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的今天：一位寒門孩子出生，卻從青年楷模淪落到禍國殃民

作者：張嶔

3月3日，是中外許多政治和文化界的名流們出生的日子，然而明朝成化十六年，即1480年3月3日，中國江西省分宜縣一個貧寒讀書人家出生的孩子，卻是明朝政治文化領域，都有著重大影響力的強人，當然其中一個，絕不是好影響。

這個孩子的家境，雖然比較貧寒，但也是世代書香門第，父親把光耀門楣的希望，全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自幼就受到悉心培養，深受聖賢書道理熏陶，早早立下了報國志向，讀書也分外刻苦，十多歲的時候，一身才華就驚到了地方官，還幸運娶到了當地名門歐陽家族的小姐。年紀輕輕，就以十分勵志的方式，證明努力的少年，運氣絕不差。

待到長大成人，這個努力的少年，更長成了魅力美男，生得分外俊朗，舉止十分優雅，才華也日益迸發，詩詞文章在當時，都已極有名氣，一手漂亮的書法，當時彷彿文藝界黑馬，後來更冠絕大明天下。不但今天好些旅遊勝地，都爭著標榜他的提款，就連一款北方人早餐常吃的老字號醬菜，名號據說都是他親筆題，論文藝界的影響力，真箇地動山搖。

但更地動山搖的，卻還當屬政治成就，二十五歲就考取了進士，之後好多年裡，都是明朝政界品德與才華並存的青年楷模，不但工作出色，而且講究氣節，形象十分良好，後來更官運亨通，一路順風順水，坐上了內閣首輔的高位，事業人生，真箇全面贏家。

這樣風光的人物，是否值得羨慕？且慢羨慕，因為他人生唯一一個敗筆，就足以把他其他所有的輝煌，清一色的敗光，活著的時候就是舉國唾罵，死後更被藝術加工，成為野史里常刷臉的奸人形象。這個敗筆是什麼？宦海浮沉里，幾十年如一日的禍國殃民！

如此奇特人物，就是明朝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巨貪奸臣：嚴嵩。

雖然說起這個人物，直至今日，好些人都是恨的牙癢，但是比起他招恨的後半輩子來，他的前半輩子，卻是更值得唏噓思考：在身敗名裂之前，曾經的嚴嵩，也正如開頭所寫那樣，充滿著人格魅力，滿懷強大理想，渴望著青史留名，不但這樣想，也曾這樣做！

這位二十五歲就高中進士的青年俊才，當年科考的答卷上，就以一筆飛楊文才，還有滿腔治國熱情，深深打動了一干苛刻考官，順利考取了庶吉士，而在翰林院讀書時，他的眼光見識，把號稱「李公謀」的明朝大學士李東陽，也是一下驚到。而親手提攜他的恩師，亦是後來正德年間一代名臣的楊廷和，更是對他悉心栽培。這幾位當時朝中的重臣，也許彼此政見不同，但對嚴嵩的看法，卻是清一色相同：這是他日足以擔當大任的可造之材。

而叫這些老臣們最驚喜的，還不是嚴嵩的才華，而是人品，不但生得英俊，公認他那一屆里的頭號美男，品德更叫美，對父母十分孝順，做事更十分講究原則氣節，尤其感動大明官場的一件事是：在正德四年（1509），遭逢母喪的嚴嵩回家丁憂，卻在丁憂期滿後，依然拒絕出來做官。以他自己的話說：朝中宦官專權，正德皇帝沉迷享樂，自己既然無力阻止，也絕不同流合污。

在那個諸多官員紛紛攀附權貴的年月里，嚴嵩這番表現，簡直成了業界良心。而且真箇說到做到，回家蓋了個草屋，和妻兒一起生活，每天耕讀為樂，以他自己的話說：地僻柴門堪系馬，家貧蕉葉可供書。這苦日子，我知足了！

這番給力表現，令英俊有才的嚴嵩，短短几年裡，就成了明朝官員眼中的道德模範，恩師楊廷和更是痛惜，這麼好的青年，閑著哪裡行？身為百官之首的楊廷和，親自給嚴嵩寫信：回來吧，國家需要你。這才勸得嚴嵩回心轉意，重新出來做官。消息傳開，好些人都嘖嘖稱讚，是為當時官場美談。

這麼個如此模範的青年，當時的人生路線，儼然就是朝著良臣的方向走，怎麼最後會落到這個樣子？

其實只要看看他之前的事情，有個現象，其實很明白：安貧樂道也好，淡泊名利也罷，他都做的十分高調，高調的幾乎叫天下人知道，而且別看淡泊官職，交友卻很廣，和當時朝中很多名流結交，憑著好人緣，也得到不少力捧，成功樹起了楷模形象，放在今天看，也是個炒作高手。

不過權力場上，炒作並不奇怪，而嚴嵩最大的毛病，卻才真要命，別看一直滿懷理想，也一身才華，但是長期以來，他都是一個相當不負責的人。不負責到什麼地步？舉個例子就知道：正德十三年，他受命去廣西傳旨，回來的路上正遇上寧王叛亂。如此緊急情況，身為朝廷命官，他卻撒腿就跑，直接跑回家隱居去，連工作都沒交接。如此嚴跑跑作風，貫穿了他的一生。

奸臣的潛質，這件事就已經暴露出來。

而到了嘉靖帝在位時，高情商且一身才華的嚴嵩，很快在嘉靖帝的寵信下脫穎而出。對上嘉靖帝這樣的皇帝，確實是嚴嵩的機遇，只有嘉靖帝這樣剛愎自用到嚴重的帝王，才會最偏愛嚴嵩這樣事事依附的大臣，於是在嘉靖年間閣臣的幾次爭鬥中，嚴嵩笑到了最後，還把競爭對手，明朝著名政治家夏言坑到法場殺頭，說是手段高超，背後卻是嘉靖帝支持，嘉靖需要的，就是嚴嵩這樣百依百順的跟班！

但是這幾件事，說起來距離身敗名裂，確實還有一段路，哪怕他十分出名的貪贓枉法，其實在明朝也不算稀奇。甚至在私生活上，嚴嵩也一直是楷模，一生與妻子恩恩愛愛。就這件事，他很負責。

但他最不負責的，卻是國事，嚴嵩與他之前的內閣首輔們，一個最大的區別是，前任的閣老，也許都有問題，但都是負責任的政治家，別管權力問題掐到多狠，國家的原則大事，絕不會胡亂甩手。舉個例子：嘉靖帝最早寵信的閣老張璁，是靠踩掉嚴嵩恩師楊廷和上位，但張璁上任後，楊廷和先前的政治主張，照樣全盤繼續做，絕不推倒亂廢，因為他知道，國務與私人恩怨，一單是一單！

而嚴嵩在這條，才是差得遠，比如坑死夏言這事，嚴嵩隨後把夏言生前諸多富國強兵的舉措，清一色全廢，結果鬧的本來已經好轉的北方邊防，立刻全面惡化，還被韃靼打到北京城下，急的嘉靖帝問嚴嵩該咋辦，嚴嵩卻回答輕鬆：皇上您放心，就讓他們搶，搶完了他們就走了！

東南防備倭寇，也是如此混賬，本來在名將張經的主持下，倭寇已經連續遭到敗績，但嚴嵩就因為私人恩怨，害的張經含冤而死，而東南也頓時大亂，被倭寇一頓燒殺。雖然後來平定倭寇的胡宗憲也是嚴嵩舉薦，但這個坑，確實是他挖的。

而在貪污腐敗問題上，雖然說很多明朝閣老，也並不幹凈，但嚴嵩卻徹底突破尺度，前任的明朝閣老們，沒有一個公然賣官的，嚴嵩卻成了明碼標價，跑官賣官都成了常見現象。照著後來主持隆萬中興的政治強人高拱的話說，嚴嵩最大的罪過，不是他自己貪污了多少，而是帶壞了整個國家風氣！

這樣一個不負責且突破尺度的巨貪，比起當年的好青年形象，看似匪夷所思，其實變壞的因子，從他不負責任的性格上，就已經早早註定。不負責的嚴嵩，也最終落得狼狽倒台乞討而死。一個不負責的人，無論多麼擅長標榜，推到負責的位置上，後果也必然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