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紐約和東京的《慾望都市》里，我們找到和失去了什麼？

由於題材類似，許多人將《東京女子圖鑑》當成東京版《慾望都市》。但從目前來看，兩部劇唯一的共同點，可能就只有女主腳上的高跟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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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安小慶 編輯 / 陳璇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2000多年前，孔子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到上世紀40年代，爽利辛辣的女作家蘇青動了動那顆逗號的位置，將孔夫子的話改成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當時看來驚世駭俗的一改，放到今天依舊讓人激賞孤島時代蘇青的先鋒和實在。

廣義來說，「飲食」是生物基本的生存需求，或可引申為廣義的物質需求，而「男女」則代表親密關係、愛戀等情感需求，這兩者構成的「女人之大欲」，向來是影視作品關注的不滅母題。

近年來幾乎每一部引發社交網路熱議和關注的熱播劇都和女人以及女人的慾望相關。從《甄嬛傳》《歡樂頌》《傲骨賢妻》《問題餐廳》《倫敦生活》，再到過去幾個月討論度都相當高的《東京女子圖鑑》，講述女性成長和都市生存的作品如同人類的慾望一般永不落幕。

當看到《東京女子圖鑑》這個名字時，你很難不想起20多年前，同樣發生在此地的《東京愛情故事》。而當看完一共11集、每集25分鐘的《圖鑑》時，大概許多人會跟我一樣慨嘆，20年間東京這座慾望都市中的女性為何對人生的規劃如打怪升級般地愈發精緻和高效，卻離真正的愛與自由愈發遙遠？

點擊文末「閱讀原文」查看日簽往期推文：《平凡的世界 | 有人在東京做最好的別人，有人在礦井做更好的自己》

在階層固化、房價飛升、經濟衰退、大都市生存壓力等癥候成為北上廣年輕居住者揪心關注以及某類公眾號冷嘲熱諷、竭力描摹的當代荒誕現場時，看過日劇《圖鑑》和滿屏彈幕的我們才發現原來都市生存在哪裡都是一樣的現實主義。

大致可以稱為東亞當代現實主義影視作品的《東京女子圖鑑》，用近乎「進化論」般白描的手法，講述了從20歲到40歲間，小鎮青年綾從十八線老家秋田來到帝都東京，從小職員到知名奢侈品品牌公關、從單身到離異的個人奮鬥和情感史。

「我想成為一個備受羨慕的人」，「想要趕上東京女人的腳步」，想要成為雜誌內頁里光鮮精緻的東京女人。這是支撐綾從老家大學畢業後前往東京打拚的源動力。

她的目標非常明確直接：要做「被羨慕的東京女人」。為此，她告別了來東京後認識的第一位戀人兼同鄉。因為她想到，「這種幸福在秋田到處都是，費工夫來到東京，在時尚的城市、時尚的公司里工作，在這種情況下得到的幸福，就這樣夠了嗎？」

她果斷離開普通男友，開始了慾望和狩獵之旅。隨著交往對象身份、階級和婚姻狀況的不同，她也從城市邊緣不斷向房價和地段為代表的城市中心移動。

她在東京的城市軌跡從剛落腳的三茶移動到年輕女孩聚集的惠比壽，再到銀座，再到自己買的公寓；她的工作從普通職員升職成品牌策劃，再跳槽到Gucci做品牌經理。

在告別初戀後，她奮力結識更高階層和經濟條件的男子，更新自己在包括飲食、男女在內所有感官消費體驗。比如，她終於吃到了比29歲生日沒吃到的館子更高級的食物，穿上東京「好女人」必須擁有的Manolo Blahnik高跟鞋。

《東京女子圖鑑》中，女主穿上夢寐以求的高跟鞋

在經歷了男方主導的婚外戀並得知與之結婚無望後，她又按照市面結婚寶典的指導挑出一位經濟適用男結了婚。而後丈夫出軌，她經歷了離婚，回歸單身，愛上咖啡店小鮮肉，但又被灣區好友截胡小狼狗的全過程。在劇集結束時，她將就著和男閨蜜住到了一塊，但看到迎面走來的「完美」上流東京夫婦與狗，她內心熊熊的慾望之火又被點燃了。

綾的奮鬥史可以簡化成為以居住地和商品logo串起來的一系列符號鏈。圍繞著她的各種符號和標籤一直在變，但唯一不變的是她動蕩不安的心和永遠應外物而變的價值觀：「未婚時，被人說結婚才是女人的幸福，結了婚之後，又被說生小孩才是女人的幸福。這樣無言的壓力和壓迫，被女人幸福的定義無止境地逼迫著」。

她也意識到這是來自外界的「逼迫」，但從未想要逃脫，反而不斷調整姿勢、減小摩擦來順應這種生存邏輯，在階級和身份的轉換中步步為營。

永遠的「紐約女子圖鑑」

慾望有無對錯？這是無解的話題。

正如那些在滿屏的彈幕里傾訴自己是應該留在家裡去做父母安排的工作，還是像綾一樣離開老家去大城市打拚的中國年輕觀眾一樣，綾的東京故事如同一面映照現實的鏡子，只是與過去曾經出現的許多面鏡子相比，這其中已然沒有了愛情，只剩下於連式的個人式奮鬥。

綾是東亞社會某種典型女性的代表。外表看似現代和獨立，明確知道自己的需求和慾望，但在一步步實現自己的階段性目標時，內心並不存在一個自足和豐沛的自我主體。

從本質上來說，她仍將自己視作男權社會裡，一隻行動靈活、頭腦聰慧的獵物和可交換物。很多人認為這樣的女性忠於自己的慾望，彰顯了都市女權。很遺憾，這樣的「女權」才是真正不折不扣的「田園女權」，它有另一個不太洋氣卻準確的名字：女利主義，即只要是有利於我慾望實現的行動和路徑，皆可不計方式和規則去賺取。它有時看上去像是自由意志，但缺乏後者最重要的自反性。它有時看上去像是忠於自我，但在出發的時候，她根本就沒有帶上自我。每一步精緻和精確的算計背後其實是將就。

於是在這時，同樣是講述大都市生存，同樣是講述女性從20+到40+階段的物質與情感生活，我們不得不又將目光回望向近20年前首播的一部經典美劇。

在它第一季第一集的開頭，開宗明義地宣布：歡迎來到不純真年代！而第一集的主題討論的是「女人的性與愛是否能夠分開？」

沒錯，這就是《慾望都市》。這部被無數女性視作女權/性主義、時尚、都市生活三重啟蒙的美劇，講的同樣是從紐約之外小城市來到曼哈頓打拚，在滾滾紅塵和慾望中謀生的四位年輕女性。

由於題材類似，許多人將《東京女子圖鑑》稱為東京版《慾望都市》。但從目前來看，兩部劇唯一的共同點，可能就只有女主腳上的Manolo Blahnik高跟鞋了。

時光荏苒。還記得在《慾望都市》第一集里，Samantha指著Mr. Big對Carrie說，「他將是下一個Donald Trump」。而後客串了一集的川普在19年後成為美國總統，而Mr. Big則在《傲骨賢妻》里競選總統失敗。

《慾望都市》是關於一個成年人尤其是女人如何看待和處理權力、慾望、親密關係、婚姻、自由的現代教科書。

在後知後覺的電影版中，Carrie曾經說過一句話：「每個女人來到紐約只為了尋找兩個『L』——Label(名牌)and Love(愛)。」它們歸結起來便是「慾望城市」。

Charlotte在輪渡上喝多了，拋掉所有羞澀，面朝New York City大喊那句：「I gonna get married this year！」

經典之所以能夠成為經典，本質在於它對時效性的抵抗。儘管距離劇集首播已經過去19年，但放到當下的中國，這部劇集依舊具有先鋒氣質和個體啟蒙的價值。

劇集中的男子形形色色，四位主角如神農氏一般嘗遍百草，展示了豐富多樣的情感關係和形態。其中探討的諸多兩性話題和都市生存境況，如性和愛是否能分開，性別平權，職業女性的職場處境，單身母親， 合作育兒，無性婚姻，蕩婦羞辱， 完美母親壓力，凍卵，丁克，獨身主義（在中國被不等量代換為「大齡剩女」）， 在中國依舊屬於備受公眾爭議和關注的問題時，我們發現，放到中國的語境中，18年前誕生的這部美劇依舊毫不過時。

儘管這麼多年過去了，但在當下最熱的所謂國民劇集中，單身女士依舊在私人領域和公開場合不停地被下屬、同事、母親、領導各種嘲笑和逼婚。一位女性檢察官在被介紹時的第一稱謂永遠是「美女檢察官」。電視劇中的女性角色不是脾氣暴躁的剩女，沒腦子的傻白甜，沒有自我的官太太，就是紅顏禍水的「美女蛇」。中國一線電視劇創作者對當代女性的想像力和敘事能力依舊是那麼不合時宜的可怕和單一。

這恐怕也是《慾望都市》的劇迷們一年又一年去重溫和複習，以及《傲骨賢妻》為何在中國女性觀眾中受到持續褒揚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回到女性成長自身，劇集對於愛，友誼，慾望，自由，獨立，靈魂伴侶，sisterhood/女性情誼等核心價值和終極話題，深入卻不過時，開放卻不做結論的探討，才是它在誕生的20年間，能夠伴隨和陪伴一代代女性成長和認識自我的根本原因所在。

Carrie與她最心愛的男人Mr.Big

從1998年到2004年，HBO連續製作播放了6季的劇集。該劇總共得到過50項艾美獎提名和24個金球獎提名，並分別拿到其中的7項和8項獎，後者還包括「音樂喜劇類最佳劇集」獎。

1998年到2004年，這正好與中國互聯網時代的興起與大面積都市消費社會的崛起相重合。正如蔡康永回顧《康熙來了》為何會成為華人文化圈的標誌性節目時談到的那樣，網路傳播和收看方式的變化，使得《康熙來了》《慾望都市》這樣的外來劇集和綜藝節目全面深刻影響了幾代年輕人的娛樂、消費和價值觀。

它不僅是無數觀眾女性權利和個體意識的啟蒙，也是都市生活和男女議題的教科書。從這裡，很多人知道了brunch，知道了gay蜜和高跟鞋品牌Manolo Blahnik，知道了經濟獨立對於女性自由的重要性，以及可以暫時沒有男人和愛情，但不能沒有工作和朋友。還有劇集總幾乎貫穿始終的那句：不要去隨意貼標籤和judge別人，即使她是你最好的朋友。這都是那些年《慾望都市》教會我們的事。

被稱作《慾望都市》里最經典的鏡頭

電視劇，作為商品和文化產品，雖是大眾消費品，但亦是時代的投射，如果它足夠優秀和幸運的話，它也可能是時代的寓言和預言。

劇集的主創在回憶為何該劇會成為全球女性的共同愛好時，曾提到：「一個非常關鍵的原因，就是電視行業在這個領域上的空白——那種感覺就好像人們一直都期待著，有人能夠大聲地為單身女人站出來說句話。尤其就女性作為相對弱勢的群體來說，你的腦海里總有另一個聲音不停地重複著，『要變得聰明、強壯，走出屬於你自己的路！』所以才會對這樣的故事產生共鳴。」

你最喜歡四人中的誰？

當《慾望都市》最終於2004年停播後，愛它的劇迷沒有減少，反而伴隨DVD的發行，在全球擁有了無數粉絲。

每當在劇荒或者需要一些勇氣和安全感時，我們會隨意點開六季中的任何一集，當開頭HBO的字母和雪花屏幕的沙沙聲一起出現時，就可提供一種觸手可及的「陪伴」。

在閃回的鏡頭裡，我們曾經目睹剛來到紐約時，行動局促、穿得像一隻萬花筒的Carrie，不修邊幅雌雄莫辯的Miranda，以及穿著80年代巨大墊肩在酒吧里工作的Samantha。如同每一個來到超級都市如紐約、東京、倫敦、北京、上海的年輕人一樣，她們曾經土氣局促，但憑藉個人奮鬥和對自我的堅持，成為自信、大氣、有趣、獨立的紐約客。

故事開始時，這四位曼哈頓單身女人的年齡都超過30歲。但她們都認為那才是人生最美好和舒服的階段。沒有年輕時可怕的審美和羞澀的錢包，她們明白了如何掌控自己的生活，以及如何與自己相處。

兩個似乎永不掉線的問題是：你最喜歡四人中的誰？你覺得你更像誰？

專欄作家Carrie是絕對的主角和敘述者。她時尚、敏感、善良、正直，對朋友和每一段關係都毫無保留，但某些時候又顯得有些「作」。公關經理Samantha對慾望坦蕩蕩，屬於西方性別平權運動造就的典型獨立自信大女人。名校畢業的律師Miranda獨立自主，雖然毒舌，但內心善良。四人中最符合主流社會價值觀的是畫廊經理Charlotte 。她傳統，浪漫，篤信女人需要完整經歷單身、結婚、生子的整個過程。

聰明風趣的Carrie

熱情奔放的Samantha

她曾經感嘆：「我從十五歲就開始約會，我簡直要煩死了，那個對的人，他到底在哪兒啊？！」可以說，Charlotte的身體里可能住了一個傳統中國女性。因為在6季95集里，她一直在急著找到真命天子，急著結婚，急著生娃，急著拍一張可以登上雜誌的中產階級客廳的完美全家福。但好死不死她遇到了無性婚姻和生育難題，編劇就是不讓她好過。

甜美溫柔的Charlotte

「不然這樣」，她曾對閨密們說：「不如我們就當彼此的靈魂伴侶吧。」這是95集里，我所聽到她說的最觸動人心的話。至少在劇集里，她們已經成為彼此的靈魂伴侶。

與Charlotte相似，Miranda的故事線也進入了婚姻和生子的領域。她的故事，也是讓最廣大都市職業女性最感到熟悉的。作為一個很拼的職業女性，Miranda幾乎從不因私人原因而請假。儘管是不折不扣的女強人，但她卻沒有Charlotte那樣明顯的階層觀念。在私人領域，她就像王菲當年口出狂言時說的「哪天遇到一個水電工就愛上了」一樣，愛上了一位經濟能力和社會地位遠不如她的酒保Steve。她的眾多金句中有一句便是與此相關的：「如果一個單身男子有錢，這將是他的優勢；但是如果一個單身女子有錢，這將是個麻煩。」

自信獨立的Miranda

在十幾年的時間裡，她和溫暖善良的酒保，愛了，分手了，又因為意外懷孕了，進入合作育兒的階段。職業女性Miranda因此進入蠟燭兩頭燒的階段，既要奮力工作，又要做單身媽媽。

在兜兜轉轉才意識到對方才是真愛後，兩人進入婚姻的日常和庸常，沒多久又發現婆婆患上阿茲海默綜合征，她單身時誓死捍衛的個人空間和生活方式不得不部分讓渡給作為成年人的家庭生活。

在第六季的最後幾集里，Miranda將走丟的婆婆從垃圾堆邊找回來，給她洗澡，跟她聊天。多年來受雇於她、看著她一路走來的保姆Megda有感而發，「Miranda，you know love」。

但這背後沒有妥協和不甘，而是她作為個體的成長和了悟。她成為更好和更強大的成年人，為自己的選擇買單並負責。

與進入婚姻的兩人不同，Carrie是堅定的愛情至上和獨身主義者，她認定婚姻與她八字不合。就像她在和俄國藝術家男友分手時說的那樣：「我就是這麼一個人，我要的是真正的愛，無條件的愛，可笑的，荒唐的，麻煩的，耗人的，離開對方不能生存的愛。「

出於對這種「麻煩的愛」的迷思，她基本上「作」走了被劇迷稱為全劇最好男人的Aidan。但選擇Mr.Big還是Aidan，如同紅白玫瑰的選擇一樣為難：是選愛你多一點的還是你愛他多一點，究竟是要暖男還是浪子，究竟是要一場沒有風險的關係還是一段始終在試探卻憚於承諾的關係？

如果說Carrie的故事線承擔了都市愛情的部分，那麼Samantha則十足是都市慾望的擔當。

她是說到做到、徹頭徹尾的享樂主義者，幾乎只談慾望，不談所謂愛情。在其他三人數不過來的戀愛次數里，她只動過三次感情，分別是和拉丁裔的女藝術家，酒店大亨Richard以及由她從招待打造為明星的Smith。

她的金句很多，比如「愛情這玩意真是該死，我不知道你們怎麼熬過來的。女人想的總是『我們』，而男人的『我們』指的則是『我和我的老二』！」

又比如，「比起愛情，我更相信Botox(瘦臉針)，因為它每次必定有效！」「我永遠不會被你們中的任何一個人或者社會規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想穿什麼我就穿什麼，我想跟誰怎麼樣就怎麼樣。」

在四人中，Samantha幾乎擁有最多數量的粉絲。她對自我的忠實，對慾望的坦蕩，以及對朋友的赤誠圈粉無數。

比如，有一次當Big又想跟Carrie搞曖昧時，Samantha少有的非常嚴肅地告誡他：「她（Carrie）可能表現得很堅強、裝成沒事的樣子，但她其實很脆弱，而且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建議你離她遠一點。」

她永遠忠實於內心的自我。當愛與保持自我發生矛盾時，她果斷並且坦誠。在與勢均力敵的Richard選擇分手時，她的理由是：「我愛你，但我更愛我自己」。在電影版中，她最終也選擇與共同走過最艱難時段的Smith分手。

「你不再愛我了？」Smith問她。

「不，我愛你。但我更愛自己。我已經和自己有了49年的感情。祝你找到一個好女孩。」

正是因為沒有一個人因為外力壓抑自己，每個人都習慣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四個人都在友誼中展示了最真實的自己，就像Samantha的扮演者金·凱特羅爾說過：「這是一個關於女人聯合起來組成一個新家庭的故事，她們屬於那種任何時候都喜歡粘在一起的朋友——正因為這樣的關係，才會讓這部電視劇如此受歡迎。」

一個知己已經難得，我竟有三個

雖然有爭執和性格差異，但她們始終彼此尊重和愛惜。

印象中有一集，四人在Miranda生產後一同前往大西洋賭場。當一個男子毫無風度地叫Miranda「將肥屁股從凳子上移開」時，其餘三人一起為她所受到的不尊重和社會對產後婦女的隱性歧視進行反擊，得到現場女遊客們的支持和欣賞。

Miranda生完小孩並疲於應付一切時，Samantha總是因為超級討厭小孩而想要逃開Miranda，於是敏感的Carrie對她說：即使生完了小孩，Miranda還是Miranda，她現在非常崩潰，是最需要朋友的時刻。於是Samantha把自己預約的髮廊讓出來給Miranda，並且去到她家裡用振動棒幫她帶起了孩子。

而在Miranda與老公因出軌而分居時的一個新年前夜，為了陪她度過艱難時刻，已經睡下的Carrie看著窗外落下的細密雪花，突然起身套上大衣，一路穿過狂歡的人群，終於在新年倒數的最後一刻，敲開朋友的大門。

Charlotte則在她的婚禮感慨自己的幸運，「一個知心朋友很難，而我竟然擁有三個」。

她們在影視作品中生動踐行了性別平權運動中曾出現的那句經典口號：Sisterhood is powerful。就像最後一季最後一集中，Big想要挽回同Carrie的感情，但他不確定對方是否還在意，於是他約出三位女士並告訴她們「如果我還有希望，請你們告訴我怎麼做。因為你們是最了解她的人，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男人甚至排不到第四」。

在審慎地聽他講完後，Miranda終於回應道：去吧，把我們的女孩帶回來。

是的。雖然那時的她們已經超過35歲，但在彼此的眼中，在相愛的人眼中，她們依舊是不純真年代裡，依舊葆有愛和勇氣的女孩們。

《慾望都市》共六季。在第四季的結尾，紐約的秋天來了。Miranda生了孩子， Mr.Big 聽著《Moon River》離開了紐約。次日，走在紐約街頭的Carrie，撿起樹上落下的第一片黃葉。

猶如一行人整齊熱鬧的單身生活終於結束了上半場，又像紐約這座城市舞台劇的主角暫時離開了舞台。第4季的結尾，總讓人感到一種惘惘的，但似乎又是格外清醒的心緒。

就連絕少傷春悲秋的Samantha也不禁發問：有人說要離開紐約，我總會感到吃驚，人們離開紐約能上哪兒去？

「去往真實世界。」Miranda回答她。

是的，如同紐約一般浩大的現代都市，總是善於豢養一切幻覺和能量，以滿足人們不息的慾望並製造不滅的奇蹟。

紐約夜景。圖 / kaidencl

而聚焦這座城市的《慾望都市》也在近20年里，向無數人展示了此間生生不息的慾望圖景、女性情誼和都市烏托邦。

不是么？每次看完劇集、合上電腦後的我們，就像離開紐約的人們一樣，再次回到了現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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