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思潮下的中國：青年寫信不認父親，大家是朋友，人人平等

中國近代史，是各領域發生翻天覆地的大變革時期。清朝滅亡後，封建體制已經崩潰，新的民族國家體制當時正在黑暗之中摸索。經濟上，傳統小農經濟越來越面臨現代工商業的衝擊，與此同時，西方文化挑戰中國幾千來的傳統文化。總之，這是個除舊布新的時期。

中國青年思想，尤其1919年前後變動得最利害，也就是新文化運動。

那時的青年，大家嚷著反對家庭，反對宗教，反對舊道德，舊習慣，打破一切的舊制度。尤其青年學生們更活躍，有人曾如此回憶：看見一個青年，把自己的名字取消了，喚做「他你我」。後來到北京，在北大第一院門口碰見一個朋友偕了一個剪髮女青年，我問她：「你貴姓?」她瞪著眼看了我一會，嚷著說：「我是沒有姓的!」此外，還有一女青年寫信否認自己的父親的，說：「從某月某日起，我不認你是父親了，大家都是朋友，是平等的」。其實如此類似行為，大有人在。

大家所熟知的著名作家丁玲，原本姓郭，就是那時改的姓，原因很簡單，「丁」字一目了然。

正因為如此，當時很多人憂心忡忡。倫理不同於知識、學術，涉及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模式，梁啟超稱之為「公共信條」，具有超乎個體的普遍性和超乎特定時空的穩定性。一旦遭到破壞，新的「公共信條」又沒有建立起來，人心的「迷亂」便不可避免。

因此，民國成立之初，變革黨人即開始喟嘆「道德荒墮，禮教蕩然」。如黃興緻袁世凱通電中說：「民國肇造以來，年少輕躁之士，誤認共和真理，以放恣為自由，以蔑常倫為幸福。綱紀隳喪，流弊無窮，請講明孝弟忠信，禮義廉恥，以提倡天下，挽回薄俗等情。仁人之言，聞之感喟。」

到新文化全面反傳統的時代，批判舊道德的倫理變革成為狂飆突進的風潮，一些人反孔、反家庭倫理的言論，構成了我們認知新文化運動的一個基本常識。

新在反抗舊道德的論述邏輯中，將封建所有的綱常定義為尊孔，又將尊孔引申為復古；「道德」便有了新舊之分，忠、孝、仁、義內蘊的基本價值隨同它們象徵的舊世界被一概推倒，與自由、平等構成了某種對峙，產生了翻天覆地的思潮變革。

汪詒年針對廢除讀經後人心衰敗有一段議論：

自廢經之議實行後，至今二三十年，其有害於人心風俗者，實不為不巨。以詒年所聞見，則有前妻之子，公然向法庭控其父匿其亡母之喪資不肯給彼者；有已嫁之女，控其母霸佔家產不分與彼者；又有在外之遊子，忽誣其年已五十之母為有外遇，議欲斷其奉養者，人心之壞，至斯而極。彼主持廢經者恐不能不負一部分之責任也。

汪詒年所說，子女與父母爭產，為財產而誣衊母親的事件，這在篤信儒家倫理的人看來，確實不啻「人類將盡」的亡天下慘劇。

唐德剛《民國前十年》一書中記錄了蔣中正記憶中的一件事，在故鄉，發生了一件兒子打母親的事件，結果是，本縣知縣丟了官，知府降級，如果再嚴重一點，縣城府城的城牆垛都要削平，科舉要停考，示為全縣之恥辱。這是儒學時代，對於倫理的恪守。較五倫秩序打破以後的種種不倫、無理情節，可以更加深切地體會到倫理變革前後的翻覆。

而「只手打倒孔家店」的老英雄吳虞，最後和家人差點鬧到對簿公堂，父親、女兒先後決絕，在當日眾人看來，算是一出「人倫悲劇」，似乎也在用一種荒誕的方式揭示這場倫理變革的悖論。

時過境遷，那段歷史早已成為一個過去的符號，是是非非，至今讓人感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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