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丈夫的胸懷

我出生在贛北的一個小縣城。讀高二那年，遇上一位長得很帥的英語老師，他叫尹順安，每天上課，他的風采和才華總讓我著迷。情竇初開的我心中暗暗愛上了這位比我大十多歲的老師。

第二年高考，我以18分之差落榜了。我哭了，尹老師勸我補習一年，我說我家太窮，承受不起這昂貴的補習費。尹老師嘆息了一聲。告辭時，他遞給我一本書，是英國作家凱蒂的小說《成人童話》。

這部小說寫的是師生戀故事，看得我春心蕩漾。當我看到最後一頁時，一張粉紅的信箋飄落下來：「Ling:I love you!」（玲：我愛你！）一看這熟悉的字跡，我兩頰發燙。兩個星期後我去還書，尹老師突然從背後將我抱住：「戴艾玲，你真美！」我不知所措，本能地掙脫他，逃也似的跑了。

不久，我進了一家美髮店當學徒。大約過了一年多，尹老師帶著兩個老闆模樣的人來洗頭，我跟他打招呼，他驚喜不已：「戴艾玲，你讓我找得好苦啊！」他告訴我，他早已離開學校，現在是中美合資企業天馬建材公司的中方總經理。他是憑著過硬的英語水平競爭到這個崗位的。他要我去公司做他的助手，我當下就答應了。

做了尹總辦公室文員，免不了要陪他辦事。那次去省城，尹順安帶我住進一家豪華賓館。關上門，他就緊緊抱住我：「還記得那張粉紅色信箋嗎？我愛你！」我本能反抗了幾下，我知道他在九江有家室，他所謂的愛不過是空中樓閣，但最終還是被他拿走了寶貴的貞操。

不久，我升為辦公室主任，經常陪同尹順安外出洽談業務。那幾年天馬公司效益好，很多親戚朋友都是通過我的關係進了公司工作。我從大家眼裡看到的全是尊敬。

一天，我突然發現自己厭食，一檢查才發現有喜了！我本是真心想嫁給尹順安的，誰知他得知後，冷著臉讓我「做掉」。「你好殘忍啊！」我嚶嚶地哭了，「跟你這麼多年，你還不讓我有個歸宿？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來！」尹順安怕我哭鬧，只好答應我第二天回九江同妻子離婚。

一周後，尹順安帶回一個小車司機，把原先的司機調到車隊去了。小車司機由辦公室管，尹順安不用車時，他的工作由我安排。通過了解，得知他叫溫正秋，35歲，是尹順安的同鄉。原在一家公交公司開車，因為人太老實，優化組合時下了崗，老婆嫌他窩囊跟他離婚了。我忽然對他產生了一絲同情，在以後的交往中，我發現他是個只顧埋頭幹活、不善言談的人，所以在利益方面盡量不讓他吃虧。我還多次向尹順安誇獎他能吃苦耐勞，尹說，他當然不錯，要不然我怎麼會讓他加盟我的公司呢？

過了幾天，見尹順安並沒提離婚的事，我心裡著急，直截了當地問他離婚的事辦好沒有？尹說：「實話告訴你，我的婚離不了。我妻子說了，如我堅持要離，她會鬧得我身敗名裂，那樣，你我都沒有好果子吃啊！」我又流淚了。尹告訴我，他想了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讓我嫁給溫正秋。他又向溫正秋談了此事，溫也同意。就這樣，我們在尹的撮合下成了夫妻。結婚時，尹送給我們一套價值10萬元的新房。

結婚不到八個月，我的兒子出生了。孩子的到來，給我們家帶來無盡的歡樂，也帶來不少麻煩。我缺奶水，溫正秋一面跑醫院求偏方，一面為嗷嗷待哺的兒子買奶粉。他不准我幹家務活，所有的事全由他攬下了。望著每天為我們母子東奔西忙的丈夫，我心裡滿含感激和歉疚。

休完產假去上班，我發現辦公室多了一位女孩。尹順安介紹，她是近日招來的大學生小王，以後外出應酬的事由她負責。從此，我就在辦公室做些雜事，而尹順安和那位王小姐老是兩三天見不到人影。

一年後，尹順安出事了——美方老總舉報他有經濟問題。經過調查，發現他有貪污、偷漏稅款、揮霍公款等一系列違法違規行為。公司董事會將他免了職，法院判了他5年徒刑。處理尹順安的問題難免涉及到我，待公司的事了結後，我和丈夫決定辭職，到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城市去謀生。

幾經輾轉，我們在海南三亞市遇上了溫正秋的朋友老陳，他在三亞開計程車，生意不錯。在他的幫助下，我們在三亞落下腳來。溫正秋先租車開，一年後，他買了一輛自己的車。

溫正秋為了這個家早出晚歸，拚命掙錢，在家帶孩子的我常常為幫不上他的忙而著急。等孩子兩歲半進了保育院，我下決心學會了開車，也好為他分擔一些辛苦。

我們商定，每周我工作三天，他工作四天。後來他怕我累著，只同意我工作兩天。那晚，我送客到海口返回三亞，路上車胎爆了。我本可以自己換胎的，可那地方正好漆黑一片，我不敢打開車門，只好向丈夫求援。那是深夜11點，50公里路程，正秋騎摩托只用了40分鐘就趕到了。返家後我才發現他的右腿擦傷了一大片，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聽了你的電話跑下樓時摔的。我好不心疼，他卻說，沒事，只要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不久後，我得了病毒性感冒，低燒、厭食。平時這種小病捱它一兩天就能好，可溫正秋非要送我去醫院打點滴，我急了，說：「你放著每天兩三百元的生意不做，陪著我有什麼意思？」一向少言寡語的他說：「艾玲，你就是最寶貴的財富，假如沒有你，我掙再多的錢又有何用？」說得我鼻子酸酸的想流淚。

在我們交往的圈子裡，溫正秋是出了名的模範丈夫。他不僅對我知冷知熱，對兒子更是呵護有加。兒子進幼兒園後，他每天爭著接送。事實上，兒子對他更有感情，每天回家就把當天的學習和活動情況向老爸彙報，我這個當媽的倒成了旁聽者。

不知為什麼，正秋越是對我們母子好，我心中越是忐忑不安。想起曾經對他的欺騙，我無地自容。雖然孩子是無辜的，但作為孩子的媽，我對丈夫造成的傷害卻是一般男人無法忍受和原諒的！夫妻一場，不就是追求一份真情、一份信任嗎？既然丈夫把真情和信任都給了我，我為何還要在心中留著這個秘密呢？我不想再猶豫，決定把兒子的真實身份告訴他！

兒子三歲生日那天，我們都喝了點酒。打發兒子睡著後，我開始了這場難以啟齒的對話。

我說：「正秋，我想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受不了啊！」正秋有點茫然：「有這麼嚴重？你說吧，我什麼都受得了！」「正秋，我對不起你，溫鵬他……他不是你的親骨肉！」我滿眼含淚倚在丈夫懷裡，等待著他怒不可遏地指責我、辱罵我甚至打我幾下，那樣也許我的心裡會好受些。可他沒有這樣做，而是緊緊摟住我，平靜地說了三個字：「我知道。」

這回輪到我茫然了：「你瞎說！你怎麼會知道呢？」正秋說：「當年尹順安把我招到天馬公司，把你介紹給我，我就已經看出來了。」「那你為什麼還同意娶我，還對孩子那麼好？」正秋說：「是你的美麗和善良吸引了我。我想，你同姓尹的逢場作戲，主要還是生活所逼，你的過去我不想追究也無權追究。至於孩子，我一手把他養大，誰能說他不是我的兒子？」溫正秋停了停又說：「我本來是要把這事永遠藏在心裡的，現在你主動提出來了，證明你對我的信任度又提高了一個層次。」我好羞愧，說：「正秋，你真好！我給你再生個孩子吧，就算是將功補過。」正秋態度明朗：「不，我覺得一個兒子就夠了。」

我再次被丈夫的胸襟和愛心深深感動了。最後，我們達成共識：忘卻過去，忠於愛情，嚴守兒子身世的秘密，直至永遠！

作 者：唐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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