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知識 > 沃森談人生:多與聰明人打交道

沃森談人生:多與聰明人打交道



沃森談人生:多與聰明人打交道



沃森在演講

本文圖片攝影均為李曉明


撰文 | 陳曉雪、劉美幸


責編 | 李曉明


  

3月30日上午,諾貝爾獎得主、生物學界的傳奇詹姆斯·沃森(James Watson)在清華大學主樓報告廳做了一場關於「科學、文化與人生」的主題報告。


沃森是20世紀最偉大的生物學家之一。1953年,他與弗朗西斯·克里克(Francis Crick)提出DNA雙螺旋模型,被廣泛認為開啟了分子生物學的新紀元。


受父親影響深刻


沃森1928年4月6日出生於美國芝加哥,下周即將迎來89歲的生日。雖然頭髮雪白,沃森的精神不錯,全程站立講話20餘分鐘,後與現場的師生交流了一個小時。畢竟,直到現在他還保持著打網球的習慣。


在沃森的成長過程中,父親給了他很大的影響。

「讀書伴我成長。在我成長的過程中,我一直喜歡讀書,我不喜歡跟同齡的小男孩一起玩,因為他們很煩人。」沃森笑了起來。「我從來不想當小男孩,我想當一個大人。」


小時候的沃森,經常與父親聊天、交談,美國經濟大蕭條就是父子之間的話題之一。


1933年的時候,美國開始進入經濟大蕭條時期,很多人沒有了工作。「我父親在總統選舉的時候十分苦惱,他既不是左翼也不是共產主義者,後來羅斯福總統上台,發布了新政,使一切都好了起來,所以羅斯福總統算是幫助我們家的大英雄了。」沃森說。


喜歡閱讀習慣來自於父親。因為家庭困難,沃森的父親沒有讀完大學,卻喜歡讀書。「而且他喜歡與會思考、有想法的人一起讀書。我們家並不是很富裕,但是我父親只要有錢,就都拿去買書了,所以我們家就只有書了。」沃森說。


也是受到了父親的影響,沃森小時候很喜歡觀察鳥類,因此在15歲進入芝加哥大學讀書時,選擇了動物學專業。

不過,在芝加哥大學期間,沃森的研究興趣從觀察鳥類轉向遺傳學。當時,他讀到了奧地利理論物理學家薛定諤(Erwin Schr?dinger)新出版的一本書《生命是什麼》(What is Life?)。薛定諤提出:基因是活細胞的關鍵組成部分;要想搞清楚什麼是生命,就必須弄明白基因是如何發揮作用的。沃森意識到,基因是打開生命奧秘的關鍵。上了一些關於遺傳學的課程之後,他對遺傳學的熱情更加高漲。


1946年,印第安納大學的教授赫爾曼·穆勒(Herman Muller)因發現X射線能夠加快突變速度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這讓沃森也對印第安納大學和利用X射線做遺傳學研究充滿了興趣。


1947年,19歲的沃森來到印第安納大學研究噬菌體,跟隨出生在義大利的微生物學家薩爾瓦多·盧里亞(Salvador Luria)學習,正式開始遺傳學的研究。


與聰明的人打交道

出生在德國的物理學家馬斯克·德爾布呂克(Max Delbrück)沃森的人生影響很大。


「他告訴我說:永遠不要做任何很容易的事情,要朝著目標前行。」沃森說。


德爾布呂克是沃森的博士生導師盧里亞的好朋友,二人同為1969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得主。德爾布呂克曾與盧里亞討論並送沃森到哥本哈根學習化學,後幫助沃森到劍橋大學的卡文迪許實驗室學習,甚至在沃森遭遇獎學金問題時出面斡旋,使沃森最終得到資助,從而可以在卡文迪許實驗室繼續學習。


同時,沃森認為有一點也很重要,「你要知道什麼對自己來說很重要」,「我年輕的時候,只想跟聰明人打交道,因為你能學到很多」。這點也在沃森2007年出版的一本書中提到。在《不要煩人》(Avoiding Boring People)中,沃森總結了自己在不同人生階段的一些經驗之談。


「一定要待在那種有你能向他看齊、比你聰明的人在的社交圈子裡。」沃森認為,如果所有的朋友不及你,「那麼你的社交圈就是錯誤的」。


上大學時,沃森覺得周圍每一個人都比他聰明,「但現在他們好多都不及我了,因為我一生中交了很多對的朋友,這大概對我幫助很大。」


「這樣聽上去我好像並沒有幫助什麼人,但我覺得在我的生涯中,我幫助了不少聰明人,所以我終於還是做了我所謂的重要的事。」沃森說。


在劍橋大學,沃森遇到了很多有著聰明大腦的人,其中包括他的好搭檔克里克。二人聯手提出了DNA的雙螺旋結構模型。


「弗朗西斯對我而言是一個巨大的、正面的影響,他對我就像對待弟弟一樣。」沃森說。


「我還是想說,我可能就只是單純地喜歡聰明人而已,而且我竭盡全力去避免和無趣之人(dull people)打交道。」沃森說,「還有一點很重要,永遠不要做你社交圈子裡最聰明的那個人」。


克里克顯然並不是這樣。克里克思維敏捷,見解深刻,在劍橋大學時總是會冒出一些新的想法,然後迫不及待地與其他實驗室的人分享。「他總是他所在的所有圈子裡最聰明的那個,所以他就一直麻煩不斷。」沃森說。雖然同事們常常向克里克請教問題,但是「克里克並未獲得足夠的賞識,許多人甚至覺得他夸夸其談」,沃森在《雙螺旋》中寫道。


「現在,我很想念克里克,因為再也沒有像他那麼聰明的人和我對話了。」沃森說。


楊振寧評價《雙螺旋》



沃森談人生:多與聰明人打交道



楊振寧向沃森提問


雙螺旋,既是沃森與克里克提出的DNA結構模型,也是沃森撰寫的回憶錄的書名——這是沃森給予這個世界的一個重要禮物。


在這本書中,沃森以第一人稱的角度介紹了發現DNA結構的整個過程。1968年,此書甫一出版,就收到如潮的讚譽。據《雙螺旋》一書的附錄介紹,《雙螺旋》曾經連續16周位於《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還被翻譯成20多種語言,2012年入選美國國會圖書館「88本改變美國的書」之列。


「《雙螺旋》寫得很風趣。你一旦開始讀這本書,就放不下來,會一直追著看完這個故事。」 94歲的楊振寧說。當天上午,楊振寧攜夫人翁帆出席了沃森博士的報告會。


楊振寧與沃森均是芝加哥大學的校友。1947年,沃森在芝加哥大學取得學士學位;一年後,楊振寧在芝加哥大學取得博士學位。


「全書運用通俗的語言展現了當時的很多細節,比如人類歷史中這一最重要發現的氛圍、努力,絕望,最終成功等等。」楊振寧說。


然而,楊振寧認為,《雙螺旋》出名的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在於,「這本書生動地描寫了新美國做科學的精神」,「我認為這比前兩個原因更重要」。


「在二戰之前,歐洲一直是科研的中心。二戰之後,美國成為全球科研的主導力量。」楊振寧說,美國能夠做到這點,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在於美國這種做科學的全新的、實用的方式,與傳統的歐洲方式非常不同(new useful American way of doing science, which is very different to traditional European way)」。


對此,冷泉港亞洲CEO季茂業博士讚歎道:


「楊先生思維極為清晰,且看問題有寬廣的文明維度和深遠的歷史高度。他評價沃森之語比較了歐洲貴族式的做科學之道,同溫文爾雅、四平八穩的歐洲做法完全不同,沃森代表了二戰後蓬勃又快速崛起的,具有摧枯拉朽,旺盛生命力的美國科學之道。沃森的自傳體經典名作《雙螺旋》飽含了此種澎拜能量。」


「中國擁有著古老的文明,重視、推崇學習,但是中國的哲學是傳統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與沃森在《雙螺旋》中描述的精神相反。因此,我非常非常高興,沃森教授今天能夠與中國許多年輕人分享這本書,分享做科學的有用的精神。」楊振寧說。


現場互動部分花絮


饒毅:一個笑話、一個評論、一個問題



沃森談人生:多與聰明人打交道



饒毅對話沃森


北京大學教授饒毅:


我有一個笑話,一個評論,一個問題。


1)我們知道,很多中國學生只看學校的名稱,而無論內容和質量,例如很多學生到清華學理科,而明明是隔壁的北京大學有更好的自然科學研究;


2)你建議大家與比自己聰明或有趣的人交朋友,我就是聽你的話而與施一公交往的。


3)1955年,你去哈佛大學生物系任教時,那裡儘是傳統生物學家,當時其資深教授Ernst Mayr(著名進化生物學家)的女兒剛不久前拒絕你,而年輕教授的E. O. Wilson將成為你多年的爭吵對手。哈佛不能說是充滿聰明的人,你去那裡不是違反你自己的建議嗎?


沃森:我以前對生物學很感興趣。我沒有選擇加州理工學院,因為那裡太小,直接就能看到山,而且加州理工學院沒有什麼女生,所以我去哈佛了,哈佛有更多好看的女生。


饒毅:你這麼說的話,可能沒人告訴你有些女生對你和Francis Crick的意見。有個Radcliffe女生告訴我,你要她陪你和Francis吃飯,後來Francis追她,她很不高興,認為Francis是「臟老人」(dirty old man),可能他當時不過40多歲。


沃森:我不評論具體情況,我去哈佛還因為它的化學系很好。化學對生物很重要。哈佛生物後來很好。


槍打出頭鳥 VS. 爭當第一



沃森談人生:多與聰明人打交道



傅新元與沃森互動


南方科技大學講座教授傅新元:


你說你要做自己的老闆,但是在中國我們有句諺語「槍打出頭鳥」,這是我們的文化。在科學探索中,我們都想爭第一。對此你有何評價?


沃森:


中國文化代表的可能是那些讓你放慢腳步,阻礙你發現真理的老年人。


我覺得這種觀念的風靡是有道理的,而且將來還會繼續流行。儒家文化可能宣揚的是「接受命運」,但我從不願意接受命運。我要逃脫命運的控制,活得比命運安排更加精彩。可能這就是某種文化差異。


你年輕的時候,可能並不想聽從長輩的意見,也想逃離。我們都知道,人人生而自由,所有的觀念也是自由的。這種觀念聽起來可能很(虛),但真的有用。我只想說,要對年輕人有信心。


清華大學教授施一公:


沃森想說,在中國文化中,年輕人傾向於聽長輩的話,不批判不懷疑,但我們正在改變。


數理化生,誰更聰明?



沃森談人生:多與聰明人打交道



施一公在沃森報告會主持互動環節


清華大學教授施一公:20世紀60年代,人們發現了基因和癌症的關係。是否能談談這方面的問題。


沃森:藥品中大多有化學成分,容易帶來副作用。治療癌症,很多時候把自己也治得半死。每一個人的反應又不一樣,很不好說。相反的是,最早生物學家想到,DNA能很容易地診斷治癒病人,因為這不是葯,沒有化學成分,所以我認為對癌症很重要。


施一公:在癌症的治療上,就像您說的那樣,生物學起了很大的作用。傅新元教授能否分享一下?


沃森:我個人覺得生物學沒什麼用。一開始生物學只是單純地觀察生物,沒有顯微鏡。後來才通過鏡頭來看。


傅新元:在場的有很多生物學學生。我的立場上,最重要最基礎的還是生物學。


沃森:我認為遺傳學第一,化學第二,生物學第三。


傅新元:我們那個時候,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這裡面就沒有生物學。現在中國最有名的科學家,很多都是生物學家。我認為,生物學是最讓人感興趣的學科。生物學在科學領域非常重要。化學和生物學聯合,可以解決很多問題。我經常說,物理和生物結合,會大大地不同,很多東西都是這樣。比如飛機,就是結合了鳥的生理結構,以及物理知識來製作的。生物學是一個有力的工具,尤其是這個時期,我們需要物理,需要化學,需要生物,來解決自然的謎題。


楊振寧:在中國對聰明存在這麼一種認識:數學家是水平最高的,然後是物理和化學,生物學在最底層。比如,中國的大學校長,很多是數學家。而在美國,沒有看到幾個數學家做大學校長的。這是兩種不同的社會現象,中美存在很大的差異。這與美國更為年輕的文明有關,而中國是古老文明的代表。我在清華被尊敬,但在美國並不是這樣。哪個更好?並沒有一個簡單的答案。我想,最重要的是學習對方的長處,彌補自己的短處。


施一公:在兩個文化中,對聰明評價的標準很不一樣。在普林斯頓大學時,我學到了很多不同的意見。招生部的老師們討論學生的質量的時候,說今年的研究生不如去年。我問為什麼?她說語文(verbal)部分(GRE考試的一個部分)的成績不如去年。我感到很驚訝,對聰明的定義在她看來,語文部分更加有說服力,而不是數學部分。她說她追蹤了普林斯頓畢業生的發展成就,發現對學生未來評價的標準最合適的是語文的成績。在一些比較年輕的文化中,比如美國文化中,學文科可能是更聰明的人。當然對聰明有不同的定義。我在中國受教育,我認為物理都是大科學,於是我選擇了生物學。和我工作的人都很聰明,與他們工作會取得更大的進步。生物確實有很大的吸引力,吸引了很多很聰明的人一起工作。


本文據沃森報告會現場實錄整理,未經嘉賓審閱。楊苗、陳柳、陸綺、殷雯迪、梅寶對本文亦有貢獻。



沃森談人生:多與聰明人打交道



沃森與其夫人



沃森談人生:多與聰明人打交道



沃森演講現場


製版編輯:鄧志英 |


本頁刊發內容未經書面許可禁止轉載及使用


公眾號、報刊等轉載請聯繫授權


知識分子為更好的智趣生活ID:The-Intellectual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知識分子 的精彩文章:

你的《奇幻科學城》第十期已上線
似是而非的答案:概率論悖論
中國民生髮展報告2016系列(五)
互聯網帶來了新的不平等?中國民生髮展報告2016系列五
PM2.5跨界污染:一年造成全球100多萬人過早死亡

TAG:知識分子 |

您可能感興趣

做聰明人,與眾人和睦
明人的香道生活
聰明人,精明人,高明人
心靈雞湯:聰明人 精明人 高明人
為什麼聰明人選擇少交朋友?
老實人和聰明人去砍柴
【禪意人生】真正的聰明人,往往很少交朋友(深度好文)
聰明人,不廣泛交友
道家為什麼認為聰明人比蠢人危險!貴人比普通難多!
聰明人,不廣泛交友!
修道中的聰明人
解密:明人的香道生活
道家智慧:聰明人和蠢人的區別在於看清這七件事
最聰明的聰明人
聰明人懂得沉默的智慧
霍建華經紀人離職,網友:林心如惹的禍,經紀人是聰明人!
中國人為何自稱漢人而不稱唐人、宋人、明人?
王熙鳳與劉姥姥:聰明人與聰明人惺惺相惜
聰明人,多半很會麻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