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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白:金像獎贏家《一念無明》新鮮在哪裡

朱白:金像獎贏家《一念無明》新鮮在哪裡



文 |朱白

拿下本屆香港金像獎八項提名並最終獲得新晉導演獎和最佳男女配角的《一念無明》,雖稱不上是大獲全勝,但也一種新的姿態脫穎而出了。論其質量以及意義,至少這種誠實的作品遠勝過內地那些過猶不及的所謂文藝片。


電影本來就應該是年輕人的藝術。這倒不是說中年、老年的導演不能給這個藝術帶來美感,而是很多新奇、驚喜都來自於年輕影人。近年香港電影一再被人唱衰,比如大批年富力強的導演北上之後表現出了單薄和功利心嚴重等傾向,還有很多香港藝人在商業上的屈服竟然遠比內地明星更為決絕,以至於今時今日再提到「港片」二字時都有一種情懷泛濫的意思了,彷彿恍若隔世……但此時你其實也能從一批又一批的年輕導演身上,看到一點不一樣的驚喜,這才是這門藝術的驚喜所在,有靈光乍現,還有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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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黃進


香港導演黃進在拿到台灣金馬獎的最佳新導演的獎項時,只有二十六歲。因為年輕和處女作,這是真正意義上的新晉導演。在《一念無明》這樣一部顯然是暗藏了絲絲野心的作品中,黃進不僅表現出少年老成,還將某種新希望注入到了「港片」的概念之中。


描寫躁鬱症,這看似小眾題材和永遠不如喜劇的不合時宜,但這裡有一代香港人的愛恨,更確切地說這裡有關於人類在破敗家庭中的為難和堅忍,這種關於悲劇產生的力量,在看上去還一臉稚氣的導演那裡,變成了一股強大而有質感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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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無明》劇照


余文樂扮演的兒子阿東,失手殺死了每天都蕩漾在病痛和躁鬱中的母親。雖然阿東被法院判誤傷無罪,但卻被丟進了精神病院。等他出院之時,世界已經變了。一個人的人生就此發生改變,想重回,或者接上之前的生活,已經全然沒有可能。尤其是在日進斗金或者一夜喪盡家財的香港,不管是熟人還是親人,都已經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了。


顯然,阿東身處的苦難不亞於當初他失手殺死自己母親的悲劇,他甚至死一次也不過分。前女友被他找到,但她在巨大的悲傷和災難面前已經選擇了信教(當初訂婚的他們供樓和阿東炒股欠下了巨債,這是一個普通香港女孩無法面對的),她想不通為什麼巨大的災難就這麼不容置疑地降臨在自己的頭上,她抱怨,她恨,但她也想走出這個悲慘世界,重新面對人間。所以宗教上的依靠也是一個不得不選擇的。當阿東見到了未婚妻時,他受不了對方在眾人面前哭訴自己曾經的經歷,阿東又一次病發。


被親友嫌棄,被更多的外人不接受,但都沒有讓他美妙的幻想破滅來得嚴重。阿東的躁鬱症在鏡頭中,與其說是可怕或者病入膏肓般地絕望,不如說他更顯得可憐。未婚妻的世界已與他無關,更重要的是一切不能破鏡重圓且已經距離遙遠。以此,編導才加重地道出了一個真相——「破敗家庭」這個源情節,要比躁鬱症更像是一切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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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無明》劇照


阿東從小沒有被善待,父母愛的都是他的弟弟阿俊。曾志偉扮演的父親一直都自稱是個「撲街仔」,他也確實是個大家眼中的混蛋。他早早就放棄了家庭,他跑去內地,一個人逍遙快活,留下一個患病的老婆和從頭到尾都不被看好的阿東。相依為命的阿東和母親也變成了一種肉與肉之間的糾纏,母親不信任阿東,病痛或者遭遇令其永遠處於精神恍惚之中,躁鬱病發時她與阿東全部相處都是吵架和動手,暴躁被更暴躁的一方制伏……已經身處艱難之中的阿東卻不肯將母親送到護老院,因為他覺得父親可以拋棄這個家,弟弟阿俊遠在美國不回來也可以拋棄這個家,自己不能。他堅持要與這種破敗和惡相伴到底。直到悲劇發生。


阿東出院後,父親倒是擔起了照顧阿東的重任,他們租住在廉價的房間里,卑微的父子沒有相依為命,因為這種困境中,彷彿只有生與死的問題。

父親熬不下去了,一個粗魯平凡的香港底層市民,當然面對如此重大的悲劇會顯得束手無策。他求助過「精神病家屬互助小組」,也積極地想從醫生那裡得到辦法,但面對具體而唐突的阿東,他只能一次次嘆氣。最後父親給美國的小兒子阿俊打去電話,電話中阿俊讓自己的父親放棄那個傻子,他自己可以住護老院,錢不是問題……雖然父親以一句「不是推卸給別人就可以了的」來結束這次對話,但作為觀眾也會思考,人為什麼要在困境中嘗試自救?如果本來就是一個弱者,為什麼不可以通過放棄來找到解決的方式?比如片中的阿東如果不是那麼強烈地反對未婚妻,而是將母親早點送到護老院,會不會有一個比較溫和妥當的結果?或者片中被視為猥瑣和沒有擔當的阿俊,其實他的逃跑也不僅僅是對於自己來說的一種解脫,至少他沒有讓自己的生活(當然也包括了他的妻子和孩子)也陷入到這種絕望之境?


逃與留,並非簡單的錯與對、善與惡,而你即便將這些破敗和困境歸為社會的動蕩和壓力之下的螻蟻宿命,也不能將自己順利地從中打撈出來。片中還有一個未安排客觀畫面的死亡事件,即阿東那個剛剛結婚的朋友,他迫於公司減員的壓力從三十層樓上跳了下去。這種未明的死,更像是一個無形的陰影,它會籠罩在每一個艱難求生或者沾沾自喜的人的頭頂之上。殘酷世界本質上是一道無解的題目,儘管通過努力和積極地面對,可以擊破其中的個別存在,但在更廣泛世界裡,所謂的悲劇是一種人類生存的必然。


片中沒有絕對壞人,多的只是可憐之人,正是這種安排之下,才讓一部本土特色的港片贏得了不同地域觀眾的認同。即便再破敗和無解,也有淡淡的溫情流淌其中。只有一個角色,好像被編導給予了多餘的「恨」意。就是那個從內地來到香港的單身母親,她的遭遇是婚後跑到香港生了孩子,然後丈夫不見了,自己沒有香港的合法身份,兒子沒有內地身份,所以她只能艱難地困在香港頑強求生。她和孩子曾經被阿東父子照顧過,平時都是她有求於鄰居,到了她親眼看到阿東在超市病發時,卻選擇了視而不見。而且隨後還在出租的單元里發起趕走這對父子的抗議請求。當鏡頭對準這個全無光彩的母親時,她是那麼決絕地不想讓這個精神病干擾到自己的生活。編導這樣處理片中的一個角色,顯然是與全片的格調多少有點格格不入,但這也能反映香港年輕人的某種心理表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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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無明》劇照


從《一念無明》的小範圍成功,也能看得出來,所謂「港片」,雖然已經從原來的槍炮、香艷和黑社會中漸漸消退了顏色,但一撥新晉的年輕導演,以一種在華人世界中稱得上是嶄新視角的方式,登上了這個創作自由的舞台,這又不由得讓人對於「港片」又多一分新的期待。稱香港電影是創作自由,當然是相對而言,薩特說「他人即地獄」,在一個他者無處不在的商業社會裡當然地獄也就隨時可見。只是所謂的自由,即突破一定的禁忌,並不能意味著就此給了作品以質量上的保證。這就好比一個在家庭條件優越的環境中長大的小孩,他有可能成才,也有小概率去成為犯罪分子。至少,對於眼下很多年輕的香港導演來說,一手好牌首先是已有的了,格局和面貌已初露端倪,下面就看期待中他們是怎麼行走的吧。


原標題:雖是戲劇化的電影,但裡面的悲劇卻隨處可見


【作者簡介】


朱白 |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書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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