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蕾:我本來也沒說我不結婚
她最近的困惑是「我是不是有點過度自信了」。
徐靜蕾的困惑:我是否有點過度自信?
口述/徐靜蕾 採訪及整理/本刊記者 周甜
本文首發於2017年3月30日總第798期《中國新聞周刊》
晚上9點,在位於北京的一間錄音棚的會客廳里,徐靜蕾出現了,一身黑色運動套裝,戴著帽子,為採訪的推遲而鞠躬致歉,顯得禮貌又周到。
她在為自己的第七部電影作品《綁架者》錄製宣傳曲,採訪之所以推遲,是因為今天的錄音比她想像的要曲折。曲折的何止是今天的錄製,她說動作片《綁架者》是她拍的最難的一部電影。
晚上十點,外賣送到了,甜粥、餡餅和皮蛋豆腐。這是徐靜蕾那天的第一餐。她有時候一天只吃一頓飯,有時候夜宵就連吃兩頓。「我就覺得想吃的時候就該吃,不想吃的時候就不該吃。」她知道這有點放縱,可她也沒覺得規律飲食就是對的。
行走娛樂圈二十多年,從「才女」到如今的「不婚女性代言人」和「冷凍卵子權威發言人」,面對所有外界給予的標籤,徐靜蕾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說不定一轉年我就結婚了,這都有可能。你們還誰也別說,我怎麼結婚了,我本來也沒說我不結婚。」她說,她所說的任何話都只代表此時此刻她的立場。
徐靜蕾今年43歲了,不再如當年那樣清瘦,頭髮越剪越短,衣服越穿越簡單。徐靜蕾說她更喜歡當下這個被她形容為「簡單粗暴」的自己。
時尚雜誌她現在不看了,連夜看美國大選,最近比較關心量子力學的研究進展。感情的事她基本不想了,對於衰老,她也不恐慌。「不為任何努力改變不了的事情而著急」,是她的生活準則。當然,她還是有一些困惑,最近的困惑是「我是不是有點過度自信了」。
以下是她的講述:
我是不是有點過度自信了?
《綁架者》是我做的最難的一部電影,中間有很多狀況。最早我根本都不是做導演,後來就各種原因吧,也就做了導演。一開始拿到這個劇本,我覺得,還有點意思,再加上沒做過嘛,基本上沒做過的事,只要不是特別沒興趣,我覺得都可以試試。就像我得到了一個禮物,那如果我不都嘗試一下,就覺得浪費了這個禮物。
但實際上做起來之後還是覺得挺不一樣的,比如拉威壓,是一二三拉,還是一二拉,就差這一點,明道就把頭直接撞上了。黃立行肋骨骨裂,白百合也全身都是傷。愛情片拍不出人命來啊。動作片如果沒有特別周密的計劃和一個非常理性清醒的頭腦,真沒法做。
拍完動作片,覺得拍愛情片挺簡單的。比如咱們今天說在一個餐廳吃飯,這個餐廳我們沒有談下來,換一個餐廳一樣吃飯嘛,差不多那個意思就行。但動作戲就不一樣,你在那個地方跑酷,所有的動作都是設計得非常清楚嚴謹的。一旦這個場景不行了,就變成你整個動作都得變。剪輯也是反覆剪,這次是我剪的時間最長的一次,剪了整整一年。反正就是挺難的,老有人說我挺容易,我就覺得「你試試,你到我這容易一個來試試看」。
這電影吧,真是遺憾的藝術,人家老問我,你對你哪個片子滿意,我就都沒滿意過,我就老覺得眼高手低,覺得我能拍成那樣,但是好像就怎麼都拍不成那樣。其實我,我的優點也是在於我是想到就行動的人,不會停留在腦子裡特別長的時間說我這麼想想,那麼想想。尤其是拍戲這種事,基本上是有一個想法拍腦袋就干。我最近正在反思,是不是也不應該這樣,應該深思熟慮。
有的事情是可以心想事成的,有的事情可能是不行的,該退一步就是要退一步,我太勇往直前了,基本上就是上了弦,一到工作的時間,就跟瘋了一樣,這樣特別不好。
我是不是有點過度自信?一開始大家都說不行,甚至有人跟我說,你這根本拍不了,你開不了機。我還不信了。困難就解決唄,什麼事沒困難啊。我會覺得你碰到事不努力,馬上想著不行,這種工作方式是不行的。如果都這麼工作,那世界就別發展了對不對,科學家碰到不行的事多了,你不得天天研究啊,人家幾十年,量子力學從上個世紀30年代就開始研究,到現在還沒什麼特大的進展,那我們拍戲這點事怎麼解決不了。
當導演以來,沿路都是在解決困難,每天就是排雷。有時我都不敢看微信,微信一響,我心裡咯噔一下,又出什麼事了。一路上這些戲拍過來,是解決了無數問題的。但是呢,是解決了,但是解決了不意味著它特別好,這個分寸挺難拿捏的,我最近正在深刻地思考這個問題,正在自己檢討呢,但我現在其實沒想清楚。
而且我有一個感覺,就這麼多年,感覺自己沒有什麼進步,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是商業片的原因?應該也不是,我也不知道,就覺得自己哪不對勁,說不上來。我最近正在想這件事呢。所以我後面的計劃可能做監製比較多,做導演比較少。
也許這個感覺就是因為現在我太累了,可能過兩天我休息過來了,我又一拍腦子我又來了。確實以前也會這樣,有好幾次我去做完宣傳,路演以後,我說我再也不拍電影了,拍個電影還行,後面這些宣傳簡直是煩死了。我都是三四點睡,四五個小時就醒了,醒了就想著這點事,忙得減肥都忘了。沒法調節,也就這樣唄,每次都這樣。
其實我真的沒那麼愛說話,沒那麼愛表達自己,我一天不說話都行,能打字我都不說話。
但是拍戲這些事需要說太多話了。微信上十幾個群,此起彼伏的,有時候說話都串群了。我最希望的是我能成為一個作家,因為那是個人工作。
我就等著我徹底吃不消那天,我就愛誰誰,就不管了,愛怎麼著怎麼著。但是現在顯然還沒到這時候,還有勁兒。我屬於爆發力還挺強的那種,就說今天,我就上去了,然後說今天走完了,就癱著,可以看七季的《吸血鬼日記》,一直在那看,其實是有一點分裂。
我本來也沒說我不結婚
我現在說任何話,都只是我此時此刻的一個感想,我說的不一定是對的。我的想法,有些不會變,有些是會變的。人家說你為什麼那麼不想要小孩,你還要冷凍卵子?我現在此時此刻我是不這麼想要孩子,但萬一五年以後我變了怎麼辦,我沒有後悔葯了怎麼辦?我說出來以後我真的沒想到有那麼大的反響,沒有想到這個變成一個這麼前衛的事,這個事在國外都是非常正常的事。而且我認為中國跟國外是一樣的。
我說這些事,是因為我真的認為這是一個好事,給了女性多一個選擇的可能性。我只是說,嘿,大家,有這麼一個選擇哈,如果你們願意的話可以試一下。我也沒拿一大喇叭,做完以後逮誰跟誰說,嘿,我做冷凍了啊。
而且我們有很多觀念是錯的,我為什麼不通過我的嘴巴說出來?要說我好心當驢肝肺了,那隨便。就跟我有一個好吃的,我拿給大家分享,然後大家都說這不好吃,那不好吃我自己吃唄。我也不能非得告訴人家,我這特好吃,你非得吃,那我絕對不是這種人。
有人冷凍完了以後,母性就會被激發出來,她們問我,我說什麼感覺都沒有,一點都沒有。我不是那麼喜歡小孩,也不是說不喜歡,玩一會兒你會覺得特別可愛,待一會兒我覺得他也不能跟我交流,我就覺得也沒啥意思了。我的母性不一定釋放在我的孩子身上。一旦這個人我是喜歡的,我就會覺得他(她)像個孩子。
我覺得有各種各樣的人太正常了,只是有的人像我一樣,只是她不說而已。我就不信全世界的女的,除了我全都愛孩子,都有生育衝動。可能我真的生完小孩我就變成一孩子奴了,這是有可能的,但是我就沒有想要讓這件事發生。
我是「婚姻無所謂主義者」,根本就不是不婚主義者。我跟你說是因為你問我,平常我不會逮誰跟誰說,他們說錯了。因為別人都是誰啊,別人跟我什麼關係啊。
我是不給自己設什麼限,而且我只代表我此時此刻的立場。說不定一轉年我就結婚了,這都有可能。你們還誰也別說我怎麼結婚了,我本來也沒說我不結婚。人不就是這樣嗎?小時候喜歡一人,說他要不跟我好,人生從此暗淡無光了,現在怎麼著?不都活得挺好的嘛。
我大學畢業那會兒也想結婚,就覺得結婚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青春期荷爾蒙,覺得談戀愛轟轟烈烈的特別來勁,因為愛情小說都這麼寫嘛。現在我就覺得,什麼轟轟烈烈,別轟轟烈烈,就平平淡淡最好。
我拍《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的時候,為什麼要拍這個電影?就是因為我大學時讀了這個小說,我拍這個片子已經是十年以後了,我不覺得我發生變化了。
可是我第二遍讀這個小說的時候,我完全不是當時看這本書的想法了,那個時候,我發現我自己變了。我天天看自己,我哪知道我是什麼樣,但一本書會讓我發現十年間我完全不一樣。從十八九歲到二十八九,就這個過程。
我現在就會不想看了。《朗讀者》當時就想讓我讀《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我念了一句就覺得,哎呀,這不行,我拒絕了。我拍過的作品我自己就翻篇兒了,我不會再願意重新讀一遍。我再讀這個東西,可能是我七八十歲的時候,當一個好玩的事。
我的愛情片之路暫時就走到盡頭了,覺得編不下去了。談戀愛就那點事嘛,一開始我看了你一眼,你看了我一眼,咱倆好上了,然後就得想,他倆怎麼不好呢。因為他倆必須得不好啊。你見哪個愛情片從頭好到尾,誰看這種。我上部戲(《有一個地方只有我們知道》)就說,他倆怎麼不好,就得想。真的挺難編的。
情感的事我現在基本都不太想,情感跟工作不一樣,工作你硬使勁是有用的,情感是一件不能硬使勁的事。你說陪伴他,他就會一直跟你好,不是這麼回事。對他好,他就一直跟你好,也不是這麼回事。你欲擒故縱,他就能一直吃你這套,也不是這麼回事。所以你說是怎麼回事啊?我覺得你也別想了,該是怎麼回事就是怎麼回事。只能是說,自然相處,這樣大家都放鬆,反而挺好的。
每個人都要培養一種能力,就是獨處的能力。他跟不跟我好,他愛不愛我,這個是我不能決定的,說實在的,我都不能決定我愛不愛他。只有自己跟自己相處得好,這個是自己能決定的。怎麼去愛自己,學會欣賞自己,學更多有意思的事情來豐富自己的生活啊,這應該是一個基本技能吧。
不工作的時候,我是一慢性子,幹嗎都不著急,起來,晃晃悠悠,想看個電影吧,突然發現那我該早出門五分鐘,那就別看了唄,看下一場不就完了嘛。生活中真的沒有什麼事可以讓我著急,就不需要嘛。我做包,在那對著縫紉機,拿著布,左弄弄,右弄弄,不需要跟任何人交流,就覺得特別舒服,特別有成就感。
如果我獨處煩了也會找個朋友聊聊天,閑扯兩句啊。但我基本上還挺能獨處的。我可以一個人吃飯,我一點不覺得有什麼,我經常一個人去看電影,一天看仨電影,中間就去吃個熱狗。一個人逛街,就特慢地在那走,也不趕著要幹嗎。我也不是故意非得一個人,但是一個人挺自在的。要跟朋友待就最好最好的朋友,就是你能跟她待一上午誰也不說話,都玩手機的那種朋友。
我是悲劇地悲劇著過,
還是喜劇地悲劇著過
我不介意談年齡,我從小就沒隱瞞過我的年紀啊,我從小就被叫老徐,我怕什麼啊。而且現在中年標準是65歲,國際上都是這個慣例。一個人從18歲開始,其實就開始走向衰老了,你每天就會多一根皺紋,二十幾歲你就會看到自己有變化。不是到了四十歲,突然一下全是皺紋。我覺得我身體最大問題就是我運動太少,休息的時候我還到處走嘛,那個本身就是一種運動,工作了就天天坐在電腦前面打字,跟這組聊,跟那組聊。
老代表不健康,你行動會遲緩,誰不怕老啊,但是我怕老我就能不老啊?就永遠都健步如飛啊?我要求自己不為任何我解決不了的問題著急,對所有不能改變的事情都不花腦子想,這是我的原則,不能改變在那著什麼急呢?人必須得跟自己說話了,會告訴自己什麼是重要的,什麼是不重要的,對不對,要不然怎麼面對殘酷的生活啊。
所以為什麼我說這個「才女」啊,真的是比較簡陋的標籤,星座還十二個呢,你說什麼女什麼女,你能數出十二個來嗎?難道這不是一個非常籠統和簡陋的標籤嗎。所以說,還想這事。想它幹嗎呀。
比如人家說什麼,我沒法生氣,誰啊他?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也改變不了他,全中國十幾億人呢,我天天掰著人家說,我告訴你,我是一什麼樣的人,我有病啊。這個老也一樣啊,如果說怕老我就能不老,我也怕老,特怕老。為改變不了的事著急,那就是自找沒趣。我工作為什麼著急,因為我能解決得了,就是我花多少時間去解決的問題。
相比20歲的自己,我當然更喜歡現在的自己。20歲的自己多迷茫啊,你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以後要往哪個路上走,你也不知道你人生當中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因為很長一段時間,我也沒有說多喜歡演戲,但是呢,不演戲,我幹嗎呢,沒想好。我現在當然知道,比如說我要是不工作了,我想去學個水彩,我想去學個義大利菜,我想把英文學好點,我去上個編劇課。就會有好多我知道我可以做的事情,而且這些全部可以實現。
我現在比較簡單粗暴。好就好,不舒服的忍著,忍不了走了,就是這樣,就沒必要特別複雜化。還是那句話嘛,你努力沒用的事你努什麼力啊。生命也是努力也沒用的事。鍛煉鍛煉,有可能健康,但也有天天跑馬拉松的猝死啊,你說科學到底發現了真相沒有,到底是怎麼回事,誰知道。
我活到今天,無比慶幸我踏踏實實沒出任何事活到了40多歲,那不應該很感恩嗎。所以我基本上不會拍特別懷舊的那種片子。
2000年那段時間,奶奶去世,還有最好的朋友突然去世了,他那時候就40歲出頭,突然就死了。那個時候我就會有改變,原來覺得人生很漫長的,怎麼老長不大啊,突然就發現生命之脆弱,太脆弱了。你說我奶奶嘛,到了90多歲這個年紀,心裡有各種準備,當然還是會很難過。40歲的人,頭兩天還跟我說話呢,還說生病啦,感冒啦。我當時在外面拍戲,他說你回來了咱們吃扒豬臉,我印象特別深。我心想生病了還要吃扒豬臉,這肯定是沒病,幾天以後他人就沒了。所以咱們說樂觀,是說建立在悲觀之上的樂觀,千萬別傻樂觀。傻樂觀,你就會,突然一天,你承受不了很多東西。
我看《伊麗莎白女王》,老年版的,從頭哭到尾,會想到生命啊,人不能掌握的東西啊。但這些東西想完以後,對我會有一個正面的東西。我們活下來就是為了去死的嘛,這事改變不了。悲劇是註定的。那你在這個過程中是可以選擇,我是悲劇地悲劇著過,還是喜劇地悲劇著過。
(實習生劉成碩對本文亦有貢獻)
※中日兩國購車觀念其實沒啥區別
※8位落馬官員口述:權力巔峰時有如吸毒的迷幻
※風口之上,摩拜、瓜子這幾個獨角獸都做了同一個選擇
※「別看現在大家對高房價怨聲載道 真跌下來罵街的更多」
※業績下滑、戰略迷失、變革受阻,什麼導致了聯想「失去的五年」?
TAG:中國新聞周刊 |
※徐靜蕾:我很幸福,你卻不祝福我
※徐靜蕾:我從來都不是女權分子
※徐靜蕾:我愛黃立行,不需要用結婚來證明,不想結婚、生孩子!
※徐靜蕾只談戀愛不結婚的原因是因為她爸媽
※徐靜蕾為什麼不結婚 徐靜蕾男友是誰
※只戀愛不結婚不止寧靜徐靜蕾,這兩位給導演和富翁生娃了也沒結婚
※做不成徐靜蕾和蔣方舟沒什麼,怕就怕連自己都做不了
※范冰冰李晨狂秀恩愛卻不結婚,是否會學徐靜蕾只戀愛不結婚?
※如果你也得了徐靜蕾的恐婚症
※徐靜蕾:我不屑做一個「好女人」
※徐靜蕾:這一次我們沒和老徐聊凍卵,她身上還有其他值得聊的
※誰能綁架徐靜蕾?當然不是黃立行!
※對不起,《綁架者》,對不起,徐靜蕾,我要開始吐槽了!
※徐靜蕾演繹起了花房姑娘 我只想問她怎麼做到文藝又清新的?
※徐靜蕾:女人可以不嫁,但不能下嫁
※讓徐靜蕾告訴你,女人不結婚有多可怕。
※都在誇唐嫣楊冪字寫的漂亮,井柏然徐靜蕾可得站出來說不樂意了
※今天的頭條,我只給徐靜蕾!
※徐靜蕾現在為什麼不火了?原來她去干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