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花繚亂的展後，高橋盾和他的UNDERCOVER還是一如既往這麼叛逆嗎？

時尚 03-29

　　UNDERCOVER在巴黎時裝周的2017秋冬女裝走秀已經過去近兩周。高橋盾再次向世人展示了不凡的舞台設計功力：黑暗中的聚光燈下走出來的彷彿是來自另一世界的童話舞台劇。正式開始前誇張的表演，有著曖昧暗示的各式妝容以及輕靈而多變的背景音樂。當然，別忘了這是一場時裝秀。軍盔樣式的帽子（只不過更為誇張），充滿民族風情的花紋，也有充滿了宗教色彩的長袍和披風。當然，更少不了標誌性的圖案印花和貼布。

UNDERCOVER 2017F/W

　　但有人問：這還是UNDERCOVER嗎？好像和其他的時裝品牌沒什麼不一樣。

　　但事實上，UNDERCOVER還是那個UNDERCOVER。

　　上世紀80年代吹遍日本的朋克風潮是高橋盾接受洗禮的契機。在他短暫的青春期里，他泡樂隊，染髮，穿著邋遢，企圖通過音樂跳脫出令他感到拘束的環境。其後受Comme des Garcons影響，高橋盾選擇服裝作為自己思想的表達途徑，於1990年建立UNDERCOVER，當時他也是朋克樂隊「東京性手槍(The Tokyo Sex Pistols)」的成員。UNDERCOVER建立起初自身就帶有強烈的反傳統色彩，這一點和高橋年輕時受到的朋克洗禮密不可分。「We Make Noise,Not Clothes」這句標語就是最好的註腳。

合照中右二紅髮者即是年輕的高橋盾

左二戴帽者是他的好友、BAPE建立者長尾智明 (NIGO)

　　高橋盾和NIGO在一起

　　新生的UNDERCOVER條件所限，起初只是個賣Tee的普通街頭品牌；當時關於朋克文化的一切似乎都帶著負面情緒：男孩兒們蹬著髒兮兮的球鞋，蹲在街邊抽煙，亂蓬蓬的頭髮下面的腦子裡只有Anarchy Forever。在這種服裝極易成為某種旗幟的環境下，高橋盾並沒有順著消極而容易的方向讓UNDERCOVER發展，而是打算以它為載體將朋克帶到一個新的層級。

　　「我當時希望將朋克變得優雅起來，」高橋盾這麼說。「對我來說，將從小陪伴我長大的音樂或電影詮釋出來是很自然的事——這些東西都塑造了我。我對反叛一直很感興趣。於是我決定做一些不僅是漂亮的衣服，我想將文化用時尚表達出來。」

　　自小研習繪畫以及其他藝術課程的高橋盾學習服裝設計的速度令人吃驚。1994年的秋天，高橋盾在日本時裝周上舉辦了UNDERCOVER的94-95年秋冬女裝系列。這個系列是UNDERCOVER的首秀，雖顯青澀，但已經有了日後風格的雛形：實驗設計、超現實主義風格，還有一種充滿壓迫感的侵略性。發布會雖是在東京舉辦，但也是UNDERCOVER向著巴黎邁出的第一步。

　　UNDERCOVER 1994F/W First Collection "UNTITLED"

　　正如前文所說，高橋盾之所以涉足服裝行業很大程度上是因為Comme des Garcons的影響（他是在看了Comme des Garcons的秀以後才作此決定）。川久保玲在UNDERCOVER首秀之後就注意到了高橋盾。一位在CDG南青山店中工作的員工告訴高橋盾，川久保玲有意購買他設計的一雙球鞋。之後高橋盾親自將這雙球鞋送到店中作為禮物，川久保玲則以一封感謝信回應。雖不知這是巧合或是刻意安排，兩人的通信從此建立。川久保玲為尚在迷茫中的高橋盾指出了一條明路：跨越東京邊界，到別的地方去。將UNDERCOVER送上時裝舞台是實現目標最好的途徑。

　　當時的時裝圈雖有各式先鋒在努力地探索著尚未明確的未來，但是整體仍然拘泥於一種謹慎的怪圈中：過於先進和前衛的想法在這裡會被尊重，但難以被認同。對於有著深刻朋克印記的UNDERCOVER尤其如此。但2002年時高橋盾最終如願以償，將UNDERCOVER 2003春夏季系列搬上巴黎時裝周，定名「SCAB」。這一季給巴黎帶來的震撼絕不亞於1981年川久保玲初到之時。層疊穿著，刻意的粗糙縫製補丁，大大小小的開口和粗獷的鉚釘，這種強烈的病態和粗糙起初招致強烈的反感和厭惡，但是其中蘊含的工業朋克美學卻讓人願意回頭去直視這些充滿傷痕的服裝。這些服裝就是高橋盾在短暫而迷茫的青春期里受到後現代浪潮衝擊的最直接表現，關於朋克、反叛、破壞力和解構主義，都在這一季中被直接無畏地展現出來。

UNDERCOVER 2003S/S "SCAB"

　　「SCAB」是一個成功的系列，也是高橋盾對固有時尚體制發起挑戰的里程碑。此後2004年「Languid」、2006年「GURUGURU」無一不是技驚四座的鬼才之作。與其說他是在刻意地反傳統，倒不如說這是一種本能，一種貫穿於他的設計之中的自由之聲，而這種能力與他年輕時的經歷不無關係。

UNDERCOVER 2004 S/S "Lauqid"

通稱溶解季，以長相相似的模特來展示同一件衣服的不同狀態

最後一張的無面者是高橋盾本人

UNDERCOVER 2006 F/W "GURUGURU"

充滿超現實風格的解構與包裹

　　2009年秋，高橋盾在義大利佛羅倫薩皮提宮外的走道上發布了 2010年春夏系列「Less But Better」。

　　該系列名稱來自於德國工業設計之父Dieter Rams所說的著名格言，而這句話被這一季的設計詮釋得淋漓盡致，高橋盾在拋棄過往繁複的風格之後將目光放於未來，充滿機能性的面料具有無比的科技感，直線和幾何圖形穿插於利落簡練的剪裁中，還有精緻的貼條拉鏈和透氣孔和如同全息信息般以極小字型大小印於衣服各處的標語。也許這一季並非是UNDERCOVER最好的一季，但是其概念性和設計手段是過往絕無僅有的。

UNDERCOVER 2010S/S "Less But Better" Women

UNDERCOVER 2010S/S "Less But Better" Men

　　在10年春夏季之後，便開始有零星的批評之聲出現。之前的優秀作品和之後稍有低迷的幾季對比鮮明，批評者們認為高橋盾正在為了融入這個時裝圈子而拋棄原本的精神內核。這種情況在幾年後更甚，質疑和批評不絕於耳。

　　從街頭品牌轉變成時裝品牌是一個非常艱難的選擇。各大時裝品牌放下身段開始接觸街頭風格不過是近兩年的事情，在之前時裝和街頭品牌則是水火不容，彷彿只有街頭品牌才能是離經叛道的、不循規蹈矩的，時裝品牌只有令人難以理解的「奇怪的設計」、「奇怪的剪裁」、「奇怪的顏色」。一旦某個品牌試圖進入對方的領域，就約等同於「叛變」宣告。比如Hood By Air，這個曾經紅極一時的品牌在走上T台後不久迅速從街頭潮流中銷聲匿跡，留下的只有那幾件能夠讓人們回味的「街頭」設計和那一段人人都津津樂道的好時光。

紅極一時的 Hood By Air

說唱歌手A$AP Rocky曾力捧HBA 後因種種原因雙方鬧翻

　　再如GIVENCHY，這個法國老牌在2013年秋冬季帶來的小鹿斑比圖案反響平平，卻意外地在街頭圈子火了一把。

GIVENCHY大受歡迎的小鹿斑比和大白鯊圖案

　　而看一看如今二手市場上UNDERCOVER過往季（尤其是10SS）的價格，就能感受到人們對於過去的UNDERCOVER的迷戀和執著。UNDERCOVER早就喪失了朋克精神，不再是那個叛逆、不屈的UNDERCOVER了，有人如是說。

時裝售賣平台grailed上UNDERCOVER 10SS部分單品的價格

　　除此之外，UNDERCOVER近年來頻繁聯名也招致非議。除了合作已久的UNIQLO、Nike等大品牌，光是2016年，UNDERCOVER就已經先後和Lewis Leather、Supreme、Kijima Takayuki、Vans、Levi"s、Porter、Beats By Dre、ProKeds等品牌聯名釋出各式單品，如此密集的聯乘轟炸讓愛好者苦不堪言。再加上UNDERCOVER為維持公司財務正常運轉而開設男女支線（JohnUNDERCOVER和SueUNDERCOVER），實在難以避免圈錢的嫌疑。高橋盾精於創作，而對於打理公司財務卻並非一把好手。

John Undercover

Sue Undercover

UNDERCOVER * PORTER Cross Body Bag 2016

UNDERCOVER* Kijima Takayuki Hat 2016

　　而高橋盾真如人們所說已經開始走偏路了嗎？並不。從街頭走上T台直到現在，UNDERCOVER從沒有變過。

　　UNDERCOVER在每一季的設計作品中都會有致敬朋克和搖滾音樂的部分。而在2016年春夏「The Greatest」季中，他用年輕時所接觸到的那些樂隊和歌手作為靈感，一一致敬當年的經典。從2016年春夏那件令人印象深刻的Unknown Pleasures斗篷，再到2015年秋冬LOOKBOOK致敬DAVID BOWIE經典形象，再到2014年春夏致敬蘇格蘭搖滾樂隊The Jesus And Marry Chain經典歌曲Psychocandy的機車夾克，UNDERCOVER一直都在朋克和搖滾文化中吸取著源源不斷的養分。

UNDERCOVER 2015S/S "Adventure"

高橋盾將搖滾樂隊The Jesus And Marry Chain的照片印上衣服

UNDERCOVER 2014S/S 『Godog"

又將該樂隊經典歌曲』Psychocandy"的歌詞印於這件夾克袖上

The Parking Glaza * UNDERCOVER Psycho Candy 糖果

　　UNDERCOVER 2015F/W 『NO (B)ORDERS"

　　用精心裝扮的模特和特意設計的動作向巨星David Bowie致敬

　　Joy Division的經典專輯Unknown Pleasures也一直是高橋盾的心頭好。在09年秋冬的時候，他用這個經典的電波紋封面一口氣做了包括毛毯、書包、斗篷在內的不少經典作品。

UNDERCOVER 2009 A/W

　　Vitsoe同UNDERCOVER聯名的電波紋圖案毛毯

UNDERCOVER 2009 A/W

　　而在街頭潮流中，SUPREME擁有無可置疑的話語權和足夠反叛的姿態。出於彼此的尊重和賞識，SUPREME同UNDERCOVER在2015年春天推出聯名系列，印滿Anarchy is the key標語的大衣和Tee是這一聯合中最出彩的單品之一。等到2016年秋冬，雙方再次聯手推出了一系列產品，這次同樣有著熟悉的Anarchy標誌，Sex Pistols樂隊，UC的「Gernation Fuck You」標語這些有著十足朋克氣息的元素。選擇SUPREME是高橋盾傳達態度的重要之舉：我仍然是「朋克」的，仍然是不羈和反叛的。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SUPREME的受眾相對於UNDERCOVER年輕不少，這次合作也有著將品牌送回街頭話題里，激起年輕富裕的消費者們興趣的目的。

UNDERCOVER * Futura 「GFY" Tee

UNDERCOVER * WTAPS 90s "GFY" Tee

UNDERCOVER早期"Gernation Fuck You" Tee

由此足見高橋盾對這個Slogan的偏愛

UNDERCOVER * SUPREME 2016 F/W

UNDERCOVER * SUPREME 2015 S/S

　　此外，2010年同運動巨頭Nike合作至今的Gyakusou 逆走系列跑步裝備也大有文章。逆走系列以概念化的跑步裝備為目標，打造一系列特殊的服飾和鞋款。高橋盾一直以嚴肅認真的態度對待這個被外界認為是商業圈錢之舉的系列。「無論與誰進行合作，這些合作系列的共同點都是讓我們能做平時作為UNDERCOVER所不能做的事情。合作關係更像是友誼與共同的興趣，將彼此的資源優勢最大化。」他在BoF的採訪中如是說。正因如此，這個系列有著其他產品不能比擬的極端設計：功能性極強的新面料，方便跑步者動作的各種細節添加和改進，難以挑剔的剪裁。雖然Nike和高橋盾本人從中賺得盆滿缽滿，但做這一切的根源僅僅是因為他自身也是跑步者而已。而「逆走」這個概念，在NIKE的訪談視頻中高橋盾也表示，「代表我來源於搖滾的反叛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