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法聯軍戰爭筆記：香港苦力和聯軍一起爬城牆攻陷大沽口炮台

大沽口是中國明、清海防要塞。很少有人注意到，這個要塞炮台其實最早是戚繼光駐防天津衛時建造的。

大沽口其實並不是一個單個的炮台，而是分布在海河南北兩岸，一共有大型炮台六座，小型炮台二十五座，一共大炮六十四尊。說白了是個炮台和步兵工事組成的整體防禦體系。

所以近代以來，西方列強和清朝打仗，動不動就拿這裡開刀。要從海上進攻北京，就必須攻陷大沽口，然後是天津，再就是北京。然後慈禧太后和皇帝如果不想當俘虜然後只有跑路了。

既然老被敵人從這裡突破，所以清政府甚至讓直隸總督這樣的封疆大臣來直接主持防禦，李鴻章執政時代，他在老淮軍的親兵分成兩支，是死活也不動窩的，一支是劉公島的護軍；另一支就是大沽炮台的守軍，是守護大清朝的命根子大沽口的。

在20世紀後汽車普及之前，一支軍隊出戰，後面都必須跟著大批臨時僱傭的民工，所以甲午戰爭日軍正規軍參戰了24萬，實際又從國內動用了15萬「軍夫」，負責挖掘工事，運輸糧草，搬運屍體，做飯洗衣等等，第二次鴉片戰爭時期的英法聯軍也同樣需要軍夫，不過從英國本土運來太遠了，於是他們臨時在香港和廣東僱用了一批當地人。

為參戰的約18000名英法聯軍（包括5000名印度錫克僱用兵）服務的，是大約5000名「廣州苦力」。這些人是聯軍花重金（每月9美元+兩套衣服+口糧）臨時僱傭的，「苦力」來自社會底層，相當一部分屬於社會殘渣。據說在香港招收完苦力後，整個香港的盜竊率都下降了。這些苦力毫無國家意識可言，誰給錢聽誰的。按照約定苦力並不需要參與作戰，僅需把梯子帶到戰場即可。但是在攻佔炮台時這些苦力卻積極要求和聯軍一起作戰共同攻擊清軍。猜測可能出想趁機搶掠的目的。

法軍留下的記錄：

「拿過梯子。」柯利諾命令士兵們。可是這時，苦力們開始與士兵們對抗起來.他們不願意把梯子交出來。他們想跟著衝鋒，想親自把梯子架到工事牆上，他們堅持要陪著我們一起去送命。而他們只是些單純的搬運工，只是一些農民和一些溫和的市民……誰說中國人沒有能力培養出優秀的士兵!我們滿足了他們的願望。於是他們杠著梯子，跟著勇敢的柯利諾沖向噴著死亡之火的炮台。——《翻譯官手記》P137-138

再看英軍的描述:

英軍方面 聯軍中的廣東苦力們英勇無畏的表現卻搏得大家的稱讚。他們似乎很享受戰爭帶來的樂趣，只要炮火擊中目標，無論是敵人遭到致命的打擊還是我軍不幸的士兵被擊倒，他們都會歡呼喝彩。法軍僱傭的苦力在前線表現得更為英勇，他們站在深及頸項的溝渠里，腦袋頂著梯子，讓法國士兵從上面踩過去。可能有人會說，當中國人有機會證明他們的勇氣時，他們也毫不怯懦。但是，不要忘記，苦力隊的成員曾經大部分都是小偷或海盜，已經在眾多流血事件中變得冷漠了，實際上他們大都是靠這樣的流血事件維持生計。他們在每場戰鬥中見證了我軍的力量優勢及士兵的勇氣與決心，這似乎在某種程度上消除了他們先前的那種顧慮。如今他們完全相信，只要他們好好表現，就能夠賺到每個中國人骨子裡渴望的「萬能的」金錢。他們更加清楚，任何退縮或貪圖享樂的心思，都有可能給他們帶來恥辱甚至殺身之禍。從某種程度上來看，他們的處境也是一個令人絕望的陷阱。因此，他們都很聰明，竭力贏取僱主的好感，而且也得逞了，因為當天將軍額外獎勵每個上前線的苦力一個月的工錢。多位軍官都認為，如果給予適當的訓練和引導，中國人都是絕對優秀的士兵。——《圓明園罹難150周年 1860-2010》

這些苦力出身遙遠的廣東南方，英法侵略軍也承諾負責他們戰後可以回香港和廣州。天高皇帝遠，所以他們其實也不怎麼擔心清政府事後的報復，當然，你要是以為當時北方老百姓真的會憤起抵抗英法聯軍，那也是錯了。

英軍記錄：「跟我們1858年的時候一模一樣——這些可憐的百姓成群結隊地趕來，提供各種補給，恭恭敬敬，完全沒有抵抗。只要能拿得出錢，總會有大量的當地居民和聯軍做生意，從而緩解物資緊張的情況，這是聯軍高層事先料想不到的。《額爾金書信和日記選》P199

雖然我們的教科書一般把大沽口之戰描述得英勇無比，甚至連英法聯軍也表示「能給我們這麼多傷亡真想不到」，但事實是英軍總是發現清軍的炮台有一側總是是打開的，每當快失守的時候，清軍就會從那裡逃跑。

嗯，清軍很懂得「圍三闕一」的兵法，不過是針對的對象是自己。

清軍的防禦戰術讓今天人有些迷惑，他們在大沽口炮台前方雖然防禦森嚴，一度讓英軍艦隊受損嚴重，但在大沽口炮台的背後卻沒有布置守軍， 1860年8月1日，聯軍出動軍艦30多艘和陸戰隊5000人在北塘附近順利登陸，由於步行未攜帶大炮，於是英法聯軍其實手上的武器只有步槍和梯子。不得不展開傷亡最大的「蟻附」攻城。

相比之下，清軍反倒是武器先進，火力兇猛的一方，法軍描述：「看著中國的炮彈飛過來簡直如同一種享受。因為發射的力量不足，炮彈還沒飛到我們面前就落地了，像瓦片在水上打水漂一樣在地上蹦跳。聽到槍聲、聞到火藥變得興奮的戰士們一邊看著這些炮彈飛過來一邊嬉笑不已。在我們的隊伍中間不時可以聽到有人在開心地叫喊：「馬丁，小心!杜邦，小心!杜朗，杜瓦爾……左邊又來一個炮彈!」這些喜歡嬉鬧的士兵一邊開著玩笑，一邊笑得前仰後合。——《翻譯官手記》P124

然後的過程就是英法聯軍爬梯子，清軍奮力朝下丟石頭，射擊，戰後統計，英法聯軍傷亡很少是炮彈造成的，多半是爬梯子時造成。

8月14日……聯軍死傷輕微，法軍1人死亡，約12人受傷；英軍僅傷3人

2000名清軍在四散而逃。同日塘沽陷落。

時至今日，還有些人在覺得「如果清朝頑強抵抗到底，列強軍隊無法戰勝地大物博的中華」

但法軍的一段筆記告訴我們為什麼這是不可能的。

中國皇帝的士兵在不跟敵人打仗的時候，就跟他們自己的百姓打仗。

我們看見了母騾拉著的兩頂轎子。……轎子由一些家丁們護送。她們遭到了一群清兵的襲擊，他們正在搶劫她們。他們已經把護送這兩頂轎子的家丁們塞住嘴巴，綁了起來，並開始搶劫他們的行囊。轎子里傳出了劇烈的尖叫。看見我們出現，這些清兵作鳥獸散逃跑了，我們很高興救了這兩個官夫人，這兩位貴婦既對我們的救助非常感激，又對我們這些蠻夷非常害怕，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後，驚訝於沒有當場受到各國民族所謂的「最後的侮辱」，她們總算有了一點信任，甚至命令家丁們跟在這支救了他們的法國縱隊後面。她們跟我們同時到達了天津。——《翻譯官手記》P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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