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劇果然不一樣，如此膽大妄為地「胡鬧」

2017冬季日劇陸續完結，《四重奏》憑藉精妙的台詞和高水準的演員陣容成為了眾人眼中的「最佳」。不過今天我們要介紹的這部，大概是本季「最被低估」的一部日劇了，豆瓣的評分人數只有《四重奏》的20分之一，但卻是一部笑點、腦洞、金句全部逆天的神劇——

《山田孝之的戛納電影節》

每周五半夜播，共12集，一集20分鐘左右。海報看起來煞有其事，但其實拍攝時是這樣的（文中劇照截圖來自@三角字幕組）——

也只是穿的很正式，然後在主會場的紅毯上拍了「遊客照」而已（旁邊那位是導演山下敦弘）。

去年夏天，山田孝之突然誕生了要去戛納拿「金棕櫚」大獎的念頭，於是找來山下敦弘導演，想通過自己當製作人、山下當導演來合力衝擊一次戛納。

所以這是一部無聊的紀錄片？

並不，這是一部披著喜劇外衣的「偽紀錄片」。

也就是說，所謂的「追蹤記錄」，其實是有意拍攝，甚至刻意演出來的，不乏惡搞成分。

一本正經地「招搖撞騙」

先來介紹一下主演山田孝之，人稱「熊貓」，日本最具個性的實力演員之一，《熱血高校》、《勇士闖魔城》、《暗金丑島君》、《水男孩》、《在世界中心呼喚愛》、《白夜行》……但凡接觸過一些日影日劇的人，對他都不會陌生。

山下敦弘，該偽紀錄片的導演和「男二號」（因為導演本人也一直出鏡，戲份很多），大熱的《深夜食堂》系列，他是導演之一，電影代表作有《賴皮生活》、《天然子結構》、《跨越柵欄》、《我的叔叔》，後兩部是去年的新片，彙集了小田切讓、松田翔太、松田龍平等一眾男神。在歐洲影壇也並非無人知曉。

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搞「偽紀錄片」了，兩年前就已經一起拍過一部《山田孝之的東京都北區赤羽》，同樣是深夜播放的高口碑劇集。到了這次，他們玩得更溜、更大——

建立「戛納有限責任公司」

「我想在戛納電影節拿到最高的獎項。」

「我不想拿那種不上不下的獎，要拿就拿最好的。」

幾番「忽悠」，山下導演加入山田孝之的「戛納大計」。

然後山田孝之租了個場地，作為今後商討拍片的據點，成立公司，包攬全部製作事宜，公司名字是「戛納」，Logo也是金棕櫚……

至於要拍攝的電影題材，山田也已經定下來了：美國著名連環殺手埃德蒙·肯珀弒母的故事。

山田想拍攝在埃德蒙成為連環殺手前的故事，這種關乎人性、家庭的「邊緣題材」看起來像是戛納會青睞的類型。

而且最主要的，這次山田是製片人，不演戲，主角他已經選好了其他人，這個人就是——

……？？！！

讓人氣童星蘆田愛菜來飾演身高兩米的殺人魔？別說是在日本她有著一堆代表作，在國際上也有知名度（看過《環太平洋》的人都不會忘記她驚人的表演），雖然演技過硬，但跟角色設定也八竿子打不著。

不過蘆田妹子大方表示願意出演，還表達了自己對山田的一番敬仰，儘管山下導演「警告」她「山田拍這個真的是亂來啊」，妹子還是十分堅定。

至此，製片、導演、主演三大主創齊活。

學習戛納

為了能在戛納「一擊即中」，三個人先開始了解戛納電影節的種種，比如去日本映畫大學聽課：

主講人是東京國際電影節的評審之一矢田部吉彥：

三位主創都聽得記得很認真：

課後三個人還又進一步跟專業人士們探討電影製作的問題，詢問一些「竅門」：

之後又拜訪了校長、電影評論家佐藤忠男，用山田的話來說就是「我必須得長知識」，聽老先生講了曾兩奪金棕櫚的導演今村昌平的一些經驗和故事，還去畢恭畢敬地拿了當年今村導演的金棕櫚獎盃合影留念：

劇集的這個部分全是乾貨，每個登場的電影人士都十分資深，所言也全都精準而不失風趣，如果你對電影製作感興趣的話，大概可以拿出小本本記下好幾頁紙。

拍攝樣片

學習完畢，一幫人就開始興緻勃勃的準備樣片了。雖然還沒有劇本大綱什麼的，但是想要的風格感覺基本定了下來：

工作人員也都幹勁十足：

山田也自信滿滿地在衣服上別了金棕櫚的小胸針：

拍出來的樣片一分多鐘，是這種風格的：

最後的片名《穢之森》，完全「參考」了2007年獲戛納評審大獎的作品《殯之森》……

籌集資金

有了樣片，就可以憑此去「拉贊助」了。三個人去的第一個地方是東寶，也就是「東寶株式會社」，日本電影市場佔有率最高的巨頭之一，每年都有一堆叫座的電影是由該公司製作的，比如去年的《你的名字》。

沒有劇本，只有樣片，張口就要一億（合人民幣620萬左右）……

東寶的負責人表示很難做決定，於是山田拿出了「殺手鐧」：

言下之意就是：我都幫你們掙了500億的票房，現在我只要區區一億給不了？（但其實這些片子並不都是山田主演，所以嚴格來說這些錢不能算都是他掙來的……）

這招當然也行不通（大公司豈是這麼好騙的嘛），之後三人又去了索尼娛樂，還是沒戲。

眼看就要走投無路，終於柳暗花明——

山田在Twitter上發現了一個自己的「迷弟」，該迷弟是開少女酒吧的：

三個人來到酒吧，在類似KTV的屏幕上放了樣片：

迷弟看完說「好可怕哦」，而且也完全不懂什麼戛納，但是憑藉著對山田的迷戀，表示「我出錢！」

先給2000萬，剩下的8000萬迷弟表示會再找自己身邊創業的人試試。

戛納熱身

由於沒有劇本，就算一切就緒，也依然毫無頭緒。

這時候山田提議：想去戛納寫劇本。想在那裡充分感受之後，對創作一定更有幫助。

但是蘆田妹子表示自己還有補習班要上，走不開（他們原先忽悠妹子逃課），最後就由山下和山田兩人前往了：

坐頭等艙一副享受的樣子，其實說是拿著迷弟的錢「公款旅遊」也未嘗不可……

到了戛納，假模假樣的在紅毯上拍照留念，還把蘆田妹子的照片也帶上了（電視劇海報就是這時候拍的）。

除了在會場周圍感受眾名導的足跡，也少不了「公款吃喝」……

在戛納的最後一天，兩個人西裝筆挺喝著香檳，感受著戛納的空氣和水，山下導演想到黑澤明、今村昌平這些巨匠大師們都同樣呼吸過、感受過這裡的一切，激動地留下了熱淚……

離開戛納去巴黎，給戛納組委會的工作人員遞交了樣片和海報。

最後走之前還見了山下導演的一位老朋友、在其他電影節做電影審查的小山，他說山下導演在法國小有名氣，戛納的工作人員也曾經提到過他！

兩人一下士氣大增，覺得戛納觸手可得了！

跟法國影人面對面

為了確定自己的方向是正確的、能在戛納拿獎，在法國期間，兩個人見了不少當地的影人，各路人都有褒有貶的給出了一些意見和建議，能感受到這些影人對電影的熱情和純粹，尤其是一位日本電影研究者的話：

這一集是整部劇最嚴肅認真、去娛樂化的部分，對於喜歡電影的人來說，很多段落都非常值得字字琢磨。

在法國期間也的確創作了劇本，在酒店的房間里，山田口述，山下導演記錄，完成了劇本大綱。

回國後，他們去拜見了有著「戛納親女兒」之稱的河瀨直美，前文提到的那部2007年獲戛納評審大獎的《殯之森》，就是河瀨直美導演的作品。

從處女作開始就在戛納走紅，2013年還擔任過主競賽單元的評委，是現在日本與戛納關係最為深厚的人。河瀨直美可以說是毫不留情地、言辭犀利地批判了他們「本末倒置」的做法：

三位聽得啞口無言，山田面紅耳赤，不停擦汗；

最後河瀨直美又拋出了一個更厲害的問題：

「山田孝之是一位才能出眾的演員，你是能拿到戛納最佳男主的，如果跟我合作的話。要合作嗎？」

覺醒

山田孝之真的加入了河瀨直美的劇組開始了拍攝，沒有劇本，一切現來。

山下和蘆田也來到片場，尷尬地在一旁觀察。

這次的拍攝，可以視作是對山田孝之的一次「深挖」，河瀨直美與山田、蘆田一起分享和探討了自我靈魂與電影相交織的那種感悟，兩位演員都默默流淚。

不過雖然河瀨導演話說的漂亮，山下和山田回去之後還有「小吐槽」：「雖然拍處女作的時候沒有想著戛納，但是後來參加了那麼多次，還能說沒想著嗎？如果沒有拿獎的慾望，應該就不會去參加了吧？」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

河瀨導演的話基本等於白說……

再次回到工作室，山田沒有提劇本大綱的事，而是拿出了一疊畫，來自長尾謙一郎的作品。

這組畫跟他們之前創作的劇本大綱並沒什麼關係，也不是分鏡，屬於獨立創作出來的一種腳本。畫風從這裡開始，逐漸走向失控……

選角

女主角確定是蘆田，但是母親、父親、母親的情人三個角色還空缺。

情人的角色，山田進行了「海選」，想找一些「看起來不像好人」的人來演，形形色色老的少的什麼樣人都有，對戲的時候，母親的角色先讓山下導演來代替：

怎麼看都像是在玩弄導演……當然山下導演也不負眾望，獻上了自己極其浮誇的演技：

父親的角色，選擇了日本實力演員村上淳，他的兒子村上虹郎現在也是日本影視界備受矚目的小鮮肉一枚。

因為父親有上吊的戲份，所以村上淳還特意跟樣片里那個上吊的專家老頭學習技藝，也是不易。

但是過了一陣，等人家練到脖子都勒紅之後，山田又表示想換角色，讓他去飾演會唱歌的樹，但最後因為唱歌不好聽，被山田辭演……

母親的角色，山田請來了「女神級」的長澤雅美（就是當年憑藉《求婚大作戰》風靡全亞洲的女星，這部劇集的旁白也一直由她負責）：

剛開始長澤雅美欣然投入，但是當被告知有裸戲的時候，她猶豫了，表示需要考慮一下。

山田和山下極力說服，並堅決表示「我們不是為了看長澤女士的裸體才提出這樣的要求，是為了成為日本電影的先驅者！」

山下導演甚至說出了「自己可以在現場全裸執導」的豪言壯志……但最後長澤還是給出了必須拒絕他們的理由：

這裡也反映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西方演員在裸戲方面要開放的多，但是可能因為東方人對性本身的曖昧態度，亞洲女演員在這方面總是很難做到。七八十年代，日本女星在這方面其實不像如今這麼難，但也許，越是在網路發達的今天，這樣去做受到的關注和非議也隨之更多。

之後，山田擅自決定，用塑像來代替母親的角色，不再用真人飾演。終於在開拍前，做成了跟畫里幾乎一模一樣的「母親」：

開拍

開拍日特意選在了山下導演的生日當天。

他們大概沒想到即將到來的危機……

先是試演，演影片的最後一幕，蘆田弒母，「母親」發狂，最後通過塑像「爆炸」來體現這一幕的高潮。

但是問題出現了，山田對這個「母親」塑像不滿意，覺得哪裡都不對，要推遲拍攝，重新製作至少要三周時間；但山下導演堅持拍攝不改日。

問題接踵而來，母親情人的角色需要全身點火，由於事先沒有溝通到位，出於自身安危的考慮，情人的演員也決定辭演。

製片人和導演的矛盾一步步激化（其實籌備期間，就已經有過一些摩擦），最後山田炒掉了導演山下。

山下導演傷心的眼神沒能改變這一切，憤怒之下，導演跑走，炸掉了「母親」的塑像。

最後蘆田也對於山田的任性感到無法忍受，離開了。至此，這個項目徹底黃了。

再出發

結束了鬧劇，山田孝之回了趟老家，回到了自己學生時期的地方，跟父親見了面，聊了很多，又觸景生情的哭了一鼻子。

從父親那裡得知了父親年輕時的追求和過往，山田重啟心情，再次找來了蘆田，說出了自己的一些心結和堅持，「以前是自己束縛自己，自我施壓，一直在逼著大家。」

最後表示「我還是想拍電影，但是這次跟戛納無關，而是想把我內心的東西表達出來。」

最後在蘆田的「撮合」下，山下導演重新回來，兩個人攜手製作了一部全新的電影——

《山田孝之3D》

而最後一幕，是山田報名戛納，開始填表格……（所以繞了一圈還是要參加！！）

全劇終。

但不是完結——

這部劇之後，有兩個作品即將上映：一個是山田在河瀨直美劇組拍攝的那個短片，名為《平行世界》，今年六月登陸東京國際短片電影節：

一個就是劇集最後的那部《山田孝之3D》，這是正兒八經拍成了的電影（雖然報名了戛納但是應該不會入選），6月16號日本上映，山田說：「這部電影里包含著我迄今為止與從今往後的全部人生。」

感覺《山田孝之的戛納電影節》越玩越大，他們自己當初應該也沒想到最後能有這樣的結果。全劇雖然不乏嚴肅的討論，但是從頭到尾也都有一種「莫名的喜感」。

也許你注意到開頭海報導演那欄，除了山下，還有另一個導演的名字「松江哲明」，他是「偽紀錄片」的幕後功臣，他說：

「山田最初提起戛納，是因為他有一個親戚阿姨說『你不去戛納嗎？那裡有紅毯啊！』然後他就對戛納有了很厲害的印象。但我認為，在電影節獲獎的作品不是隨隨便便的，會改變人的一生，尤其是戛納。」

但從兩年前那次合作，到這次，松江和山下都選擇跟山田孝之一起，是有原因的：

「山田想要展現那個做出奇怪行為的自己，這種慾望大大超過了想要以演員的身份來曝光自己，從這點看，這個人就是這麼有趣啊！」

所有人對這個劇都有一個同樣好奇的問題：這個「偽紀錄片」里到底有多少真，多少假？

「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現實中發生的，不是喊『開始』之後才有的。我們剪輯製作時會加入一些自己的想法和信息在裡面，但是拍的時候沒有什麼意圖。比如河瀨導演讓山田跟她一起拍片，那時候山田的表情不是腳本可以寫出來的。」

「紀錄片有沒有趣要拍下去才知道，拍到了好的就會捨棄原有的故事。『紀錄片電視劇』就是一種新的存在形式。」

是啊，與其像所有電視劇那樣寫上「純屬虛構」幾個字，這樣真假難辨，才是真正的趣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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