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的歐洲老大，國王得罪他們都得下跪挨鞭子抽

文/艾栗斯

1174年的冬天，吃了好幾個月素（齋戒）的英格蘭金雀花王朝國王亨利二世（1133-1189）身穿粗麻衣，披頭散髮並且赤著腳走進坎特伯雷大教堂，匍匐於貝克特聖祀前，請求在場所有主教和僧人輪流給他一頓好抽——他的請求得到了實現，一個接一個的鞭笞完以後，教會將這位遍體鱗傷的國王，彼時全歐洲最有權勢的三人之一（另兩個是羅馬教皇亞歷山大三世和德皇腓特烈一世）扔在聖祀冰冷的石板地上作為對他的懲戒，而這一切，都是亨利二世主動懇請的懺悔和自我踐踏。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亨利二世到底犯了啥事，以致於堂堂君主要受此凌辱？

因為他得罪了歐洲中世紀最強大的，凌居於國家和國王之上的一股勢力——歐洲基督教會。

與中國皇帝受到「上天」玄力和「君王道德」的軟約束不同，歐洲的各國君主是確確實實受制於羅馬教廷的硬約束，不管是發動戰爭、王位登記、收稅、輔佐執政、甚至君王的婚姻大事，都要經過教會勢力的同意。

比如說，英格蘭歷史上第一個正兒八經的國王「征服者威廉」（1066登基）其實是個法國人，之所以敢跨越海洋進攻英格蘭的薩克森貴族多的王位，最關鍵的因素即是得到了教會和羅馬教廷的支持。而終結了「玫瑰戰爭」，從約克王朝手中奪過王位的亨利七世，也是從法國起航登陸威爾士，後面同樣有教會的撐腰。

至於君主的個人大事，從「阿爾弗萊德」到亨利八世的宗教改革脫離天主教教廷之前，歷朝歷代的君主從出生受洗、結婚公證、到登基都要得到羅馬教廷教宗的見證和批准。

不光有權，歐洲教會還有錢有人。教會在歐洲各國里都是「國中國」一樣的存在，有自己大片土地（大概占國土的五分之一以上）、遍布各個區域城鎮的恢弘教堂、有賣「贖罪券」得到的白花花的銀子，甚至有狂熱教徒向其進貢的土地和錢財。曾經一度，英格蘭的土地陷入了被獻給教會以換取「贖罪」的熱潮，國王的稅收大幅度減少，不得不立法禁止捐贈土地，卻因此產生了最原始「信託制度」，人民絞盡腦汁、想法設法要給教會表衷心，國王想攔都攔不住。

離開了教會，國王甚至不能阻止自己的朝政：比如說，在拉丁文作為英格蘭政府和公共事務中唯一官方語言，而拉丁文的學習和教育又被教會壟斷的情況下，所有的政府、教師、會計、律師、醫生這些維持社會運轉的精英階層全由教會的人擔當，國王的智囊團也都出自教會的培養。

所以作為國王，對教會勢力一直心有不滿，但又戰戰兢兢，因為除了有權有勢有錢有人，他們還天然站在宗教的最高端，而中世紀的歐洲，你們知道的，一切都圍著繞著宗教的核心運轉。

《聖經》和《新約》給了教宗最高的神性審判權：不管是普通農民還是國王，得罪了教會名譽上被扣上「向上帝行竊」的大帽子；比如前文中提到的亨利二世，正是因為在爭端中涉嫌指使手下刺殺了前坎特伯雷大主教貝克特，因此震怒了整個歐洲教廷。要想繼續自己的統治，亨利只有通過齋戒、請求別人鞭笞、苦行僧一樣的懲罰和自我作賤才能表明懺悔態度。

也許你們會問了？要是亨利二世咬緊不鬆口道歉，堅持跟教會死磕會是什麼結果？好吧，失地王「約翰」就是他的下場。

作為亨利二世的小兒子，約翰並未吸取其父的教訓，自不量力地向教宗英諾森三世提出挑戰。教宗一怒之下叫停了教會在英國的全部工作，這相當於今天所有各行各業的大罷工，約翰也不甘示弱，動用軍事力量強行徵收教會財產，於是衝突升級。教會對其使出了殺手鐧，那就是：把國王趕出教會（意味著國王死後要下地獄，而中世紀真的相信這個）和宣布廢黜約翰的王位（執政的合法性沒有了），並且請出法國國王菲利普.奧古斯都來討伐這個「異教徒國王」，於是約翰只能迅速認慫，向教會認罪，並把他老爹當年負荊請罪的苦肉刑又上演了全套。

但教會還是沒有完全放過他，由教會牽頭策劃，指派英格蘭貴族領主與約翰簽訂了歷史聞名的《大憲章》，大大限制了王權的勢力範圍，也算是因禍得福，從此英格蘭的君主制走上了與歐洲各國（如法國）不同的道路，一直得以留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