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之國恨情傷：青樓夢好，難賦深情

談起姜夔，自然想到其最為著名的《揚州慢》：

淮左名都，竹西佳處，解鞍少駐初程。過春風十里，盡薺麥青青。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

二十三歲的姜夔在冬至這天寫下這一千古名篇，少年意氣風發，面對國讎家恨更易為之觸動。當年的揚州春風十里，繁華昌盛，可如今卻只有滿目瘡痍，空城蕭瑟。胡馬過處，北宋亡之，生靈塗炭。

杜牧曾到過揚州，筆下描繪過揚州的朱簾畫棟，若他再故地重遊，許會震驚，心痛如今的破敗吧。縱使有豆蔻般的精工詞作，青樓里的名曲佳夢，也難以述說這深沉的感情。

二十四橋依舊屹立，橋下的水波蕩漾，孤寂的冷月默默無言。那橋邊開得燦爛的芍藥，它是否知道自己年年是為誰而綻放呢？

姜夔有一腔懷古傷時的熱血，亦有滿懷細膩纏綿的柔情。他二十歲那年於合肥愛上一女子，與那姑娘一見如故，交談甚歡，就此結下情誼。只是後來，姜夔履不中仕，甚至連溫飽都難以解決，為了生計，無奈只得娶了千岩老人蕭德藻的侄女，與舊日戀人忍痛訣別。

他曾於夢中見到那合肥女子，醒來淚濕枕側，遂揮筆而作：

燕燕輕盈，鶯鶯嬌軟，分明又向華胥見。夜長爭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別後書辭，別時針線，離魂暗逐郎行遠。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

——宋·姜夔《踏莎行》

她還如往常那般體態輕盈，婀娜多姿，聲音依舊那般鶯鶯嬌軟，這還是夢嗎？怎會如此真實。她大概會怨恨我這個薄情郎吧，棄她而去，可她如何知道，我亦日日飽受這相思之苦啊！

離別後收到她的書信，滿是深情，又想起臨別時她為我密縫針線的樣子，我見猶憐。今夜的夢，是她化作一縷香魂來尋我了嗎？淮南的明月凄冷，夜裡誰能再擁她入懷為她取暖？我離去了，怕是再無人照顧她了。

白石的深情與牽掛皆注入詞中，這飽含真情的關懷，最是感人至深。連宋祖棻先生也說：「上片是怨，下片是轉怨為憐，有不知如何是好之意，溫厚之至。」

縱然多情，卻總被現實叨擾。姜夔新婚，多年後那合肥女子也嫁作他人之婦。舊時情誼，總歸是暗葬於心。

文 | 三度&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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