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留學「速成班」如何忽悠中國人

文︳陳事美

現在但凡有點經濟實力的家庭，都想把孩子送到外國去留學。去美國、去歐洲、去澳洲……為此還養活了眾多留學中介，讓留學成為了一種產業。這種留學熱，不是現在才有，20年前，30年前都一直流行。中國人對出國留學似乎一直都是熱衷的，心馳神往的。但很多留學生到了外國，不是刻苦學習，而是去混日子、混文憑。據說有的人在國外待幾年，英文都說不利索。其實，這種情況在清末也曾大量出現。

庚子拳亂導致八國聯軍侵華，從西安回來的慈禧驚魂未定。在全國各方勢力的急切呼籲下，清廷被迫答應推行新政。欲推行新政就離不開新型人才，特別是國際型人才。有需求就有市場，大量中國年輕人看到了機遇，紛紛留洋深造，準備回國後大顯身手。那時大家出國的目標都是日本，因為日本與中國同屬東亞國家，文化趨同，日本深得西方精髓，距離中國又非常近，比去歐美方便又經濟實惠。

（日本留學的魯迅）

但留學這事是個慢活，少則三五年，長則十餘年，清廷等不起，留學生等不起，日本也等不起。此時的日本正迅速崛起，希望在中國大力培養親日勢力，以圖謀中國。有意思的是，在這個問題上，中日兩國從上到下罕見地保持了一致。

1902年，致力於教育救國的京師大學堂總教習吳汝綸訪問日本。急切的他在日本走訪了神戶、長崎、東京、大阪、京都等地，每到一個城市，都是馬不停蹄，從幼兒園、小學、中學到大學，從實驗室、圖書館到博物館，從職業學院、軍事學院到女子學院，都留下了這位中國人的足跡。趁這個機會，日本帝國教育會會長辻新次、日本文部大臣菊池大麓等人一個勁兒地在吳汝綸耳邊吹風，大力推銷速成教育。辻新次在吳汝綸會談時就說：「招募貴國年少有為之士，既通貴國學問者，授以淺近普通學互換智識，兩途並進，務期速成，限以一年，往複無已，遞傳遞廣，或足濟貴國教育一時之急乎。」

日本教育界、媒體界也紛紛向清政府建議，應以速成教育培養人才。清政府動心了，大量派出官費、自費留學生湧入日本，期待他們學有所成，早日投身到建設祖國的火熱事業中。現在看來，這似乎過於急功近利，但在當時可能也是無奈之舉。

日本人果斷抓住了這個商機，各種針對中國學生的速成學校，速成班向雨後春筍一樣蜂擁而起。一個市場高度競爭的行業首先必是惡劣競爭，眾多學校各展拳腳，集中忽悠中國留學生。有的學校說教育質量好，一年速成畢業；有的學校說管吃管住，八個月拿文憑；有的學校乾脆就半年，還有學校竟然打出了兩個月完成所有學業的廣告。對這種亂象，中國留學生很難分辨，上當的不在少數。留學生當時的心理就是，上速成班省時省力省錢，還能早日回國做官賺錢，何樂而不為。日本的速成學校就是看重了中國人這種心理。

蘿蔔快了不洗泥。速成班出來的中國留學生雖手拿文憑，但根本沒學到什麼真才實學。有的學生就是混在一起，喝酒打架吸毒嫖妓。清政府的一些高官注意到了這個現象，不斷上奏朝廷。駐日大使楊樞首先向清政府報告《密陳在東情形折》中說：「挾利祿功名之見而來，務為苟且，取一知半解之學而去，無補文明」。

有人做了粗略統計，當時在日本的中國留學生達一萬多人，其中六成是上的速成班，普通科學習的不到30%，還有各種中途退學的。而真正在高等院校紮實學習畢業的不到4%。1906年，大臣端方與戴鴻慈聯名向朝廷上奏《條陳學務折》，嚴厲抨擊中國留學生不務正業的現象。後來，清政府不得不收緊留學政策，抬高留學門檻，沒有中等文化程度，沒有一定的日語能力是不讓留學的。

很多人並不知道的是，魯迅也是上過速成班的。1902年3月，在國內學了一年礦務學的魯迅赴日留學。魯迅就讀的學校是弘文學院，是當時一所著名的速成學校。該學校設立有師範、警察、理化、音樂等多個專業，學習時長最長的僅一年半，最短的只有六個月。魯迅是官派留學生，在普通速成科的江南班學習，相對還是比較正規，而且時間也比較長。魯迅一共學習了約兩年時間，還是學到一定知識的。由於受父親病亡的影響，他畢業後又選擇了學醫。

雖然是速成班，但真正認真學習的同學基本抱有一種救國圖存的信念。而更多的是則是想儘快升官發財，魯迅的很多同學就是這種狀態，這讓魯迅既瞧不起又鬱悶，恥為同學。

可悲的是，雖然上學有速成班與非速成班的區別，有成才與庸才的區別，但在日本人眼裡，中國留學生都是拖著長長辮子的「清國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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