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浙江消失的鳥兒

七星劍 浙江野鳥會

浙江鳥類名錄更新小記

1983年虞快、唐子民等發表的的《浙江鳥類之研究》中記錄了浙江鳥類330種；1990年諸葛陽主編的《浙江動物志-鳥類卷》則標明了 「63科，414種」；而2012年陳水華、黃秦等根據近年的新記錄及分類學上的最新變化整理的《浙江鳥類名錄更新》中，這個數字已經提升到了483種。

五年後，我們再次對浙江鳥類名錄進行整理，補上了過去名錄中遺漏的種類，加上了近幾年的新記錄--終於，浙江的鳥種數量超過了500種，並且已經達到了532種！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相對2012年名錄參照的鄭光美《中國鳥類分類與分布名錄第二版》，這次我們首次參照了中國觀鳥年報《中國鳥類名錄」v4.0(2015)》整理鳥種，因此增加了一些原先作為亞種的種類（豆雁和短嘴豆雁、中杜鵑和北方中杜鵑、普通秧雞和西方秧雞、極北柳鶯分出的三種、黃眉姬鶲和綠背姬鶲等等），部分鳥種的中文名也進行了更換。

同時，我們參考了上海野鳥會發布的《上海鳥類名錄 2016》，對之進行分類：

統計得出，有501種野生鳥類是近15年內（2002年國內觀鳥熱潮開始興起）在浙江省內有過確切的野外記錄的（照片、標本、救助記錄等）；27種鳥有靠譜的歷史記錄（標本記錄均參考自《浙江動物志?鳥類》），但近15年沒有野外記錄；2種鳥雖有標本記錄，但尚存疑問；2種鳥是引入種，但建立了穩定的本地種群（紅耳鵯、銀耳相思鳥）。本文將著重討論B-C類的29種鳥----那些在浙江消失的鳥兒。

首先，我們概括了四個導致它們近年再無記錄的原因：

海鳥類正常活動於觀鳥者甚少到達的外海，只有惡劣天氣下才有近港記錄，而內陸的標本記錄多是來自救助後死亡的個體；

過去曾經有穩定分布，後來因為各種原因銷聲匿跡；

正常分布區距離浙江甚遠，已有的記錄為迷鳥或漂鳥。

行為隱秘，不容易被發現的

海鳥：

黑腳信天翁、褐鰹鳥、白頂玄燕鷗、扁嘴海雀、短尾鸌、中賊鷗：除短尾鸌外，其餘五種均有標本記錄；前三種分布偏南，以福建、台灣海峽記錄較多（黑腳信天翁繁殖於日本伊豆群島、尖閣列島，褐鰹鳥和白頂玄燕鷗在台灣北方三島就有繁殖），黑腳信天翁和褐鰹鳥為冬候鳥，白頂玄燕鷗為夏候鳥，標本均錄自浙南海域；扁嘴海雀分布偏北，溫州市林業局黃以平等1994年曾有標本記錄，近年不曾再有記錄。

【黑腳信天翁，圖片來源見水印】

【褐鰹鳥，圖片來源見水印】

短尾鸌和中賊鷗則是遷徙經過東海的旅鳥。鳥類學者周本湘曾於1962年12月11日至1964年4月19日連續9次東海鳥調中多次在上海和浙江外海觀察到中賊鷗和三趾鷗等，可見在合適的季節增加出海觀察的頻率是增加這些海鳥記錄的關鍵之一。近年內陸地區有數筆中賊鷗記錄，離浙江最近的是上海去年10月出現的一隻，停留了數日，「接待」了眾多前來拜訪的鳥友。

【中賊鷗，夢裡開車 攝於上海】

更罕見的短尾賊鷗也曾造訪浙江，寧波鳥友錢曉於2012年9月15日在慈溪海濱記錄到一隻深色型短尾賊鷗的幼鳥，短暫停留兩天以後飛離。

【短尾賊鷗深色型幼鳥，古道西風 攝於浙江慈溪】

正常分布區在華南、西南的：

霍氏鷹鵑：僅1970年夏天在麗水雲和縣採到一幼鳥標本，動物志中鑒定為棕腹杜鵑華南亞種（現在獨立出來，稱作霍氏鷹鵑 Hierococcyx nisicolor），繁殖於華南。這筆夏季的記錄說明浙南可能有其繁殖種群，因為外型類似的北鷹鵑只在春秋過境經過浙江。

【北鷹鵑，夢裡開車 攝於江蘇如東】

比氏鶲鶯：金眶鶲鶯的華南亞種 (S.b.valentini) 就是現在的比氏鶲鶯，龍泉縣鳳陽山保護區1980年6月的鳥調記錄有標本一，泰順亦有標本記錄，但近年浙西南地區拍攝到的鶲鶯全都是白眶鶲鶯 (Seicercus affinis)，尚未有確認的金眶鶲鶯記錄，而動物志卻沒有白眶鶲鶯的記錄，因此關於金眶鶲鶯的分布還需後續考證，究竟浙西南的山裡有沒有金眶鶲鶯，如有，是比氏鶲鶯還是淡尾鶲鶯呢？或者它是被白眶鶲鶯取而代之了？

【白眶鶲鶯，松陽老宋 攝於浙江麗水。注意它的上眼圈有個缺口】

黃腹樹鶯：《浙江動物志?鳥類》記載分布於浙江西北部山區，標本采自杭州，但該種的分布海拔較高（通常在1500米以上），冬季是否會遊盪至地處平原的杭州？又或者是標本是更為常見的強腳樹鶯的誤判，已不得而知。不過浙西天目山脈的高海拔地帶依然可能存在它的分布，等待我們去發現。

普通鳾、栗臀鳾：普通鳾90年代在浙西南山區尚且常見，廣佈於杭州至麗水的諸縣市山區，甚至有標本采自杭州西湖畔的孤山，但如今全省近乎絕跡。臨省安徽、江西的山區還偶有記錄，想必在浙江的山裡還留有小種群。栗臀鳾僅留一標本，藏於華東師大標本館，於1963年3月采於臨安西天目山，應屬於福建武夷山脈的小種群，亦可能再現於浙西南。

【普通鳾，錢斌 攝於台灣大雪山】

褐翅鴉鵑：中國範圍內，於華南常見。過去認為浙江是該種的分布北限，但近年在華中多地發現了小種群（湖北、湖南、河南、江西）；反倒是浙江，自從1815年在寧波采了標本後（而且是這個物種的模式標本!），只在臨安西天目山、德清莫干山和溫州有過記錄，近15年再無記錄。

註：褐翅鴉鵑 Centropus sinensis 1815年由James Francis Stephens 命名，寧波是其模式標本產地。

藍額紅尾鴝、白尾藍地鴝：這是兩種常見於中國西南的鴝，偶爾會遊盪到華東。藍額紅尾鴝的唯一記錄是1985年采自溫州甌海的標本，今年2月江蘇句容有鳥友也記錄到一對。白尾藍地鴝（《浙江動物志?鳥類》稱為白尾斑地鴝）歷史上為旅鳥，記錄於杭州 （壽振黃, 1934），推測是來自華中或者華南的種群，但也不排除是籠鳥逃逸的誤判。

【藍額紅尾鴝，黑人 攝於雲南】

琉璃藍鶲：以前一直認為屬於白腹姬鶲的東北亞種，直到本世紀初才被發現其已達到物種的標準，並且是僅繁殖於中國的單型種，繁殖於華中至華北的山地。中文名「琉璃藍鶲」即是根據其獨特的羽色（上體藍綠色，胸部羽色藍而不黑）取的，很是貼切。琉璃藍鶲繁殖於湖南、湖北、貴州等地，越冬地尚不明確，不過一般認為其遷徙經過中國西南至東南亞越冬，因此沿海地區記錄甚少，近年只有江蘇如東、上海南匯有寥寥幾筆靠譜的照片記錄。動物志記載「東北亞種數量稀少，有標本采於杭州」，並指出「雄鳥頭頂鈷青色」，符合琉璃藍鶲的羽色描述。但動物志撰寫的年代，還沒有把東北亞繁殖的亞種（現在的intermedia亞種）和華中繁殖的cumatilis亞種區分開，因此對這個記錄還是要保持質疑，暫時放入F類（附錄I）。

【琉璃藍鶲，萍水相逢 攝於上海南匯】

正常分布區在華北、西北的：

疣鼻天鵝：僅有一雌鳥標本采於浙江北部，應是罕見的迷鳥，近年於江蘇省以南幾無記錄。

大鵟、毛腳鵟：這兩位來自中國西部和北部，和普通鵟一樣，都是遊盪的冬候鳥，只是較為稀罕，動物志記載 「全省分布，然數量稀少」，近年華東地區記錄甚少，不過兩種近年在台灣都有越冬記錄。

【大鵟，黑人 攝於西藏】

灰斑鳩：西北、華北常見的一種斑鳩，在東部卻很稀罕。浙江僅有一個采自溫州永嘉的標本。偶有野外觀察記錄，都被證實是珠頸斑鳩或火斑鳩雌鳥的誤判。

玉帶海雕：國內分布於青海、西藏、新疆、甘肅等地，在東部幾乎沒有記錄。浙江的記錄來自一具存於上海科技館的標本，但只標記了1917年採集於浙江，沒有更多信息，待查證。暫列入C類。

【玉帶海雕，文明 攝於新疆富蘊】

獵隼：浙江自然博物館存有一1957年采自溫州的標本，鑒定為獵隼北方亞種milvipes。鑒於獵隼與游隼亞成鳥的羽色十分相似，在確認該標本鑒定無誤前，暫時列入C類。

【獵隼成鳥，圖片來源見水印】

【游隼亞成鳥，戴美傑 攝於浙江溫州】

曾經有分布，後來消失的：

中華鷓鴣：中華鷓鴣曾分布於浙南，有標本采自溫州平陽；近年無記錄，可能是其生活的荒地被大量開墾，或者類似生境的關注度較低。

朱?：20世紀中葉之前，朱?在浙江尚有穩定越冬，並不罕見，之後幾十年，卻在全國範圍內銷聲匿跡（推測和農藥的普及相關）。浙江最後幾筆有記載的記錄：溫州鳥類學者王建南老前輩於1951年5月在溫州瑞安撿到一具屍體，並收藏了其骨骼，視若珍寶；之後幾十年，只在衢州（鄭作新）、寧波（虞快）有寥寥幾筆野外記錄。直到2014年11月，33隻來自陝西朱?繁育中心的朱?被帶到浙江，在德清下渚湖放歸野外。現在我們可以在下渚湖濕地周圍找到重新引入的野化朱?小種群，重睹其風采。

【朱?，夢裡開車 攝於浙江德清】

栗鳶：指名亞種曾經廣布中國華南、華中及華東，在浙江南部為少見的夏候鳥，有標本采於杭州和龍泉。和朱?一樣，如今在中國全境幾乎銷聲匿跡，僅台灣、廣西、貴州偶有記錄，而在東南亞卻是非常易見的大菜鳥。

【栗鳶成鳥，圖片來源見水印】

靴隼雕、白肩雕、草原雕、金雕：這三大雕加一小雕，省內均有標本記錄。根據近年各地的觀察記錄，靴隼雕、白肩雕、草原雕冬季會向南遷徙遊盪，尋找開闊且食物豐富的濕地、耕地或荒地覓食，想必它們在浙江的銷聲匿跡的最大原因，是適宜它們覓食的生境已被大量開發、所剩無幾。

【靴隼雕淺色型，文明 攝於新疆】

【白肩雕幼鳥，文明 攝於福建福州】

與之處境類似的還有依賴濕地生境的烏雕，近年僅於淳安千島湖有一記錄（王思宇，2011年11月），相信未來這幾種雕都可能被重新發現。

【烏雕，王思宇 攝於淳安千島湖】

金雕，曾經是浙南山區的留鳥，有記錄於景寧、雲和、溫州等地（最後的標本采於1986年5月）。金雕在浙江的消失，也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是什麼導致了它的消失，如今統治浙江山地之巔的四大雕（鹰鵰、林雕、蛇雕、白腹隼雕）的昌盛是否與之相關？

斑嘴鵜鶘：以往卷羽鵜鶘是作為斑嘴鵜鶘的crispus亞種，因此容易引起記錄上的混亂，歷史上在新疆及中國東部的斑嘴鵜鶘很可能是卷羽鵜鶘之誤。有以下描述：

「斑嘴鵜鶘，亞洲東方各地皆有，北至蒙古。見於江蘇、浙江，惟廣東終年有、冬季較少，澳門、雲南、海南。」 此書中已把斑嘴鵜鶘和卷羽鵜鶘分開作兩種來處理。

---參見中國觀鳥網路討論帖「斑嘴鵜鶘在沿海的記錄」

綜上文獻及各館藏的標本可見，斑嘴鵜鶘確實曾經在長江中下游地區有廣泛分布，常見且有繁殖種群（卷羽鵜鶘的東亞種群在浙江為冬候鳥，不易混淆），而後在20世紀其種群數量急劇下降，最終從原先分布地消失，退居東南亞和南亞。

【斑嘴鵜鶘，圖片來源見水印】

行為隱秘，不易發現的

蒼眉蝗鶯：蒼眉蝗鶯及近年拆分出的庫頁島蝗鶯 Locustella amnicola 遷徙時都會經過華東沿海，鄭作新在《中國鳥類分布名錄》第二版（1976）中指出其在浙江為旅鳥。因為蒼眉蝗鶯和史氏蝗鶯（東亞蝗鶯）數量較其他幾種蝗鶯稀少，再加上蝗鶯屬習性隱秘，除非有針對性地尋找，很難被觀鳥人發現，因此暫無記錄也是情有可原。類似情況的鳥還有花田雞 Coturnicops exquisitus，省內至今沒有記錄。

【蒼眉蝗鶯，關翔宇 攝於江蘇如東】

除了以上消失了幾十年的鳥兒，還有一些浙江曾經有穩定分布的鳥類在近十幾年來也僅有一兩次記錄，例如黑頭白?、彩?、烏雕、烏鵑、達烏里寒鴉等等，它們分布情況的變遷，同樣值得關注。

【黑頭白?，文明於2005年11月17日攝於浙江海寧。不僅是浙江近年的唯一一筆記錄，也是大陸東部的最後一次目擊】

如果你在浙江省境內發現了上述這些鳥兒，不要猶豫，請立刻與浙江野鳥會聯繫，年度重要鳥種記錄的發現者都會得到獎勵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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