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系列：一個女人的「折花」歲月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德裕至鎮，奉詔安排宮人杜仲陽於道觀，與之供給。仲陽者，漳王養母，王得罪，放仲陽於潤州故也。——《舊唐書·李德裕傳》

譯文：

李德裕到任後，奉詔令在道觀安頓宮女杜仲陽，給她供給。杜仲陽是漳王李湊的養母，漳王獲罪，因此將杜仲陽放逐到潤州。

一

這個女人在歷史上留下的痕迹主要就是兩首詩。

一首是她自己寫的《金縷衣》：「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作為《唐詩三百首》的壓卷之作，這個女人了不起。

另一首是杜牧寫的《杜秋娘詩》，全詩112句，是唐詩中的長篇名作。（全詩太長，這裡就不全詩照登了。）作為可以和白居易《琵琶行》相提並論的作品，這個女人不一般。

現在大家知道了，今天要說的這個女人就是杜秋娘。

需要說明的是，人家的名字其實叫杜秋，「娘」字屬於尊稱，就和當時男子用「郎」做尊稱一樣。另外，她還有一個名字叫杜仲陽，這也是她出現在史書中的名字。

二

杜秋娘不是什麼官二代、富二代，以平民身份投身娛樂圈，江南女子的天生麗質，嚴格的歌舞訓練，還會作詞編曲，基本上走的是「實力+偶像」的路子。

杜秋娘15歲那年，並沒有等來唱片公司的簽約，而是被鎮海節度使李錡包養了。但杜秋娘並沒有就此消沉，她在演藝事業上的抱負依然很執著。

她不屑於表演別人編好的節目，自己譜寫了一曲《金縷衣》，聲情並茂地唱給李錡聽。堂堂節度使當場捐出了自己的膝蓋，「額的神啊！」立刻就把杜秋娘納為侍妾，升級為有名分的小三。

事實上，這首詩的主題挺複雜的。詩以折花為比喻，當花與青春時光相聯繫時，有珍惜青春和光陰的意思。當花與行樂相聯繫時，又是在勸人及時行樂。李錡的理解估計是後一種，「甚得吾心」，所以才那麼高興。

三

藩鎮割據是唐代中晚期的唯一政治主題。

公元807年，朝廷要限制地方節度使的權力，李錡傻不愣登起兵造反，但很快被朝廷的軍隊打敗，別說浪頭了，連浪花也沒多少。一起造反的部下直接綁了李錡，獻上投名狀。造反造掉了一家人的腦袋。

按照慣例，侍妾們不在掉腦袋之列，一般都是作為戰利品分發的。杜秋娘這個品質上乘的戰利品被留在皇宮中繼續從事自己的演藝事業。

一招鮮，吃遍天。有一次，杜秋娘為唐憲宗李純表演了《金縷衣》，皇帝的膝蓋也捐了出來，杜秋娘一步登天，從一個歌舞奴隸直接跳到妃子的位置，匪號「秋妃」。

杜秋迎來了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唐憲宗李純是唐代中後期一個比較有亮點的皇帝，有「小玄宗」之稱。

當國家步入發展快車道之後，宰相李吉甫曾好意勸唐憲宗，再選天下美女充實後宮，他說：「天下已平，陛下宜為樂。」李純回答說：「我有一秋妃足矣！」很有些當年楊貴妃與唐玄宗的調調。

杜秋娘在李純身邊，既是愛妃、玩伴，又是機要秘書。李純經常和杜秋娘討論一些國家大事，而杜秋娘也以自己不錯的見識提出了不少中肯的建議，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李純年輕氣盛的缺點。

好日子總是不長久。公元820年，42歲的李純突然不明不白地死了，有人說他是想長生不老「嗑藥」死的，有人說是太監謀殺的，但當時宦官專權，此事不了了之。

24歲的太子李恆接班成了唐穆宗，杜秋娘成了李恆兒子李湊奶奶輩的家庭教師兼保姆。

四

李純治理下的大好江山開始亂了。

唐穆宗李恆：24歲即位，28歲暴死，在位4年。

執政特色：好色荒淫、一夜N次郎。

唐敬宗李湛：15歲即位，17歲被刺殺，在位兩年。

執政特色：打獵遊玩、鬥雞跑馬。

…………

大唐的皇帝寶座有變成走馬燈的趨勢。

杜秋娘目睹了李純、李恆、李湛祖孫三代皇帝暴死的過程，也知道這都是太監們為了穩固自己的權勢造的孽。

杜秋娘不願意看到國家就這樣下去，開始和宰相宋申錫秘密策劃，準備發動宮廷政變，把自己教育得很不錯的李湊推上皇帝的寶座。

但事機不秘，功虧一簣，結果是李湊貶為庶民，宋申錫降職成了江州司馬（當年白居易的職務），而杜秋娘也削籍為民，遣返回鄉。

五

結束了「折花」歲月的杜秋娘回到家鄉之後，無親無戚，無兒無女，無家可歸，年老色衰的她也不可能再混演藝圈了，只能住在道觀中。

關於杜秋娘還鄉，杜牧寫的非常煽情：「四朝三十載，似夢復疑非。潼關識舊吏，吏發已如絲。歸來四鄰改, 茂苑草菲菲。清血灑不盡，仰天知問誰。」

名相李德裕在潤州任職的時候，對實際上屬於「監視居住」的杜秋娘還是提供了一些生活保障的。但後來李德裕被免職，其中就有一條罪名是「厚賂仲陽」。

在往後，杜秋娘的日子應該是十分困苦的。杜牧經過潤州時，「感其窮且老，為之賦詩」。這就是有名的《杜秋娘詩》。

已經是老婦的杜秋娘也許還會經常回憶起過往，也許還會反覆吟誦自己的《金縷衣》——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

好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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