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餓死音樂，更不能餓死詩歌

汪峰開過一場「不能餓死音樂」的演講，他對在場觀眾說：

「你們知道錢會給一個音樂人帶來什麼嗎？最重要的不是享樂，而是尊嚴。這個尊嚴不是被人認可的尊嚴，而是我可以有權利在我想說不的時候，我可以很從容地說不。」

汪峰的尊嚴之路，異常坎坷。

他5歲學音樂；18歲寫歌；23歲從中央芭蕾舞團交響樂團辭職，跳脫體制，和一幫朋友組樂隊，玩搖滾，當獨立音樂人；26歲出了兩張專輯，在圈內小有名氣，但依然租不起房，吃不起飯，談不起戀愛；34歲成為別人口中的「歌星」，卻拿著和普通工薪階層沒有太大區別的收入，面對剛剛降生的女兒十分惶恐，擔心自己不能給她很好的生活；35歲以後開始嘗試參加一些商演，生活漸漸有了好轉。

34歲時的汪峰，已經大大出名了，卻依然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惶惶不可終日。從35歲，他轉型商演之後，漸漸地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們今天看見光環耀眼的汪峰的背後，隱藏著很長一段時間從事藝術的辛酸。幸好，歌手還有商演的出路，可以養活自己，可以有朝一日大紅大紫，紅透大江南北。

何止音樂如此，繪畫和詩歌也有同樣的境況。

梵高一生致力於繪畫，卻在生前未賣出一張畫作，唯一的一張也只換了一個麵包。他也算是幸運了，死後畫價大漲，幾億幾十億地賣。

汪峰說，不能餓死音樂；我再加上一句，更不能餓死詩歌。

汪峰寫了幾十年歌，其音樂作品歷年來的下載量達到3億次，但所有音樂作品通過版權獲得的收益只有60萬。

「如果放在國外版權保護好的地區，這個數字恐怕要乘以一百。」

汪峰還說，有多少人，他們一定連60萬都拿不到，甚至他們連600元都拿不到。

不是一個月600元，而是一年連600元都拿不到。

這也是詩人的境遇，每年能拿到詩歌稿費超過600元的，是極少數的人，多數人拿不到這個錢。詩人的窘迫，比畫家還慘，比歌手還苦。

據我了解，很多有才華的詩人只能掙扎在生存線上，根本沒辦法擁有體面尊嚴的生活，甚至很多人因此離開這個行業，不再寫詩。

曾有一個國外音樂人對汪峰說：中國的音樂人是這個星球上最最可敬的，也是最反人類的——永遠拿不到報酬，還在拚命寫歌。

而我覺得，作為中國的詩人，才是這個星球上最最可敬的，也是反人類，反社會，反家庭的——他們永遠拿不到應有的報酬，但還在拚命寫詩。

以我為例，我15歲開始寫詩，已經寫了28年，變成鉛字發表的早已超過了1000首，可稿費收入甚是微薄，根本無法維持基本的生存。因為，很多報刊沒有稿費。

我的詩歌，以及其他文字，已在網路里存在了近20年，曾被無數的網站轉載過，但從未拿過1分錢的版權費。說白了，我們的詩歌根本沒有屬於自己的版權。

但我還在拚命寫詩，為何？我認識的很多詩友，也在拚命寫詩，這究竟為了什麼？有的，視詩如命；有的，寫詩佔據了一天的大部分時間。

在中國做一個詩人，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除了，要遭受身邊人的不解，還要有一個強大的內心，來抵禦外在社會的熱潮冷風。

詩人真的無能嗎？詩人，難道只有自由的心靈，而難脫困頓的生活嗎？

詩人的問題，我看也只有詩人能來解。

徐敬亞說：

詩人的生存問題，用不著任何人操心。這幾十年，詩人學會了任何的表情，包括傷心包括無奈，甚至包括恥辱。他們早已學會了生活，可以坐懷不亂、心無旁騖地玩兒自己的遊戲。

于堅說：

這是一個唯物的時代，今天社會普遍不再關心無用的事物，所以和這個社會沒有交流的不僅僅只有詩，包括哲學、高級的音樂、高級的繪畫，凡是真正的藝術，好像這個社會都不關心。 只有極少數的人在關心詩歌，我覺得這個比例在世界範圍內中國應該是最低的。詩歌雖然在每個國家可能都是關心的人比較少，但我認為在中國，關心的人太少了。雖然現在好像表面上看上去詩歌比較熱，但我認為，大家關心的不是詩真正達到的水平，而只是關心所謂走紅的部分，而走紅的詩恰恰是中國當代詩歌最糟糕的，就是那些所謂可以和時代同步的東西，但真正的詩是可以比這種同步的詩走得更遠。

陳東東說：

能夠感知、理解和使用文字（語言），才配稱之為人類——人恰好是由語言文字所定義的——人類感知能力的釋放和感官刺激的訓練，也必定以文字（語言）為前提，否則只能是非人類的；而文字（語言）的藝術創作力也僅為人類所有，這種創造力跟人類感知能力的釋放和感官刺激的訓練很難分開，相輔相成。可以說，很大程度上，是文字（語言）的藝術創作力決定著人類感知能力的釋放和感官刺激的訓練，而前者的形成和提升，顯然光靠後者是遠遠不夠的——前者必然會大於後者。

臧棣說：

詩歌沒有利益可言。它是人類的生命能力中最寶貴的一種創造性的發揮。從這個角度講，一個社會要是富裕的話，應該從多個方面獎勵和保護詩的再生性。包括對優秀詩人的獎掖，對詩歌活動的積極贊助。但詩歌不是技術，尤其不是新技術，怎麼能指望靠詩歌獲取商業利益呢。當然，那種認為詩和金錢絕對不搭界的想法，也是很愚蠢的。偉大的史蒂文斯說過，詩歌就是金錢。詩的純潔不在於它對金錢的自我隔絕。而在於詩歌有能力將金錢的本性納入它的想像力的軌道。

徐滬生說：

完全不能苟同。我認識的當今最優秀的中國詩人，沒有一個在商業上是「成功」的。以商業價值衡量詩歌、藝術，是一種古今中外罕見的標準。

回到詩人本身，詩人終究還是要靠詩歌的稿費來生存，目前一般仍在依靠這兩個途徑，一是報刊發表，二是參賽獲獎。畢竟，近些年，詩人的環境也在改觀，詩歌的稿費也在大幅度提升。把詩寫好，才是正途。發那麼多牢騷，於己於人，其實沒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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