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選之子vs木訥少年 詹皇彷彿看見了26歲的自己
詹姆斯和萊昂納德,一個天選之子,一個鮮有微笑的木訥少年,再一次賽場相遇了。
這6年的無數次對決中,萊昂納德從未贏得如此酣暢淋漓,而詹皇嘆氣著離場,甚至面對全美記者的質疑,竟苦笑出聲,感慨了句「再也不想打馬刺了」。
萊昂納德不需要說什麼,波波維奇,吉諾比利,帕克,丹尼-格林替他表揚了騎士,謙虛承認馬刺的不足,甚至連他的表現也一起點評。進了馬刺的6年里,從不需要他站出來說些什麼,哪怕他已經是聖城的絕對核心了。
而詹皇,他從天選之子到背叛者,從稚嫩的領袖到絕對的王者,永遠站在第一線的聚光燈下。他在球員通道安慰著失落的歐文,在更衣室滿足著記者們的口味,賽後振奮著低迷的球隊,還要再快速調整自己的狀態……
兩個絕對領袖走著完全不同的路,扛著不同的責任,過著不同的人生,唯一相同的,大概只有那份球場的好勝心和對籃球從未鬆懈的堅持。
而今天,詹姆斯抬頭看著賽場上的萊昂納德,滿眼都是馬刺體系中,26歲的自己。
天之驕子與木訥青年
暫停結束後不久,詹姆斯發動快攻,面對萊昂納德的防守,一個漂亮的轉身切入籃下起跳上籃,忽然眼前一條長臂閃動,一個巨掌在空中劈開,直接將詹姆斯投出的皮球劈落在地。詹姆斯沮喪地轉過身來,又看到了那張木訥的臉,隱約間彷彿07年那個給他預測未來的21號重入江湖,都是一樣的看上去獃頭獃腦,卻能夠在沉默中置對手於死地。
詹姆斯與萊昂納德的NBA起點大不一樣,詹姆斯是籃壇天之驕子,高二就吸引NBA球探考察,高三登上《體育畫報》和《體育新聞》封面。當時詹姆斯的高中教練戴姆伯羅特辭職,起因是詹姆斯已經成為球探、媒體、球鞋商和經紀人的寵兒,教練怕控制不住局面,壓力太大所以離開。
詹姆斯高中畢業成為NBA選秀狀元,新秀賽季場均20.9分5.5籃板5.9助攻小試牛刀,第二年數據暴漲至27.2分7.4籃板7.2助攻直接殺入超巨行列。當時有球迷在網路上詢問克里夫蘭的籃球記者勞埃德,為什麼詹姆斯沒有獲得最快進步球員獎,勞埃德答道:「從20+5+5到27+7+7,這對於聯盟絕大多數球員來說都是巨大的進步,但對於勒布朗而言很正常,他是天選之子呀。」
勞埃德說的沒錯,詹姆斯NBA生涯第三年場均31分,第四年直接將之前的魚腩球隊騎士帶入總決賽,單核帶隊睥睨天下。萊昂納德的職業生涯起點比詹姆斯低很多,當他在2011年參加選秀時,球探普遍的看法是身體素質不錯擁有長臂和一雙大手,防守端實力不俗但進攻仍需雕琢。馬刺用喬治-希爾換來了15號秀萊昂納德,對於這筆交易,波波維奇起初還有些不情願。
「我當時不願意那樣做,因為希爾一直是我最喜歡的球員,甚至可以排在鄧肯、帕克和吉諾比利之前,我和那個孩子關係非常好,直到今天,我們還一起為社區服務,」波波維奇說,「我不想做那筆交易,但布登霍爾澤(時任馬刺助教)一直勸我,他認為球隊需要一名高大的小前鋒,我們有帕克和吉諾比利,希爾只能打替補,永遠得不到想要的出場時間。」
當然,鑒於波波維奇老爺子一貫的風格,他說的話連標點符號都不能輕易相信,但選秀時的萊昂納德與同時期的詹姆斯完全不是一個檔次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實際上,萊昂納德剛到馬刺的時候,任務就是成為鮑文那種一對一防守高手,在快攻時衝鋒在前,偶爾投投底角三分,2011-12賽季場均7.9分5.1籃板1.1助攻,如果當時誰說他兩年後在總決賽打敗詹姆斯奪取MVP,十之八九會被認為是瘋子。
艱難攀登與驚喜登頂
詹姆斯起點高,球隊、球迷和媒體對他的要求也高,他也是對手的眼中釘肉中刺。2007年總決賽,詹姆斯領軍的騎士慘遭馬刺橫掃,波波維奇擒賊先擒王安排眾將全力封堵詹姆斯。「他們在擋拆後放我投籃,鄧肯和鮑文他們死守禁區,用漏斗型的陣型來限制我的突破,」詹姆斯回憶起2007年總決賽的情景時說,「如果我突破了一個人的防守,他們就會有另一個人撲過來。」
2007年總決賽的失敗只是詹姆斯坎坷征程的開始,擁有三巨頭的凱爾特人,霍華德率領的魔術,讓詹姆斯連續三年在總決賽大門外止步,他在常規賽是MVP,但在季後賽孤立無援。形單影隻的詹姆斯在2010年做出加盟熱火的決定,但在2011年總決賽卻再遇滑鐵盧,他打硬仗的能力遭到鋪天蓋地的質疑。
「有些東西在干擾勒布朗,也許是他承受的期待和壓力,」奧尼爾說,「勒布朗的表現很奇怪,傳球是好事,但總決賽需要他成為救世主。比賽中有這樣的情景,熱火為他創造了一次不錯的投籃機會,他卻把球傳給了錢莫斯,這根本沒有道理。我從未見過一個如此有才華的人,在重要的比賽中這樣沒有狀態,他對小牛時完全沒有踩對節奏。」
2012年東部決賽第六場,詹姆斯在波士頓以死亡之瞳血洗花園球館,打出了職業生涯最霸氣一戰,一場破心魔,為首次奪冠鋪平道路,詹姆斯終於撥雲見日。2013年總決賽,詹姆斯踏上衛冕的戰場,前五場戰罷熱火2-3落後,熱火的對手是馬刺,而詹姆斯眼前的防守者不再是鮑文,而是萊昂納德。
2012-13賽季是萊昂納德在NBA的第二年,他擁有了更紮實的三分功夫,除了新秀賽季就養成的空切技巧外,時而可以持球突破,而最讓波波維奇心中暗喜的是,萊昂納德成長為馬刺的防守悍將,他能夠像鮑文那樣給對手製造麻煩,打亂對方的節奏,卻手腳乾淨不使壞甚至連一句垃圾話都沒有,防的對手心服口服。「他會讓你在場上很不舒服,讓你出現錯誤,」詹姆斯談到萊昂納德時說。
鮑文在2007年總決賽時對位詹姆斯,重點防突破,防守時會留出一段不算小的空間,用美媒體的話來講,鮑文和詹姆斯之間塞得進一艘航空母艦。萊昂納德防詹姆斯不遠不近,放一步防守詹姆斯,限制他的突破,當詹姆斯跳投的時候,利用臂展和手大的優勢進行干擾。在萊昂納德的纏繞下,詹姆斯系列賽前五場發揮平平,場均21.6分,投籃命中率43.5%,三分球命中率31.6%,其中第三戰21投7中、零罰球,第五場22投14鐵。
然而,成長是要付出代價的。2013年總決賽第六場,萊昂納德得到22分11籃板,馬刺距離總冠軍獎盃只差一步。第四節結束前19秒,馬刺領先兩分,萊昂納德獲得罰球機會,他若是兩罰全中,馬刺握有四分優勢勝券在握,但萊昂納德罰丟一球,雷-阿倫投進職業生涯最重要的一記三分,熱火「起死回生」。阿倫的救命三分固然經典,但不要忘了扔掉髮帶拚死一爭的詹姆斯,當熱火無路可退之時,詹姆斯卸掉了所有的心理負擔,進入了2012年東部決賽第六場時的殺神模式,第四節和加時賽獨取18分,帶領熱火反敗為勝。
總決賽搶七,詹姆斯轟下37分12籃板,帶領熱火實現兩連冠。美聯社點評道:「詹姆斯改變了這個系列賽,當馬刺寫好了精彩的奪冠故事後,詹姆斯將它擦掉了,換了全新的劇情,這個詹姆斯與2007年的時候已經大不相同了,他不允許冠軍就這樣溜走。」
關鍵罰球不中,讓眼看到手的總冠軍旁落,若是換成是詹姆斯,批評之聲必然如驚濤駭浪,但萊昂納德並沒有遭到口誅筆伐,因為有波波維奇有GDP,他在老帥和三位大哥的保護下成長,沒有那麼大的壓力。「我就是告訴他,生活中難免遇到不幸的事情,」波波維奇說,「如果這次總決賽是你人生中遇到的最倒霉的事,那你算比較幸運了,已經結束的比賽就讓它過去吧,我們向前看。」
2013年夏天,萊昂納德將自己關進了訓練館,將一個夏天的時間用於特訓,重點是持球進攻,他要讓自己在攻守兩端更加均衡。「我發現自己在控球時身體平衡控制得不好,」萊昂納德說,「我必須要學會放低身體重心的時候,可以穩定地完成技術動作。」
2013-14賽季,馬刺捲土重來,萊昂納德煥然一新,他開始展示後撤步跳投和低位背打這些新技巧,這位NBA三年級生就像吸收了充足養分的小樹成長為球隊的一根支柱。在2014年總決賽,萊昂納德與詹姆斯重逢,這一次馬刺沒有給熱火機會,總比分4-1風捲殘雲擊潰對手。萊昂納德在系列賽後三場平均23.7分,投籃命中率高達69%,當選總決賽MVP,成為NBA歷史第三年輕總決賽MVP獲得者。
2014年總決賽第四場,馬刺大勝熱火21分,萊昂納德拿到20分14籃板,當他在第三節三分命中將領先優勢擴大至20分以上,熱火叫出暫停,鄧肯抬起頭看了看比分牌,意味深長地伸出手來與萊昂納德握了一下,兩人都面無表情,但馬刺的歷史卻在那一刻閃爍了一個或許並不耀眼卻足以照亮未來的光芒。
不同的征程同樣的努力
詹姆斯與萊昂納德,他們的NBA生涯道路不一樣。詹姆斯從進入NBA第一天開始就要扛起球隊,雖然他那時候才18歲。一路走來,詹姆斯經歷了千難萬險,遭遇過冷雨秋風,他並不完美,但他一直在努力。
2007年總決賽的失敗,讓詹姆斯清楚地看到自己在中遠投方面的短板,他發奮苦練,終於在2013年總決賽用精準的中遠投向馬刺復仇。「我在休賽期針對投籃進行了大量的訓練,」詹姆斯在2013年總決賽結束時說,「我下了很大的功夫,現在終於看到了成果,我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己的心情。」
2011年總決賽,詹姆斯暴露了背打能力不足的問題,他在休賽期拜師奧拉朱旺學習低位技術。詹姆斯在2011年總決賽場均禁區得分只有8.7分,而他在練成低位腳步之後,2012年總決賽場均禁區得分達到17.6分,冠軍是他用汗水澆灌出的成果。
為了讓自己力量更強,詹姆斯在炎炎夏日於戶外提著大號輪胎行走數公里。為了保障身體狀態,詹姆斯連續7年不吃紅肉(烹飪前呈紅色的肉,比如豬肉和牛肉),不喝碳酸飲料,極少碰油炸食品。詹姆斯天賦出色不假,但NBA從來就不缺天才,但真正成為超巨的鳳毛麟角,成就與努力是成正比的。
萊昂納德的NBA之路不像詹姆斯那樣艱辛,沒有承受詹姆斯那樣重的壓力,他有波波維奇指點,在GDP等一批老大哥的羽翼下變強,順利實現接班。但是,不能因此忽視萊昂納德的努力,馬刺體系可以接受天賦稍差的球員,但絕不容忍態度不佳之人。
萊昂納德在NBA一年上一個台階,從一名進攻水準平平的防守型球員,成長為持球單打頗有科比風範的攻守兼備巨頭,萊昂納德一直在努力。為了加強自己的控球技巧,萊昂納德一度手不離球。「他一整天都在拍球,無論是站著還是跑著,休息的時候也是這樣,」隊友丹尼-格林說,「他的努力,你沒有親眼看到是不能理解的。」
蘭迪-謝爾頓是萊昂納德的體能訓練師,在談到這位馬刺球星時,謝爾頓坦言:「他平時話很少,但在訓練的時候,他會成為話嘮,因為他很在乎訓練的細節。他會問你怎樣做才能獲得最好的效果,怎樣才能讓自己的力量更加均衡,怎樣更好地在行進中變向等,他是一位力求完美的球員,在訓練中精益求精,這種品質即便在職業球員中也並不多見。」
結語:詹姆斯與26歲的「自己」
「蛇退狼歸佛向西,江湖遺留老司機,半人半神未盡意,明夏歸隱是真理。」江湖變化太快,屬於我們的那些代表著籃球青春的人一一告別,曾經的「小皇帝」詹姆斯也已經32歲,當他在聖安東尼奧,一眼望過去,場上滿是自己26歲的影子,那個努力向上的詹姆斯,那個披荊斬棘的詹姆斯,那個攻守兩端都拼盡全力的詹姆斯,正是如今的萊昂納德,NBA就是這樣的傳承,這樣的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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