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和的寶船到底啥模樣，《天妃經》插畫最靠譜

文史 03-04

中外名船史中，大概沒有哪條船同「鄭和寶船」這樣，廣受爭議，且總無定論。

鄭和死後的半個世紀，宣德、正統、景泰、天順四朝更迭，海禁政策一以貫之，下西洋的偉業已成過眼雲煙。明成化十三年（1477年），憲宗朱見深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鄭和七下西洋的舊事，欲閱「鄭和出使水程」檔案。太監汪直請兵部尚書項忠即刻去找，但項忠找了半天沒有找到，憤怒的項忠把管檔案的人一頓暴打後，兵部侍郎劉大夏才這說出一句：「三保下西洋，費錢糧數十萬兩，軍民死傷且萬計，縱得奇寶而歸，於國家何益，此特一時敝政，大臣當切諫也。舊案雖存，亦當毀之，以拔其根，尚何追究其有無哉？」

劉大夏燒「鄭和出使水程」檔案的故事，並不在大明官史之中。這個故事最初錄於明嘉靖嚴從簡的《殊域周咨錄》和陸樹聲的《長水日抄》，後來，萬曆顧起元的《客座贅語》等著述也有此類記載。所以，後人都認為是劉大夏把檔案燒了。但細想這事也頗蹊蹺，兵部尚書項忠是軍界最高長官，兵部侍郎劉大夏本是秘書類的下屬，怎敢底氣十足地以下犯上？另外，焚燒國家檔案，是觸犯大明律法的大事，怎能不了了之？《殊域周咨錄》和《客座贅語》等「個人敘事」是不是有所誇張？

劉大夏有意把歷史文獻給消毀了，有點「證據不足」。但無風不起浪，下西洋「費錢糧數十萬兩」勞民傷財確是史實。據《明史·鄭和傳》載，「和經事三朝，先後七奉使，所歷凡三十餘國。無名寶物，不可勝計，而中國耗廢亦不貲。」有學者統計，從洪武到成化年間的100多年間，大明共生產白銀3000萬兩。鄭和七下西洋的財政撥款加在一起是700萬兩，花掉了600萬兩。可以說，再這麼只出不入的下西洋，大明財政就要被這個「形象工程」搞崩潰了。劉大夏等人的反對，也有一定的道理。

不過，鄭和下西洋既然是朝廷的「形象工程」，人們還是為青史留名做了一些準備，比如鄭和船隊的馬歡、費信等人的西洋志覽，亦是鄭和下西洋的難得的史料。

明代鄭和下西洋文獻，鞏珍的《西洋番國志》、費信《星搓勝覽》、馬歡《瀛涯勝覽》，三書中《瀛涯勝覽》所記最為翔實，原本成於明景泰二年（1451年），傳世的有明萬曆抄本本。此為鄭和下西洋船隊最早的文獻。明萬曆羅懋登《三寶太監西洋記通俗演義》中的鄭和船隊的記載，和成於清代的《明史·鄭和傳》中的「造大舶修四十四丈，廣十八丈者六十二」記載，皆出自《瀛涯勝覽》。

鄭和為明廷十二監之內官監太監，官位四品，營造艦船諸事務正是他所主管，所以，下西洋的船隊在鄭和的主持下技術與規模都達到空前水平。人們無法確定鄭和船隊的寶船到底有多大，南京下關龍江口找到了明代寶船廠遺址，提供了一些參考。

據說，原來這裡是七條作塘的超大船廠，現僅剩兩條作塘。考古專家認為這裡是惟一的明代官辦造船基地遺址（十年後，南京又發現了一個明代造船遺址，似可證明南京是大明的造船中心）。考古工作者在對「第六作塘」進行搶救性發掘時，出土了大量的造船工具，包括鐵制的斧、鑿、鋸、銼、鑽、錐、刀、各式鐵釘，和木製的錘、槳、夯、刮刀等。數量之大，品種之多，可謂是明代造船工具的彙集。還有大量的船用構件和造船材料，主要包括各式船板、木柱、舵桿、桅杆、軸、圓盤、船上的門框等。

此中，最為重要的是兩根保存完好的鐵梨木舵桿，長度分別為10.1米和11米，它們的形制和尺度是推算寶船型制與規模的重要參考依據（1957年寶船廠遺址曾出土過一個長11·07米的巨型舵桿。人們根據《明史·鄭和傳》「造大舶修四十四丈，廣十八丈者六十二」的記載，結和舵桿推算：寶船大約長140米，寬50米，大約有九桅十二帆。但這個尺寸的船在實際航行中，缺少應用的可能性，我們只能說大明至少能造這麼大的寶船。

此前，人們根據所謂《明史·鄭和傳》的推算，得出了許多驚人的數字：英國學者米爾斯推算，寶船排水量3100噸。中國學者唐志拔計算（數據載於他的著作《中國艦船史》第七章），寶船排水量應該達到5000～10000噸。集美（廈門）航專、大連海運學院、武漢水運工程學院合作，按照造船原理和中國式木帆船營造法式將寶船復原後，核算最大好寶船滿載排水量約22848噸，可載重9824噸（見彭德清等編著的《中國航海史》第四章），這些數據，據說都是科學推算。

根據《中國度量衡制史》記錄明尺31.1厘米計算，船長139米，寬56米；若按出土的明代木尺實物28厘米計算，船長124米，寬50米。還有專家據此推出寶船有九桅十二帆。明代用木材造出兩萬多噸帆船，這應當是個航母級的木船，如果不是鋼鐵骨架，不知這船會不會散架，下水後會不會翻，升帆後能不能在海上航行。另外，這樣的船六十二、三艘「航母」級寶船，一併出海開洋，這將是今天的航母編隊也辦不到的事。

2005年紀念鄭和下西洋600周年時，我來南京考察聽說這裡正在仿建一艘原大的鄭和寶船。當時，沒能見到此船。十年後，在南京開會時，見到了當年張羅造寶船的趙志剛先生，得知此船的仿建工作，已經終止。鼓樓區政府原本復建寶船迎接青奧會。但與重要投資方馬來西亞一公司的資金出了差頭，所以再次放下。

據趙志剛先生介紹，此復建寶船。長71.1米、寬14.05米、高5.4米，設計方案中「鄭和寶船」的尺寸別有寓意，象徵著1405年7月11日鄭和首次出航。這個「寓意」尺寸，很不科學，但比此前的推算，還是接近事實了一些。但據我了解，這個已經比120米寶船縮小了許多的仿建船，目前已裝上了馬達，但能不能在江上航行，還說不準，到海上航行的方案已經被否決了。我往最好的方面推想，這個南京仿建鄭和寶船，最理想的方式是在陸地上，作為一個與遊客互動的道具。但這個仿船真的就是鄭和寶船再現嗎，誰也說不準。

事實上，關於鄭和寶船，還有一個明代文獻，很少有人提及。2000年，幾位想復原鄭和寶船的專家，在《中國美術全集·繪畫編·版畫卷》中，意外發現了一幅圖畫，圖中繪有天妃（媽祖）護佑下的鄭和下西洋船隊圖形，圖上繪有五列船，每列五艘。據專家考證此畫出自《天妃經》，是其卷首插圖。

《天妃經》（全稱為《太上說天妃救苦靈應經》）一卷，是參加過鄭和第五次下西洋的僧人勝慧在臨終時，命弟子以他所遺資財發願刻印的，時間為永樂十八年（1420年）。此經分為，至心皈命禮、啟請咒、奉禮咒、偈曰、復偈曰等幾個部分，是請天妃救苦救難的經文，因為天妃是中國海神，所以，卷首才會出現她保祐鄭和船隊的插圖。此時，鄭和船隊已順利完成了五次航行。

《天妃經》卷首的鄭和船隊圖是迄今為止發現最早的鄭和下西洋船隊的圖形資料。此圖所繪船舶，艏艉高翹，船舷高，吃水深，高大如樓，可以說，是福船的寫實和寫意，是寶船系福船型這一結論的有力證據。

卷首插圖中，鄭和船隊五艘船，船型、尺度基本相同，但均不是九桅大號寶船，而是六桅二千料海船或更小的海船。專家認為，按再說大號寶船既巨大，又重要，理應充當畫中「主角」。不被描繪，只能是因為它並未出海，不是鄭和下西洋船隊中的船型。

我以為《天妃經》卷首插圖中的鄭和船隊更接近歷史真實。

鄭和的寶船到底啥模樣，《天妃經》插畫最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