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春風吹夢立舞時

文學 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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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魏浩，四川省三台人，上世紀60年代初生人。由教而政三十餘載，其文字等散見於《人民公安報》《四川日報》《四川經濟日報》《綿陽日報》等刊物。

散文：春風吹夢立舞時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我這個人天生與花無緣，直到現在真正叫得出花名，說得出故事與習性的花兒，也沒有幾個品種。只要不是形狀、花色差別太大的，在我的眼裡它們都是一樣一樣的。正所謂「看花苦為譯秦名」。

我第一次見到垂絲海棠，是在縣城涪江之濱的生態河堤散步的時候，大概是四月初，一個春光明媚的早上，河堤上綠草如茵，各種花兒競相開放，突然，我被一種嬌艷粉嫩，嫵媚動人，絲絲如帶的花英深深吸引了。於是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機，仔仔細細而又膜拜似的一陣狂拍，又迫不及待地發了一個微信朋友圈，還取了一個俗而不賴的名字「嬌艷欲滴的櫻花」。不幾分鐘，就收到朋友的糾錯消息，說：「哥，你錯了，這不是櫻花，這是垂絲海棠。」哦，原來是海棠中的名品！

散文：春風吹夢立舞時

在涪江之濱的河堤上，零星地種著幾處供城市散步的人們觀賞的海棠。有貼梗海棠和垂絲海棠兩個品種。貼梗海棠是隨處可見的，溪水邊，山野里，田埂上，公園裡，都能看到它們的身影。一到冬天，殘葉落盡，貼梗海棠虯龍般的枝幹似錚錚鐵骨，傲立天地之間，迎接風霜雨雪，他火焰一樣的花兒，幾乎與臘梅同時開放。春節前後，就已燦如紅霞。而垂絲海棠就要嬌貴的多了，她是金枝玉葉、有千金之身，她喜歡陽光，不耐寒冷，溫暖細潤的水土、氣候環境，才適宜她的生長。

據明代《群芳譜》記載，海棠有四品，皆木本，即西府海棠、垂絲海棠、木瓜海棠和貼梗海棠。海棠原產地就是中國，晉代就有記載，從唐代開始，蜀地種植的海棠最好，成都的海棠更是名聲遠播。唐末詩人崔塗一生漂泊，漫遊巴蜀，可能是時令不對，或者運氣不好，沒有在四川看到海棠開的盛況，甚是遺憾，他在《海棠圖》詩中抱怨說：「海棠花底三年客，不見海棠花盛開。卻向江南看圖畫，始慚虛到蜀城來。」三年寓蜀，盡然沒有一次看到海棠花兒一樹樹、一簇簇，恣意盛放的情景，情何以堪啊！而同是唐末詩人的鄭谷運氣就要好得多，他在蜀六年，遍游東蜀西蜀。每到春天，海棠盛開，「濃淡芳春滿蜀鄉，半隨風雨斷鶯腸」漫山遍野的海棠花開，把蜀鄉的春天裝扮得分外妖嬈。沈立在《海棠百詠》里說，「岷蜀地千里，海棠花獨妍；萬株佳麗國，二月艷陽天」。所以，四川的海棠自古有名。而獨我不識！真是慚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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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請教專業人士，知道了，垂絲海棠是由櫻花嫁接而成，因此，樹態也尤為婆娑，花姿也獨顯嬌媚。花盲們把垂絲海棠認成櫻花，是不是也就情有可原了呢？雖然「海棠四品」均同屬薔薇科，其差異卻不小，貼梗、木瓜為木瓜屬；西府、垂絲卻為蘋果屬，加之貼梗海棠、木瓜海棠都不及西府海棠、垂絲海棠嬌艷動人，其身價也自然低些。垂絲海棠的卓約風姿，總給人夢幻似的感覺，微風輕輕吹過，樹枝搖曳，花朵婷婷聘聘，似醉非醉，白裡透紅，絲絲縷縷，如妖姬淺吟低唱，又如飛燕掌中曼舞，看花的人兒也彷彿羽化成仙，靈魂似飛天飄旋，不知其所止.....當我驚醒的時候，一隻流鶯划過一道優美的弧線，停在海棠枝頭，一片花瓣，悠悠然然飄逝入樹下的草叢，那從容，那優美，是綠珠墜樓嗎？從此垂絲海棠就深深地吸引著我，我到河堤散步的時間也越來越多，往往春節一過，就天天盼望著河堤上的垂絲海棠早早含苞，彷彿多情的少年在等待懷春的女子，痴想著她婷婷的舞蹈、款款深情的笑妍。

立春過後，垂絲海棠樹仍然是光禿禿的，不見一片葉芽。每次散步時，總是要站在它的樹榦前，細緻地觀察一番，希望在它黑黝黝的枝條上，看到綠芽的光點，看到花兒含苞的信息，聆聽他舒姿展葉的聲響......就這樣痴想著，盼望著。某一天的早晨，垂絲海棠的枝條上有了明顯的光的煥發。我知道，春天又向前邁進了一步，垂絲海棠正在醞釀一場新的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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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旬以後，新的一年的第二個節氣——雨水節到來了，氣溫回升，降水增多，我的期待也隨著淅淅瀝瀝的春雨在涪江的堤岸上飄灑。生態河堤上，簇簇紅梅，極致地綻放著早春的光彩；零零星星的黃梅，也幾乎撐開了所有的花蕾，浮動的暗香，瀰漫著涪江兩岸，我知道，再有兩場春雨，這些報春的梅，連同幾處火火紅紅的貼梗海棠，就要悄然而退了，她們要把這大好的春天，整個兒讓給綠的青草，白的李花，紅的桃花，還有各種不知名的，五顏六色、千姿百態的山野花兒，還有我的花中神仙——垂絲海棠。

氣溫日漸升高，夜間的溫度也在攝氏十度以上時，涪江河水一掃冬日愁容，淋漓的水波洋溢著歡快的笑顏，在靜謐的夜晚，或者寧靜的清晨，明台電廠水流衝擊發電機的聲響也顯得格外有氣勢，有一種力量，在天地之間吼叫著，盤旋著。這個時候，河岸散步的老人，腳步明顯加快，小孩子蹦蹦跳跳，花枝招展。綠化帶的草兒，因是有了雨水的侵潤，葉芽舒展，遠遠望去還有些稀稀黃黃，但你走近看，已是綠綠的，嫩嫩的，幻著清亮的光點。三月中旬以後，已是春光明媚，各種花兒次第開放。足球廣場附近的垂絲海棠，也不著急，她高貴地醞釀著，她要慢慢地吸收這柔柔的、暖暖的自然元精，她要充沛的、細膩的享受著來自雪域高原的玉液瓊漿的洗禮，才會如美人出浴般，款款走到你面前，讓你迷離，讓你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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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絲海棠花色之美艷，在我看來，是與生俱來的。她風姿綽約，垂英裊裊，嬌柔白膩，晶瑩粉紅，天真無邪，獨步群芳，令普通佳麗黯然失色，難怪陸遊說：「蜀姬艷妝肯讓人，花前頓覺無顏色。」蘇軾先生更可愛，他在一首著名的《海棠》之中，把自己的花痴形象展現得淋漓盡致，「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霏霏月轉廊。只恐深夜花睡去，高燒銀燭照紅妝。」我尋思著，這海棠花的美艷一定超過了為他唱著「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的王朝雲吧。否則，何至於半夜秉燭偷照紅妝？

用垂絲海棠比美人，是很合古人的審美情趣的。膚若凝脂、面如芙蓉、朱唇嬌艷、齒若含貝、目似秋波等等，這些美麗與品質，垂絲海棠花兒，哪樣不具備呢？《冷齋夜話》有一個記載，說有一天唐玄宗在沉香亭與楊貴妃通宵鶯歌燕舞，興之所至，貴妃喝得酩酊而醉，直到東方發白，楊貴妃還是醉意朦朦，於是唐玄宗就叫高力士及其侍兒扶著貴妃的玉臂來到玄宗面前，玄宗看到眼前這副嬌而無力的「貴妃醉酒圖」，自個兒如痴如醉，意亂情迷，「妃子醉顏殘妝，鬢亂釵橫，不能再拜，上皇笑曰：豈是妃子醉，真海棠睡未足耳。」這段記載讓人心馳神往，是寫貴妃易醉如海棠之花般形同軟玉，還是寫花如美人之含情脈脈，風姿憐人呢？而宋代詩人楊萬里描寫垂絲海棠的盛開，可謂別有風采：「垂絲別得一風光，誰道全輸蜀海棠。風攪玉皇紅世界，日烘青帝紫衣裳。懶無氣力仍春醉，睡起精神欲曉妝。舉似老夫新句子，看渠桃杏敢承當。」妖艷的垂絲海棠，鮮紅的花瓣把藍天都攪紅了，紫色的花萼如青帝紫袍，屢屢低垂的紅色花朵如喝了酒的少婦，玉肌泛紅，嬌弱乏力。其姿色、妖態遠勝灼灼桃紅、嬌嬌李白、雨後杏花。

垂絲海棠，我愛你的風姿，我愛你的高貴，我愛你的嫵媚，我愛你的妖嬈。你才是我心中的花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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