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害型社會，一點真誠究竟有多難？

與付出真誠相比，

我們為什麼更願意

互相防範，甚至「互害」

作者：報大人

一

我們先來講一個

2

月初發生在河南新密市的真實故事。

老薛——薛戰民，是一家環保科技公司的董事長。

2

月

5

日上午他準備出門辦事，發現停在路邊的愛車寶馬左側後視鏡被撞壞了，車身上還有兩處

20

多公分的刮痕，當下氣得火冒三丈。

老薛和他的寶馬

他進一步檢查愛車時，卻在門把手內側摸到一張捲起來的紙，紙上寫道：

叔叔您好，我昨天騎車不小心把你車的倒車鏡撞壞了，很不好意思，我心裡也很難受，我是礦務局的學生，寒假在城裡打工，我給你留了錢作為補償，我知道這不夠，但是我已經沒有錢了，非常對不起！

隨信捲起的是一堆皺皺巴巴的紙幣，一共

311

元。

留在被撞寶馬車門把里的信和錢

老薛看完道歉信，摸著這堆皺巴巴的錢——顯然是一名窮學生進城打工的全部收入。他怒氣全消，感動湧上心頭，隨之產生一個念頭：要找到這名誠實的學生。

為此，他還在網上發布了尋人啟事：

誠實的孩子，你在哪？你的家裡可能生活比較困難，修車費用對你來說可能是天文數字，可是孩子你不用怕，車已修好，不用擔心賠錢的事了！我只想馬上找到你，把你打工的錢還給你。如果你有困難，我可以隨時幫助你，助你完成學業，甚至將來還可以幫你就業。

但這名孩子並沒有主動聯繫老薛。

老薛只好向當地警方求助，希望找到這名學生。警方通過一系列繁瑣的尋人程序，終於確認了這名孩子的身份，他叫陳奕帆，是一名高二的學生，父母在外省打工，他與外公住在一起，寒假期間在新密市一家烤翅店打工。

陳奕帆

孩子從網上看到了車主尋找他的信息，不敢與他取得聯繫。為此，孩子的媽媽楚女士從外地趕了回來，

11

日一大早，楚女士與老薛約在加油站見面，並提出賠償老薛的所有損失。

老薛表明態度：既然已經明確說過不要奕帆賠償，就堅決不會要這個錢。

楚女士再三請求老薛提供銀行賬號，他都一一拒絕。

不僅如此，

12

日下午，老薛還委託自己的女兒給楚女士和陳奕帆送來

1

萬元現金，表示要資助陳的學業。

老薛的女兒代表父親送「助學金」到陳奕帆家

奕帆和媽媽堅決不要，奕帆說：「本來就是我的錯，到現在我心裡還非常內疚，不讓我賠償我已經很感謝了，怎麼好意思再要這錢呢？」

老薛的女兒說：「這錢是我爸的心愿，也是他的承諾。一碼是一碼，再說，這錢是資助你學習的。如果你要賠車錢，可以等你畢業掙錢了再說，這個錢必須收下。」

最終在警方人員的共同勸說下，楚女士才收下了這筆飽含情義的「助學金」。

二

這個溫情滿滿的故事，讓人看到了「

窮有信，富且仁

」的理想畫面，著實感動了許多人，一時之間在朋友圈廣為流傳。

然而要論常理，它的起因只不過是一個少年，撞了別人的車，車主不在場的情況下，他主動留下字條和錢，承擔了責任而已。少年留下的那點錢，也遠遠不夠賠償車損。

照說，損壞了別人的財產，就應主動道歉並承擔賠償責任。少年符合正常行事邏輯的這個動作，竟然感動了一個原本憤怒的車主。這是為何呢？

原因不在於這個少年的行為有多麼偉岸，而在於這個社會太多人不夠光明。

有車的人，大概都並不缺乏這樣的經歷和記憶：停在社區或馬路停車位上的愛車，突然就多了一道或幾道被蹭過的傷痕，可是，你並不知道是誰蹭的。因為事主往往並不在現場等著你，也不會給你留字條表達抱歉和賠償意願。

我自己的車近五年來，車身上不怎麼嚴重的各類傷痕，加起來近十處，除一兩處外，其它均來自停車期間無名肇事者的「饋贈」。

我沒收到過一次道歉電話或字條留言。一次也沒有。

你除了心裡罵娘，似乎也別無他法，畢竟，大多數情況下，損傷並沒有嚴重到需要報案的地步，你只好，自己默默承擔損失。

這種事多了，就到了見怪不怪的地步。

見怪不怪的同時，我們的內心，也無奈地認定了這樣一個事實：

身邊很多人不道義。

承擔無名損害、防範不道義之人，逐漸成為我們的生存法則。

很多時候，無名的損害卻得不到道歉和賠償，會讓我們內心的無名怒火，轉化為一種極具破壞性的力量，導致互相傷害。

一起典型的因社區停車而起的糾紛，傷害者與被傷害者無疑是近鄰

於是乎，在這樣一個「互相傷害、互相防範」成為社會遊戲規則的社會環境里，突然有個人做出了一個尋常的動作——坦白自己的錯誤並願意承擔責任，就反而顯得不尋常了。我們那被「互相傷害、互不信任」社會摧殘至麻木的內心，不由得一震，繼之是感動，原來這世界還是有光明磊落的人啊。

光明磊落和真誠就像陽光，足以驅散心中的霧霾，讓人感受到世界的美好（哪怕只是短暫的片刻）。

而正是這一絲偶爾才能見到的陽光，也更映襯出，我們生活在怎樣沉重的霧霾當中。

很多時候，當我們受到他人（非故意）傷害的時候，其實內心最渴望的並不是損失賠償，而是一份真誠的態度與表達本身。

還是以開車為例。我的一個好朋友，剛學車沒多久，有一次開車上馬路太猛，用力地撞上了一輛正在正常通行的寶馬車，寶馬的車門發生了嚴重的變形。

寶馬車主對我朋友唐突的開車風格非常生氣。但我朋友的太太是一位很有禮儀的人，對這起肇事充滿了歉意，在雙方協商損失賠償期間，她多次攜我朋友一道，帶著禮物到對方家裡登門道歉。這種真誠感動了對方。對方後來告訴他們：車損失不用他們賠了，因為保險公司已經進行了理賠。

說實在的，這次事故導致的寶馬維修費不是一筆小數字，對作為工薪族的我朋友來說，賠償起來是有壓力的。誰知道，真誠的致歉之舉，換來了對方的不計較，這便是真誠的力量，也是付出真誠態度的意外收穫。

這也說明，

真誠就像陽光，可以化解堅冰，在人與人之間架設起溫暖的橋樑。

我自己有一次在路邊停車，徐徐倒車之際，不小心碰了下後面的車頭。我一驚慌，連忙下車查看，看到被碰到的車輛裡面，司機正坐在駕駛室內。我連忙上前，表示道歉。對方下車看了看被碰的地方，只是輕微傷痕，他揮了揮手，二話沒說，又走進了車內。

雖不是什麼嚴重碰撞，可對方如果要我賠個

100

、

200

的，也不能說他無理。但

這種「揮一揮手，不跟你計較」的大度，讓我感到來自陌生人的善意，至今想起，心頭仍有暖意。

三

真誠可以溫暖人心，也可以贏得寬容，而無論是寬容者，還是被寬容者，其實都會在內心產生一種叫做「幸福」的感覺。

可為什麼我們付出一點真誠就那麼難呢？

這還源於我們這個社會「對陌生人付出真誠」之態度和意識的缺乏。

我們習慣了對陌生人設防。

因為我們有著太多被陌生人傷害的意象和回憶。就算你沒有被陌生人傷害的直接經歷，你的父母，你的親人，你的好朋友，也總是有意無意之中，向你灌輸「

小心陌生人，陌生人可能會傷害到你

」的理念。

久而久之

，防範陌生人，成為一種社會共識。

我們在自己的內心，建立起一堵橫亘在自己和陌生人之間的牆。

何況，「扶起被車撞倒在地的陌生老太太，結果被反咬一口，污為肇事人」這類的社會新聞時有發生，哪怕這樣的事件在所有的「扶起倒在地上的陌生人」案例中，只是極少數，但由於這種事件抓住了人們內心的恐懼，它傳播得很快，給人留下的印象也更深刻，最後，「幫助陌生人可能會被反咬一口」就成了許多人的條件反射。

「向陌生人提供幫助」這種本來比較平凡的事，反而顯得高不可攀、遙不可及。

既然人與人之間是需要互相防範的。

既然我是可能遭到陌生的某人的傷害的。

那麼，我不應隨意對他人表現出真誠的態度，免得被人利用。

我不小心傷害了他人，比如把別人的車蹭了，我也趕緊在對方沒發現時逃離，免得招惹麻煩。

與付出真誠相比，減少麻煩，減少損失，反而變得更加重要。

……

不管是主觀使然，還是客觀所致，在橫亘著一道無形的心理之牆的陌生人之間，

「互相傷害」「互相設防」比「互相真誠」「互相幫助」要來得更加理所當然。

在互害型社會裡，付出一點真誠，看起來簡單，實際上變得比較難。

但毫無疑問，我們是需要真誠的。真誠使人活得放鬆，活得坦然。

人與人的正向反饋與互動，是幸福感的重要來源，甚至可以說是最重要的來源。

我們就是這樣，內心特別渴望得到真誠，可又害怕付出真誠。

過去幾十年的經歷，給我們內心豎起了那道無形的牆，而要打破它，是需要用些力氣的，也需要一些勇氣，有時，還要承擔一些不如人意的後果。

而打破之後，往往會有意外的收穫。

四

我近幾年最意外、也最讓我感到幸福和溫暖的友誼，就是來自於一次內心之牆的打破。

那是

2014

年下半年某一天的晚上，我為自己新租的辦公室，到宜家買一些傢具。一對操著東北口音、穿著土裡土氣的夫妻，追在我身邊，問我：「要送貨嗎？」

宜家

我內心一向對這樣的推銷者比較反感，每走進一個賣場，無論是傢具城，還是中關村，越是這樣的人追著我，我越想逃得遠遠。

但那天晚上，我買的傢具實在有點多，自己的車顯然裝不下。那對夫妻跟在我身邊說：「當場送貨，當場安裝，價格比宜家的送貨安裝更便宜。」

這有點讓我動了心。於是，我扭過頭問了那對夫妻幾個問題。得到具體的回答後，我決定試一試，讓他們當晚送貨到我辦公室。

結果，那個晚上的相處，讓我看出來，他們是一對非常樸實、幹活非常用心的夫妻。他們雖然混跡於社會的底層，通過不太令人愉快的方式接近我這樣的中產階級潛在顧客，但這是他們生存的無奈。

而一旦打破了最初的偏見和溝通障礙之後，我發現這對在宜家趴活、送貨、安裝傢具的普通夫妻，是我見過的最踏實、真誠、讓人放心的人之一。

那一夜，我沒花太多錢，便享受到他們非常用心的服務。我很滿意，乃至於我把他們的聯繫方式存進了手機。

那一晚宜家趴活夫妻給我上門組裝傢具

兩個月後，我自己要搬一趟家，東西有點多，但也沒多到需要請搬家公司的地步，我想起了這對夫妻（丈夫叫王佰青，我稱之為「王哥」；妻子叫張玉梅，我稱之為「張姐」），便試探性地打了個電話，問他們能否開車來幫我運一趟私人物品。除了用他們的麵包車，我也希望有人幫我扛重物上樓。

結果，他們非常熱情地前來，幫我解決了搬家的心頭之患。最後我問王哥收多少錢，這個累得滿頭大汗的瘦削東北男子，臉上堆滿靦腆的笑容：「你給多少就多少吧。」死活不自己報價。我掏出了幾百塊錢付給他，他數也沒數，有些害羞地放進口袋，笑著離去。

又幾個月後，我新裝修的家裡需要添置一些宜家的傢具。自然又委託給張姐和王哥。他們熱情周到地送傢具上門來。

在安裝床的時候，張姐不小心將床頭磕破了一個小口子，張姐非常羞愧地說：「這多不好呀，都是新房！必須要換張新的。」她堅持要去宜家給我買張新床。我看看，一個小口子而已，犯不著讓他們承擔那麼重的賠償責任。就說：「沒關係。我回頭用小貼紙蓋住就行。」

最後結賬時，張姐非常堅決地，少收了我幾百元。

我知道，這趟辛苦折騰了大半夜，他們其實沒賺到什麼錢。

我從沒見過這麼實在、善良的人。

第三次合作：為我新裝修的房子組裝傢具

後來，我將張姐跟我幾次合作交往的經過，寫成一篇文章，發布到我的公眾號上。

（參閱：《一對在宜家趴活的夫妻問我「要送貨嗎」，然後發生的事》，

點藍字可閱

）

我想：這麼好的人，我要寫寫和他們交往的故事和感受。給這社會傳遞點正能量。另外，如果文章能夠為張姐帶來點顧客也好，為此，我在文章中留下了張姐的電話（151 1797 4398）。

結果，我那平實記錄張姐點滴的文章，感動了朋友圈裡的許多人。幾天之內，文章達到上百萬閱讀量。張姐的電話那幾天被打爆了。

朋友圈裡關於本文的一條讀者轉發評論

我們誰也沒有預料到的結果是：張姐因為這一篇文章，成了一個網路紅人。她和王哥的樸實、真誠，打動了無數人。（參閱：《我報道了那對在宜家趴活的夫妻之後

》，

點藍字可閱

）

從此，她不再缺顧客。她的生意模式也發生了改變：無須再去宜家趴活。

因為許多人通過電話和微信主動找她訂貨，請她送貨上門。她從微信上接單，然後去宜家代購貨物，送到顧客家裡，安裝好，然後收取貨款及送貨安裝費用。

張姐夫婦給微信上的顧客送傢具

她對顧客付出了真誠，我寫了篇文章記錄了我感受到的真誠，然後，無數網友被這種真誠打動。他們找張姐，一來相信她能提供用心和可靠的服務，二來，也想通過這種方式，幫幫她和王哥。

那年春節前夕，張姐打電話給我，說要來家裡坐坐。

打開門來，我發現張姐和王哥手上拎了一大堆東西，有老家特產，有從商場購買的禮物。

我想回饋給他們一些東西，他們卻堅持不收。

此後，一年之中，關鍵的那麼幾個節日，他們便登門拜訪。有時電話預約一下，有時乾脆，直接就門鈴響了，打開門，夫妻倆笑盈盈地站在門口。想想，他們是怕我會謝絕他們來訪，所以玩這種突然襲擊。

他們對我充滿感激。無以表達，便採取這種上門拜訪的方式，每回都拎一大堆禮物，價值一兩千元。每次我都苦口婆心地勸說甚至「警告」：再拎禮物就別來了。可是，下次，依然如故。

後來我明白，拜訪並送禮，是他們對我表達感恩的最直接方式。

雖然此後我也沒有再提供什麼新的幫助。但他們依舊逢節日便拜訪。每次拜訪，都僅僅是拜訪，送上一堆禮物，開心熱烈地聊聊天，從來沒有求過什麼更多的幫助。

一直到今天，都是如此。

他們就是如此純粹的人。

張姐夫婦上門拜訪時的留影

其實，他們從東北到北京，多年來一直在吃苦，因為以前失敗的生意而欠下不少債務，這幾年一直在掙錢還債。

但這絲毫沒影響他們骨子裡的樸實、真誠。

他們太需要錢了。但他們選擇用認真的態度和敬業的精神賺取辛苦錢。用這份辛苦錢去還債、去生活、去支付兩個孩子的讀書費用。在他們的身上，看不到一些底層混生活者的偷奸耍滑、投機取巧。

他們也是我所交到的朋友之中，最真誠、最具有知恩圖報精神的朋友。

我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

每當對生活有一些灰心失意之際，我就會想起總是笑意盈盈的張姐，和沉默羞澀的王哥。

他們在塵埃里摸爬滾打，在社會底層艱難求生，卻總是如此自帶光芒，從不「叫苦」、不

抄

「近道」，我還有什麼理由對生活灰心喪氣呢？

與張姐王哥的這一段美好緣份，當初差點因為我的內心之牆而葬送，如果那夜我在宜家買的東西用自己的車就足夠運回家的話，便沒有這些事了。

因為我的內心之牆一定會讓我失去和張姐王哥進一步溝通的可能。

感謝那一夜，我買的東西有點多。

五

人與人之間的內心之牆難破，但有時，一小步努力，就足以開創新天地。

有時，只需要換位思考一下。

有時，當我們對他人產生不滿時，不妨冷靜一下，想一想對方是不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內心便立馬換了乾坤。

我的朋友李尚龍寫過一篇文章，叫《我們都可以去溫暖一個陌生人》

（點藍字可閱）

，裡面有一個視頻，是一位快遞小哥在人滿為患擠不進去的電梯前焦急得哭泣抓狂的畫面，令人很難不動容，對於在家叫餐的人，送餐晚點了會導致我們肚餓，「體驗感」差，從而讓我們不高興，乃至憤怒，我們已經有點習慣了把自己當上帝。

但對於一位送餐小哥，可能因為顧客的一次差評，他這一天拚命送出幾十單的勞作工資就被罰得一分不剩。

為此，快遞小哥騎著電動車，一路風馳電掣，往往是人群中最焦急的那一個。甚至不惜闖紅燈，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只為他手中的餐，及時送達顧客手中，避免顧客「龍顏大怒」。

李尚龍說，在他考慮到送餐小哥的不易和艱辛之後，就改變了以前喜歡催單的習慣，甚至在下單時會附上一句留言：

「快遞小哥，我肚子沒那麼餓，送餐路上安全第一。如果超時可提前按已送達……」

對於冷漠慣了的人來說，李尚龍的這個動作看起來有點裝逼，甚至娘娘腔。我在公眾號上轉了這篇文章後，發現有的評論就是冷嘲熱諷。

但

你怎麼就知道，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這句話就不會點亮某位快遞小哥的內心，從而避免某起悲劇，催生一個幸福的靈魂呢？

我自己在前幾天也遇到一個類似的事情。當天北京下雪，我點了個外賣，下單幾分鐘後，送餐小哥的電話就打進來了：「到你樓下了，你出門來取下吧。」

我一面驚嘆怎麼會這麼快啊，一面跑出去迎接。但左看右看沒看到送餐小哥。於是打電話回去，電話那頭懵逼了一會後說：「哦，是我搞錯了！我把你當成這一單了。你應該是下一單……」

對方話沒說完，我就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內心責怪他的粗心，害得我下雪之際，穿著睡衣衝出大門卻撲個空。

但轉念一想，我是不是太衝動？此刻送餐小哥是不是有些惴惴不安了？

我甚至想起了就在兩天前看到的一條新聞：一位送餐小哥給一位憤怒的顧客發簡訊說：「我在給你送的餐中加了點自己拉的屎，味道怎麼樣？」

我立馬又回撥了送餐小哥的電話，接通後，我告訴他：「我的餐你不用太著急，我沒那麼餓。下雪路滑，注意安全!」

話筒那頭傳來感激的聲音：「好的，謝謝啊！」

掛上電話後，我至少可以為我的食物衛生狀況安心一些了。

然後我想，這個追打的電話雖然有點出於吃屎的恐懼，但好歹，它也是我給可能還在焦急狀態中的送餐員吃的一顆定心丸，讓他知道，有人除了關注自己的食物，也還在關注他的安全。

打完這個電話，我也為自己對一些不如意之事過度在意、容易生髮出不滿情緒這一點感到有些慚愧了。

我想，以後在遇到令我不滿的狀況時，我不能馬上發出怒火（即使非常在理），一定要更全面地想想，對方出什麼狀況了，是不是遇到難處了。

許多的改變，不必驚天動地。某種意義上，

細微點滴的改變，反而更有意義。

因為與巨大改變相比起來，它不需要耗費太多的能量，無需我們「脫胎換骨」。

短期內謀求「脫胎換骨」是非常困難的，也往往容易失敗。

而點滴細微改變則很容易。一旦做到，「小甜頭」「小確幸」便會產生，刺激我們進一步地、持續地進行微小的改變。

生命的進化往往不是瞬間的巨變，而是來自細微點滴的改變。

我們的身體持續七年微小的變化，便會迎來一個嶄新的自我。我想，我們的心理變化也是一樣的。

當我們認為需要巨變時，往往不重視細微改變和「小確幸」，結果就會是：我們什麼改變也不會發生，「互害型社會」也將長期如故，心靈與心靈之間無形的牆也將堅固不破。我們即使想表露真誠，卻可能害怕受傷、或者只是覺得好傻，而並不敢或不屑於踏出那一步。

事實上，付出真誠，哪怕只是在一些點滴細微之處，有所收穫的往往首先並不是他人，而恰恰是我們自己。

因為，

當你能夠在陌生人面前保持真誠態度，你的教養提升了，你的心境敞亮了。

你的幸福感，自然也會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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