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土地的秘密

土地的秘密

作者：張志東

對於生活在天底下的人們來說，土地永遠是一個秘密。

野草、莊稼和樹木生長於土地，靠土地的營養演繹生命。

它們感恩土地，與土地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諧和，自然不會透露土地的秘密。

野草生性散漫，根和莖隨意地伸展，常常以浪漫的形態，表達對土地淺層的理解。田地里的莊稼，在回報土地默默的奉獻時，喜歡塗抹一層現實主義的光彩。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從春天到春天，從種子到新的種子。但是它們都隨著季節枯榮，記憶就像風中的一片雲。

相比之下，樹木的記憶要牢靠得多。

樹把土地的饋贈以圓圈的形式記錄下來，收藏在樹榦里，編輯成密匝匝的綠色檔案。如果不伐倒樹木，不翻譯它無言的心思，你根本無法知道它想表白什麼。

蟄伏於土地的青蛙和蛇們，在黑暗與昏睡中度過寒冬。爬出洞穴後，或跳躍或蠕行，似乎想告訴世人什麼，但那眼睛裡卻布滿了疑惑與迷濛。

河流與土地之間的恩怨，已經十分久遠了。

河流滋潤了土地，土地護衛著河流。

然而，它們畢竟是性質不同的兩類物事，一個思動，一個想靜。河流從一開始便嚮往遠方，時而纏綿蜿蜒，時而奔騰咆哮，時刻想著掙脫土地的束縛；土地卻總在認真挽留河流，阻攔它，堵截它，十分執著而多情。

結果，誰都說服不了誰，卻達成了一種默契：河流依然按它的意願走自己的路，而土地照舊友善地夾道送行。但土地的秘密，岸上的人們卻看不懂；河流能懂一些，卻無暇與岸上的人交談。

只有村莊和村莊里的農人，總在日復一日地破解其中的秘密。

土地滋養著村莊，對村莊有著深厚的恩澤。

從最古老的村莊半坡村遺址中，人們看到，用陶土製作的器皿上，很早就描繪著原始人類與土地無間的親密。

其實由許許多多的房舍組成的村莊，又有哪一樣離開了土地？牆是磚土壘的，瓦是泥土燒的，連房上的椽木都是土地上生長的。

離開了土地，你無法談論村莊。

農人們看出了土地的神氣，便終日翻弄著土地，一钁一鍬的挖下去，從殷朝的廢墟里，挖出了一堆一堆的瓦罐、泥壺；從荒草萋萋的墳包里，翻出了與土地融為一體的先輩遺骨；從古戰場舊址里，摳出了為土地而征戰不休的無數歷史故事……

他們發現，土地的秘密深邃而悠遠，比歷史和現實之和還要豐富；土地的魅力，比任何想像都要強烈得多，持久得多。

相比之下，城市和城市人與土地要陌生得多。

城裡人自古至今忙碌著自己的事，沒太多心思揣摩土地感悟土地，也就談不上同土地親熱。

因此，城市也比鄉村更脆弱，更缺少一種生存韌性。

有史以來，存在於土地上的城市數以萬計，然而，真正能長久地矗立於土地之上的又有幾何？且不說龐貝古城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就連中國的所謂七大古都，也並非都有昨日的繁華。

貴的是，你親熱也罷，疏遠也罷，土地的胸膛總是那麼寬廣無垠，隨時接受你的興衰存亡。由村莊演變而成的城市，終究替代不了村莊。

村莊和土地的距離很近，村莊的意蘊源遠流長。

「為什麼我的眼睛含著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

養育生靈的土地，禁錮思想的土地，演繹悲歡的土地，承載苦難的土地，容納百川的土地，沉默無語的土地，愛你恨你背離你又繞不開你的土地啊！

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剋，循環往複。

金與金，木與木，水與水，火與火，也許是相同的，但土卻是個異數。

土地和土地，的確不會雷同。一地一鄉音，一里一鄉風，一方地脈紮下了一方人的根須。這或許就是人行千里、心念故土的原因，這或許就是葉落歸根、狐死首丘的謎底。

作者簡介：張志東，男，1963年生，湖北省蘄春縣人，研究生文化，現任蘄春縣委組織部副部長。從事文學創作二十餘年，在省級以上報刊發表散文、詩歌、文學評論50餘萬字。多篇作品被選入文集、教材和獲得國家及省級創作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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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來源：縣文聯監製：李林清編輯：柴仁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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