本學刊》供本網特稿，僅代表作者個人觀點。如需轉載，請註明作者姓名及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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