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里克·羅斯：渾身傷病，卻站在榮譽和大合同的十字路口

在下曼哈頓區的公寓里，不苟言笑的德里克·羅斯吐露了心聲：「我是一個很內向的人。」

「我選擇了自己的職業，因此我不能去抱怨它。」這名28歲的尼克斯後衛說，「能夠有今天，我非常幸運。」

但是呢？

「我討厭名聲，從骨子裡的。」

回顧一下他的名聲、以及他那複雜而多災的生涯。在他的大一賽季，羅斯帶領球隊打進NCAA決賽，但是他們贏得的勝利後來被宣布無效，原因之一是羅斯在入學資格考試中舞弊。

進入NBA後，他成為聯盟歷史上最年輕的MVP，似乎命中注定將帶領自己的家鄉芝加哥重返榮光。然而。羅斯的整個生涯都與傷病作鬥爭，4月2日，尼克斯宣布羅斯左膝半月板撕裂，將在3天後接受手術，這是他在5年內的第4次膝蓋手術。

傷病侵蝕了他非比常人的力量和運動能力，也讓許多球迷失去了信心。他還不斷地引起人們的爭議——從對於自由球員的輕率發言到強姦指控。

餐桌對面的羅斯叫我想像，他只是無法改變自己的比賽，他做不到在媒體面前謹慎言行、向球迷們推銷自己、更好地解釋爭議背後的決定。待人接物、接受採訪、表達自我，這些都不存在於他的DNA中。

從芝加哥南部、充斥著暴力的恩格爾伍德街區，攀上職業體育明星的高峰，羅斯認為場上的表現永遠能為自己辯護。但不論是在球場上、還是人生的比賽中，他發出的訊息都是複雜的。對於他的經歷，羅斯有許多思考，從芝加哥到紐約，他學到了許多人生的經驗，試圖去理解自我和世界——作為一個男人、一個球員和一個父親。

「我覺得有時候人需要緩一緩，去尋找自我。我已經28歲了，受傷的時候才23歲。23歲，相比我取得的成就，真是太年輕了。」

在芝加哥初次受傷的時候，羅斯把所有人都關在門外，「我錯了。」他說，「我試圖獨立經歷困難。」但是人們需要可以傾訴的人，「甚至只是為了吐出憋在心裡的事情。我親身經歷過，才明白了自己的錯誤。」

2013年，當羅斯初次復出時，阿迪達斯推出了紀錄片《回歸》，羅斯在片中曾說，當他的前交叉韌帶受傷以後，他「在磁共振檢查時，不斷祈禱與哭泣，希望不是撕裂。回顧百遍你最失落的時光，那也不足以描述我當時的感受。」

「把一切放在心裡會把人逼瘋，」現在的羅斯說，「找個職業人士聊聊沒什麼錯。」

在《回歸》里，羅斯說過：「我總是說要判斷痛苦，只要看你能承受多久，因為一般人一旦感到疼痛就會停止。」球隊能看到他不斷地練習舉重和投籃，「我將自己的一切都投入到復出當中，我會死在場上。」當時，整座城市還都支持著他。

2013年季後賽，公牛在次輪1-4不敵熱火，一篇報道稱，羅斯雖然沒有上場，但他已經得到隊醫的出場允許。質疑他的聲音開始出現了。第二個賽季，羅斯壯志未酬，僅復出11場就再度受傷。頻繁的傷病——包括2015年的第三次膝蓋手術、眼眶骨折，讓人們對他無法兌現的未來失掉了耐心。

這種不耐心開始在媒體上顯露出來。羅斯時不時會中斷採訪，這曾經被視作他真實而不做作的象徵。但在2014年，他的不諳世事已經成了媒體攻擊的對象。當羅斯公開發表了不希望在籃球生涯之後病痛纏身的言論——他希望自己在兒子的畢業典禮時還能走路——之後，《芝加哥論壇報》宣稱：「德里克·羅斯用這番言論讓他的愚蠢度爆表。」當他穿上「我不能呼吸」的T恤，聲援被紐約警察掐死的黑人之後，芝加哥的電台主持人丹·伯恩斯坦發推特質疑，稱羅斯根本不理解自己在抗議什麼。羅斯還在自己的合同還剩下兩年時，就表達了對下一份合同的展望，那時質疑的浪潮更是鋪天蓋地的。

KryoSpa的老闆安德烈·哈姆林是羅斯在法律上的叔叔，他曾經在羅斯的高中時代執教過他，並在羅斯的公牛生涯中負責安保。他說，羅斯總是不喜歡和別人分享自己的近況。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害羞，並且專註於籃球勝過學業，讓他反感當眾講話。而另一部分？「因為他知道媒體的提問是故意的。」哈姆林說。人們不知道羅斯為恩格爾伍德街區暴動的傷害者支付葬禮的費用。他會拜訪朋友的祖母，留下錢，不對任何人提。在膝蓋受傷後，他仍然強迫自己努力訓練，從沒有自艾自憐。

羅斯認為他的媒體形象很單一，這不只是媒體不理解他，而是「他們是否有試著去理解？他們有沒有試圖看透本質，還是劇本已經寫好，他們只需要一些時機來補充故事？」人們說「他不懂得與媒體相處」，說「他很蠢」。羅斯都知道，他會切換到第三者的視角來保護自己——避免心裡感到憎惡。這一度讓他發瘋，但是現在不會了，他說：「我了解自己，他們只是不了解我。」

「他是在貧困中長大的，七八九歲就得上街乞討金錢和食物。他被剝奪了許多東西，包括重視自我表達的教育。」公牛的資深記者、《喬丹法則》的作者薩姆·史密斯說。羅斯不會按照媒體所期望的那樣去詮釋自己，因此他遭到了媒體的報復。

去年十月，一名與他有多年非獨佔性關係的女性，指控他兩年前在醉酒時強姦了自己，並索賠2130萬美元。審判中的尷尬場面卻給他的詆毀者們提供了大量的素材，但是羅斯的支持者們——尤其是在南芝加哥——仍然與他站在一起，將他視作可能性與毅力的象徵。

距離羅斯的舊宅幾英里外，桑塔納·吉爾摩爾正在室外處理一輛車，他遞過來一張汽車清潔服務的傳單，然後說：「很多人仍然支持他。尤其是這裡，他長大的地方。支持不會散去，就算他不打球了，他還是會回來的。有些人就是牆頭草，但他在芝加哥還是有很多球迷的。」當邁克·卡特-威廉姆斯被交易至公牛時，他選擇了羅斯曾經的1號作為球衣號碼，但是羅斯球迷的騷動很快讓他放棄這個號碼，並道了歉。

羅斯成了一個羅夏測驗，他站在球迷期望、家庭鼓舞、經濟貧困和個人動力的交叉路口，他是個複雜的人，有著複雜的歷史，人們對他懷著熱情而複雜的心情。

去年夏天，當羅斯被交易到紐約後，他豪言尼克斯是一支像勇士一樣的「超級球隊」。今天，確定無緣季後賽的紐約尼克斯打完了最後一場常規賽，結束了2016-17賽季。從賽前的豪情壯志到深陷泥潭只用了短短几個月。他們一度打出了漂亮的開局，但是隨後他們不僅在球場上出現掙扎，更是在管理層中出現了問題。「禪師」傑克遜因為過度干涉球隊戰術、以及與卡梅羅·安東尼的關係惡化而廣受批評。老闆詹姆斯·多蘭在比賽中將球隊過去的功臣查爾斯·奧克利驅逐出場，還與球迷發生了口角。

本賽季，羅斯打了64場比賽，場均18分4.4籃板3.8助攻，在膝蓋受傷之前，他一度顯露出往昔的崢嶸。夏天，他即將成為一名自由球員，短暫的尼克斯生涯或許已經結束了。「我願意留在紐約，」羅斯如是說，「但這時我第一次成為自由球員，我想利用好一切，見識一下自由市場是怎樣的。」

從他的明亮而通風的卧室里，能夠看到哈德遜河，羅斯站在那裡，談起了他對未來的考量中的家庭因素。他將四歲的兒子P.J.視為動力，羅斯與P.J.的母親——還留在芝加哥——已經分手，他們還是朋友，並仍在家庭教育上合作。去芝加哥打客場的時候，羅斯有時候會帶上兒子。

「如果我現在不打球了，我和家人也會過得不錯。但我想讓兒子獲得我在成長享受不到的機會。我的人生中沒有我的父親，而我想要出現在他的人生中。」羅斯從沒有見過他的父親，「我的父親從來沒出現過，他可能是去世了。我不知道。」正如他的母親和兄弟，還有他幫忙送進大學的侄女和侄子，羅斯改變了許多親朋好友的生活，他的兒子的成長環境會與他大不相同。

對於他來說，目標不在於增加數據、或是掙得一份大合同。「我不關心體系，我想要獲得內心的平和。」羅斯說。他說的平和是「靈魂上的、感情上的、精神上的，當這三樣東西到位時，我覺得自己就能打出最好的籃球。」

而另一個原動力是：「我想要贏球。」

本文根據《Derrick Rose hates fame, but still hopes to be an NBA champion》編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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