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義》熱播 投資人曾因話題敏感被嚇跑

誰也沒想到總投資逾1億元人民幣的《人民的名義》會如此之火；其背後的那場商業「冒險」也很酣暢。 無論從創作題材，還是觀看人數來說，《人民的名義》都將成為2017年的現象級電視劇。 據貓眼專業版數據，在該劇僅播出16集的情況下，截至4月7日，該劇累計全網播放量為16.2億，在湖南衛視的收視率破2，豆瓣評分為8.7分。

（原標題：《人民的名義》：一場酣暢的商業「冒險」）

經濟觀察報 記者 張斐斐 白金蕾

涉及副國級高官的貪腐、基層群眾對抗當地政府，以及中國官場上省市及各部門之間的博弈，均出乎意料地在劇集中逐一展現。

在觀眾被跌宕起伏的反腐劇情吸引的背後，即使是一次「由上而下」的創作過程，從電視劇改編權、尋找投資方、確定播出平台，到收回投資等關鍵的商業節點上，發生的商業大戲也同樣精彩。

經濟觀察報從多位相關人士處證實，《人民的名義》總投資1億元多元人民幣，由天津嘉會文化、北京正和順文化、上海利達影業、大盛國際傳媒、鳳凰傳奇影業五家民營公司共同投資。最初以2.2億元的價格向湖南衛視出售了五年期限內的台、網播出權與分銷權，之後聚力（PPTV）以近2億元的價格購得了該劇的網路播出權及分銷權。3月28日，衛視播出當日，聚力傳媒最終決定由網路獨播改為與愛奇藝、優酷土豆、騰訊視頻、芒果TV、搜狐視頻幾家平台共同播出。

在整個商業鏈條當中，湖南衛視以先期判斷力和勇氣，以高性價比換回了該劇在電視台的播出和分銷權力。而最終聚力PPTV也以分銷的形式，快速消化了風險，保證回報。整個團隊以通力合作應對敏感題材的挑戰，在藝術與商業之上找到了平衡點。

「四駕馬車」的信任

安曉芬是中國電影圈內知名的電影投資人，曾任職張藝謀與張偉平的新畫面公司，2008年創業大盛國際後，曾投資製作過《小時代》、《葉問》等系列電影，而《人民的名義》卻是她跨界投資電視劇的第一部作品。

事實上，安曉芬早在2015年就對反腐現實題材的影視作品感興趣了。

2016年初，《人民的名義》的另一位投資人——上海利達影業總經理李貢與其商討該片的投資事宜，正好吸引了安曉芬的注意。

在與總製片人李路溝通後得知，該劇已與一些大的國營企業和一家做電視劇擅長的影視公司達成了協議，承擔了大部分的投資，於是，安曉芬與李貢的兩家公司就將已經把剩下的30%以上的額度全包了。

2016年2月，《人民的名義》劇組在南京舉行簡單的開機儀式，作為投資方的代表，安曉芬和李貢出席了那次活動，卻意外得知，前期入局的投資方，已經退卻了。「我們兩個本來是來「補缺」，但成了除了李路之外，唯一一個還沒有落跑的投資方。」安曉芬笑道。

兩人主動向李路提出增資，但李路表示，畢竟政治題材十幾年沒有拍過了，還是很敏感，那些投資方也有難處。「如果真賠了，我對不起你們，我不能可著一個人猛坑。」李路當時說。

後來，安曉芬了解到，在已經開拍的情況之下，李路頂著壓力，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又從高亞麟的天津嘉會文化等處找了6000多萬的投資。之前，李路也已抵押了自己在南京的房產，對該項目進行投資。

事實上，在安曉芬之前，以最高檢影視中心專職副主任范子文，該劇原著及編劇周梅森，該劇導演及總製片人李路和解放軍總後勤部金盾影視中心主任李學政組成的這「四架馬車」已經拉動該項目進展了一年多的時間。

十八大以來，持續的反腐成為中國從官場到百姓政治生活當中的關鍵辭彙。中紀委宣傳部希望最高檢影視中心要加強該題材的創作和生產。在此背景下，2014年底，范子文去南京找到「政治小說第一人」周梅森，希望他出面創作《人民的名義》。2015年年初，李路偶然得知該消息，經過了反覆的溝通與爭取，得到了最高檢影視中心的授權，成為該劇的總製片人和導演，負責項目的融資、製作和發行。之後，李學政也是在一個朋友的聚會上聞及此項目，希望能夠為該項目的融資和演員方面貢獻力量。「我判斷投不投一個項目的原則很簡單，就是看人。」安曉芬對經濟觀察報說，「坦白說，決定投資這個項目我連劇本都沒有看，因為我相信這四駕馬車的判斷力，相信他們之前的作品。但一旦投入了，就秉持幫忙、不添亂的原則。」

李貢也表示，當時的確對於是否盈利沒有那麼功利。對我們公司來說，這個事情有意義，我們希望這麼一部劇，能夠感染、宣傳正義。即使是投虧了，也是盡到了企業的社會責任，是願意去擔當的。

李路也沒有讓這些人失望。在預算比較緊張的情況下，依然靠優秀的劇本和「刷臉」獲得了陸毅、張豐毅等員工的鼎力」友情價「支持。據了解，演員的成本在《人民的名義》一劇中，佔到的成本不到40%，遠低於一些」小鮮肉「的價格。

平台的勇氣

《人民的名義》於2016年6月1日在北京殺青，進入緊張的後期製作階段。對於製片方而言，最重要的事是需要找到一個敢於吃螃蟹的平台。

「因為有四五家電視台都去現場探過班，但是只有湖南衛視最先作出反應，而且三次探班，每次都去六七個、七八個，他們是最重視的一個衛視，然後他們最先決定買斷，在這個劇沒有拍完的時候，這需要非常大的勇氣和魄力。」李學政對經濟觀察報回憶道。

據了解，湖南衛視以2.2億元買斷了該劇五年間的台網播出及分銷權，也是出於對於製作團隊的信任，沒有簽署收視率對賭或者廣告額對賭的附屬條約，惟一簽署的是送審通過的風險規避條約。

而此劇也經過湖南廣播電視台長呂煥斌也親自過問，成為「一把手工程」。事實上，2007年，由張黎執導的《大明王朝》的首播平台即落戶湖南衛視。該劇在今年又在網路掀起了重播的熱潮。

2017年3月28日，《人民的名義》首集在湖南衛視金鷹獨播劇場播出。據記者了解，該劇在晚間金鷹獨播劇場首播、下午檔的青春獨播劇場重播。4月11日開始的一周，下午檔的青春獨播劇場播齣劇集達到6集，部分劇集將領先晚間黃金時段播出，這種編排方式非常罕見。

而作為該劇網路平台的主要操盤方，蘇寧旗下的聚力傳媒（PPTV）是這下半場加入的另一個重要參與者。

2016年11月，聚力傳媒版權商務負責人在一個簡易的商務賓館，與投資方及湖南衛視進行了首次接觸。「當時，我們只看了兩集的樣片，但覺得這劇有可能成為黑馬。」主管該劇的聚力傳媒副總裁陳旭華對經濟觀察報表示。「雖然題材比較敏感，但我們相信出品方及湖南衛視在專業方面的判斷，而且關鍵是劇本本身非常具有吸引力，演員陣容也非常強大。中國現實主義題材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過這樣的好作品了。」陳旭華說。

事實上，在此之前，已經有多家視頻平台與製片方進行了接洽。「聚力可以說是與片方接觸最晚，但最早做出決定的視頻平台。」兩周後，聚力傳媒與製片方及湖南衛視簽署協議，以「1個多億，接近2億元」的價格購買了網路獨播權及分銷權。但當時，並沒有決定是獨播還是網路播出。

如此算來，此劇單集購買價格在300萬左右。這一定價雖然比不上動輒700萬-800萬每集的「大IP、小鮮肉」作品，但在現實主義題材當中，應該算是「非常非常高」的價格了。

2017年初，在看完55集全集之後，聚力的信心大增，定下了全網獨播的策略，在內部劃分為A-劇集，但依然按照A級劇配備了專門的小組，開始了各種籌劃工作。從2017年1月開始，在線上與線下投入了「千萬」級別的廣告宣傳。

但這期間，其他出品方與視頻平台的態度也開始發生改變。

從獨播到共播

「在湖南衛視定檔之後，其他的幾家視頻網站就一直跟我們來談這個事情，想共同播，它們也希望能夠在在這個現實主義反腐事件中能有自己的力量。另一方面，出品方與製作方希望這部劇能夠在全網播出，能夠讓更多的人看到這部國產好劇。」陳旭華回憶道。

同時，聚力傳媒在自身平台推廣期間，也遇到了一些問題。廣告主對於此類題材還是不放心，認為沒有小鮮肉的「保價護航」，陳旭華坦承，當時在定營銷計劃時，除了一般的帖片廣告之外，我們還設定了定投廣告等方式，但最終效果並不好。

聚力面臨著一個棘手的矛盾。如果是堅持獨播，當然對拉動新會員收入有很大幫助，可能會在商業上帶來很大的成功，但畢竟一家視頻平台的影響力有限。「我們認為，作為一家主流視頻媒體，應當擔負起社會責任，讓這樣一部難得的優秀作品得到更廣泛的傳播，即使自己承受一些商業損失。」陳旭華說。

這背後，商業上的風險分散也是聚力視頻的考量之一。據了解，僅是網路分銷這部劇的播出權益，聚力已經收回了前期的購買成本，但並非是以現金方式獲得，而是以各平台「換劇」的方式進行，換劇的平均的溢價率達到了60%左右。「在視頻行業，即時可播的優秀劇集比現金更具有吸引力。」陳旭華說。

3月28號,在看到幾家平台「具有誠意」的換劇方案之後，陳旭華最終確定放棄獨播戰略，轉而進行全網分銷，與愛奇藝、優土、騰訊、芒果、搜狐幾家視頻網站簽定了分銷協議，共同在隔日凌晨進行更新。

在採訪當中，無論是投資方、製作方還是平台方，都非常感謝彼此的理解與堅持，對《人民的名義》最終取得如此大的關注。「我們想像過這劇會火，沒想會變成超S級的一部劇。」陳旭華說。

但李學政也清醒地意識到，《人民的名義》歷經了劇本創作、融資及審查播出等種種門檻，最終呈現在觀眾面前，有天時、地利、人和等各種因素，想要再複製一個這樣等級的成功，似乎可遇不可求，但也希望為現實主義此類型劇的做更多的嘗試。

據安曉芬介紹，這個劇從投資到現在，大概有十來次的聚會，大家每一次的投資方和主創都是互相感謝信任與理解，大家利益上計較得不多，但都為能參與到這部作品中來而感到驕傲。

據了解，由《人民的名義》原班投資團隊投入的「月光下的反腐網劇」——《天上人間》目前正在緊張的劇本創作過程中。預計今年6月份開拍，年底前上網。（本報記者蓋虹達對此文亦有貢獻）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