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獸猶鬥：海灣戰爭中伊拉克空軍最後的掙扎

1991年1月28日，海灣地區激戰正酣，伊拉克軍隊兵敗如山倒。為保存實力，伊拉克空軍最新型的82架飛機——包括4架MIG-29、24架幻影F1、24架蘇霍伊SU-24戰術轟炸機被一一疏散到了伊朗。不過，中途有若干戰機遭到美軍攔截擊落。

由於兩伊戰爭的背景，整個伊拉克空軍的疏散行動一開始令聯軍空軍中央司令部非常迷惑。後來他們驚覺這並不是「大規模叛逃」，而是一次為了保存剩餘實力、有規律的撤離。聯軍中央司令部立刻設立五條「隔離帶」包圍巴格達，兩條在西面、三條在東面，以此阻止伊拉克空軍的撤離。

聯軍司令部不知道的是：伊拉克空軍的MIG-25中隊沒有參與疏散行動，而是留守伊拉克，作為最後的決戰兵力。該部原有的35架飛機已經損失20架，其中18架在機庫被炸毀，另外2架在空戰中被擊落，剩下的15架停在塔穆茲和阿薩德機庫當中。伊拉克空軍計劃依靠MIG-25發動對美國空軍的最後一次主動出擊。

一開始，MIG-25部隊的傳統戰術並不成功，並導致兩架飛機被美軍擊落。伊拉克飛行員開始改進他們的戰術：如果再次出現截擊機會，兩架MIG-25會單獨從兩個方向接近一個落單的聯軍小隊——例如兩架F-15C；如果後者（F-15C編隊）保持隊形，攻擊或者反擊其中一架MIG-25，另一架狐蝠就可以從側翼發動進攻、增加獲勝的機會。

在殘餘的雷達上，伊拉克人監視著聯軍隔離帶的動向，發現每條隔離帶由四架F-15C負責，其中兩架處在巡邏狀態，另外兩架飛向加油機、以便補充燃油之後繼續巡邏。摸透其中規律後，伊拉克人發現有機可乘，認為可以尋找機會襲擊其中一個F-15編隊。

1月30日午後，伊拉克電子情報單位在監聽預警機和F-15C之間的無線電頻率過程中，獲悉了重要情報：阿爾巴卡爾空軍基地上空的「辛蒂隔離帶」之內，聯軍53聯隊的4機編隊已經接近警告油量。

伊拉克軍方的情報相當準確。當時，「辛蒂隔離帶」的4架F-15C包括兩個雙機編隊：Xerex33編隊的湯姆·迪茨上尉以及僚機鮑勃·黑埃曼中尉繼續操持30英里半徑的逆時針盤旋；Xerex31編隊的蘭迪中校帶領著僚機林恩·布魯姆中尉朝南飛去跟加油機匯合，以便補給燃油之後返回接替巡邏。「辛蒂隔離帶」處在「巴格達超級禁航區」和伊朗邊境之間，Xerex31的往返加油飛行需要一個半小時，這給伊拉克人足夠的時間強襲落單的Xerex33。

伊軍看到了主動出擊的機會，一番準備之後，命令兩架MIG-25升空攔截。96中隊的艾哈邁迪·阿瓦德上尉從阿薩德機場起飛，97中隊的默罕默德·賈西姆上尉從塔穆茲起飛。兩架狐蝠在巴尼薩阿德汗附近匯合。然後，它們便轉向西方，然而真正的目標——Xerex33依然在東面40英里外。

大致與此同時，Xerex31小隊已經加完油，正處在巴格達南方80英里的折返航程中。這時候，呼號「鬥牛犬」的美軍預警機發現目標、發出呼叫：「敵機。」隨即馬上改口：「口誤，口誤，假目標。」因為，此時兩架狐蝠已經憑藉驚人的高速、在「巴格達超級禁航區」一掠而過，消失在預警機的雷達屏幕上。

現在，伊拉克地面管制員確認了局勢，兩架狐蝠被命令掉頭往090航向飛去、和Xerex33小隊接戰。收到命令時，兩架MIG-25正在「辛蒂隔離帶」上空35000英尺高度，以300節速度巡邏以節省油料。完成轉向以後，賈西姆成為長機，而阿瓦德保持在後方8英里距離以內。發現這一動向後，預警機「鬥牛犬」立刻向Xerex33發出警告：「敵機，西方，70英里，高空，高速。」迪茨上尉立刻命令他的小隊向西轉加速。

黑埃曼中尉後來回憶：

「我在雷達屏幕發現了高空的這架敵機，他正在43000英尺高度以1020節飛行——大約是1.8馬赫。迪茨叫我們打開加力燃燒室加速，並且很不尋常地命令我與長機交戰，因為我已經鎖定了他——然後他負責與敵機的僚機進行交戰。

我們確認了交戰規則並且認定飛馳而來的是敵機，於是我們便被許可開火。我的第一枚導彈啞火了——它的確彈了出去、但是火箭發動機沒有點火。不久後，敵機便開始對著我們發射導彈。因為敵機雷達鎖定的原因，我們兩人的雷達告警系統都響了起來。

於是我便在第一枚導彈之後發射了第二枚AIM-7，這枚導彈是由我的長機來引導的。然後我便開始向南做規避動作，但是我沒料到我抬頭查看竟然發現長機沒有轉過來，於是我喊出『看不見友機』，但是令我驚訝的是，迪茨也喊出了『我也看不見』——這真不是接戰的好時機。不管怎樣，我的長機立刻轉向往北飛，躲開了那枚導彈。」

此時，賈西姆上尉抓住機會，鎖定黑埃曼的F-15。MIG-25飛行員與目標建立了目視接觸，在12英里外發射R-40RD導彈。

根據伊拉克軍方資料的描述：「導彈如雷鳴般沖向敵機，F-15們立刻四散逃避，導彈往左邊的『鷹』衝去，在它下面爆炸並且毀傷了敵機的左引擎。」實際上，賈西姆發射導彈後便提前轉向了，導致導彈脫離鎖定，只能依靠彈道軌跡飛行。Xerex33的兩架F-15均安然無恙。

黑埃曼中尉繼續他的描述：

「迪茨實際上是從我下面飛過，現在他開始跟對面的僚機（即阿瓦德機）交戰。他打了好幾枚導彈，但是全部出了問題——第一枚從掛架上彈出去了、沒有點火，第二枚直接掛在飛機上扔都扔不出去，第三枚重複第一枚的命運，也沒有點火。最後迪茨被敵方僚機反咬了，被迫進行防禦機動——他判斷敵機會從正前方向他發起進攻，於是便向北做防禦機動遠離敵機。他引導我們要往東脫離戰鬥。」

黑埃曼中尉反向轉彎，向右朝賈西姆的座機飛去，當時賈西姆的狐蝠為了保持雷達鎖定而做了一個高速的大弧度向西轉彎，黑埃曼描述：

「現在敵方長機在我的火力範圍了，他做了一個很大的向西轉彎於是我便切入了他的轉彎，鎖定了他並且發射了一枚導彈。

差不多同一時間，我便被敵方僚機盯上了。他和我一樣朝西飛，在我的左方九點鐘方向接近。於是，我開始盤算敵軍兩架飛機分得有多開、我離長機還有多遠，然後我判斷敵方僚機上面掛的所有導彈都有可能把我幹掉。於是，我便在飛機上甩出了雷達誘餌以及紅外干擾彈，以求甩開任何敵機打來的導彈。

我的機載火控計算機告訴我攻擊長機的導彈已經『燃盡』，但是敵方長機依然在天上、已經重新加速到1000節。我等了幾秒鐘然後打開加力燃燒室往東脫離，再也不管身後的敵方僚機，不過後方的威脅也消除了，大概是敵機跟丟了我。我當時做了個大角度俯衝防禦機動，俯衝到了20000英尺，跟迪茨一起快速地往東脫離。」

Xerex33脫離戰場，與此同時 Xerex31快馬加鞭地殺了回來。蘭迪中校正用雷達密切注視著往西脫離、返回塔穆茲機場的狐蝠，判斷自己的兩機編隊有機會阻斷敵機返航的路線。蘭迪中校帶隊航向西北，期望從「巴格達超級禁航區」的南面接近敵機。

但是，高空接近140節的強風把兩架老鷹吹到了伊拉克首都上空，並且距離這兩架正在降落的MIG-25還有將近30英里距離。在「巴格達超級禁航區」上空飛行，F-15上面的雷達告警器立刻被一堆SA-2和SA-3導彈的告警提示擠滿。不過，地面的伊拉克軍隊並沒有發射導彈——很明顯，他們害怕誤傷自己一方的狐蝠。

到達塔穆茲機場的上空，阿瓦德和賈西姆把他們的油門收到慢車，翻滾並做出破S機動從1000節減速到300節速度，徑直下降到了塔穆茲的降落航路上。老鷹編隊緊追不捨，降低到20000英尺高度。狐蝠機群進一步減速，令F-15機群接近到20英里。當時，兩架MIG-25正在機場西北處盤旋，並且準備向西南方向的跑道降落。

Xerex31各自選好目標。布魯姆中尉鎖定賈西姆的座機，射出了2發AIM-7M，但是沒有命中目標。Xerex31繼續接近機場，並且降低到8000英尺高度。蘭迪中校鎖定阿瓦德的座機，發射了一枚AIM-7M，但是這架MIG-25在導彈逼近之前就降落了。蘭迪立刻把雷達改鎖到賈西姆座機之上，該機當時正在短五邊降落航路上。然後，蘭迪又發射了一枚導彈。賈西姆接地並且減速到75節以下，蘭迪機上的APG-63火控雷達判定丟失目標，導彈失去制導，在狐蝠左翼尖外10尺的地方撞地爆炸。

塔穆茲機場的高炮陣地火力全開，此時蘭迪中校已經帶領Xerex31脫離了該地區。

回到塔穆茲空軍基地，伊拉克人認定他們的狐蝠當時與F-15E發生交戰，並且在降落時遭到AGM-65「小牛」空對地導彈的襲擊。伊拉克空軍將賈西姆的戰況記錄為一次「可能的空戰勝利」。1991年夏天，一個貝都因人表示在交戰區附近發現了一架F-15的殘骸，伊拉克空軍判斷該坐標「非常靠近1月30日雷達丟失F-15蹤跡的地方」，隨後，賈西姆的戰績升級為「確認」——實際上當天美軍並沒有F-15戰損。

回首1991年1月30日，這天MIG-25與F-15的對決看似波瀾不驚，最終以0：0握手言和。但是平手結局暴露出雙方作戰體系的潛在問題：

首先，伊拉克地面控制中心準確截獲美軍信息，掌握F-15編隊換班加油的時間。藉助這個機會展開攔截行動，的確給MIG-25創造擊落敵機的機會。但是，伊軍無法拔除戰區上空的美軍預警機，致使己方行動全部暴露在對方雷達監控之下，攻擊行動被一一化解。由此可見，預警機在現代戰爭中處在相當重要的核心地位；

其次，美軍抓住機會展開反擊，但迪茨上尉發射的三枚AIM-7導彈竟然全部失靈。因而，即便是精密的高科技武器，也無法避免複雜的戰場環境中的誤差與失靈。現代戰爭中的極端條件下，交戰雙方有可能需要依靠更原始、但更可靠的武器設備。

海灣戰爭已經過去二十餘年，當年聯軍的最尖端兵器——E-3預警機、F-15戰鬥機依舊寶刀不老，活躍在世界各地的衝突熱點地區。在未來的戰爭舞台中，它們將扮演什麼樣的一個角色呢？讓我們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