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文學 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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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春風吹夢立舞時

【作者簡介】王曉華，女，羌族，教師。省內外公開刊物上發表文學作品多篇，同時作品散見各大網站媒體。有小說散文獲獎。

散文：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我在高村小學教書時，一個同事，是我的長輩，也是親戚，有一次她說：「我還在慪你的氣。不想理你。你看見我，老遠就喊，還跑過來，拽著我，和我說個不停……我才不慪你的氣了勒。慪你的氣，慪不完！」我瞪大了眼睛，一頭霧水，哈哈一笑：「我啥時候說錯了話？惹您生氣了？」我是一個直性子，說話特別直，不經意間就得罪了別人，自己卻渾然不知。雁字也是一個直性子，和我一樣，有時大大咧咧，有時溫婉細膩。有時天真快樂，有時內向憂傷。有時對人冷冷冰冰，有時待人熱情似火。對我好一分的，我便對他好兩分。無情無義的，我翻臉比誰都快。所以我們常在一起玩耍。久而久之便成了好朋友。

雁字是我學生時代的好朋友，書信往來數年後失去聯繫二十多年了。一聯繫上，一看見她的網名——雁字，我就笑了。這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嗎？因為我的空間名是月滿西樓。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漂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我很喜歡李清照的《一剪梅》。偶爾聽人唱起這首詞，眼前便出現一個清秀的女子，高挑、清瘦。一高興嘴裡就吟誦出詩一樣的句子，飄逸絕塵。那女子便是雁字。

散文：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當年，我們只有十六七歲，我們都喜歡看書，喜歡文學，喜歡寫點詩歌、散文，發表在江油師範校刊上。我忘記了是怎麼和她相遇相知。只記得她的教室緊挨著我的教室。大概她和我一樣，說話太直，同班的抑或同宿舍的女生和她關係一般。我卻喜歡她的天真浪漫，性情直爽，和她成了好朋友。我們常常在一起玩耍，顯得很是自在。

周末，我們過著春賞百花，秋看月的好日子。我們可以放下一切，提著兩個冷饅頭，把學校周圍的山山水水走遍。春雨里一起爬山，看七里香在雨中盛開，悠悠清香入肺腑，一起陶醉在淺紅的嫩葉，雪白的七里香里。夏天在廣袤的田野里漫步，看落日圓圓，紅得像個大燈籠掛在天際，聽蛙聲一片。秋天坐在橘子樹林里，或者躺在草地上，曬太陽聊天。冬天，冷得臉青唇紫，一起在寒風裡走來走去。

畢業時的離別，沒有憂傷。二十多年後的相見，心裡卻滿滿的喜悅。當我應邀在三台櫻花谷與雁字相見的時候，櫻花谷里的一小部分櫻花已經凋零，長了滿樹的嫩葉，綠綠的，在風中舞蹈，隨風低吟淺唱。還有一小片櫻花開得很美，用手輕輕一碰樹榦，那粉嫩的花瓣兒便紛紛落了下來。顯然正在凋謝。櫻花谷兩邊的山丘上，大片大片的櫻花還在春夢裡酣睡，小小的花蕾暗藏在枝間，足足要一個月後才能盛開。雁字和我漫步在櫻花谷里，看紫紅的、雪白的玉蘭花含苞待放，看鮮艷的虞美人一片燦爛。她心裡滿滿的歉意，為自己沒有在大片櫻花盛開的時候與我相約而懊悔、自責。「明年來，明年櫻花開得最好的時候，我讓建哥通知我，到時候我們一起看櫻花。」我心裡卻很是歡喜，因為我驚奇地發現，雖然時隔二十多年，多少人是物非，但雁字沒有變。一如學生時代的單純，可愛。也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許源於我們的職業都是教師。更奇怪的是，時隔二十多年，我們走在一起，居然還是有說不完的話，一起玩耍，沒有一點點的生分。彷彿從未曾分離。難得的是，感覺雁字有著和我一樣的感覺。

在櫻花谷吃完午飯，我們席地而坐，肩挨著肩，看穿著漢服的美女帥哥小孩兒在「花朝節」上的精彩表演。之後便去了她家，將車子放在小區里，坐上雁字老公開的車，去了金華山。在鋪滿花崗石的山路上，拾級而上，雁字便開始滔滔不絕，從圍牆長長的「龍」的造型說到陳子昂的千古絕唱「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從古讀書台說到「臭石頭」的由來；從「魁」字崖說到封神洞……那個神采飛揚，妙語連珠的雁字，讓我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雁字家裡寬敞整潔，女兒讀大一，空著兩個卧室。我想，晚上就住她家，累了一起看看電視，閑了一起拉拉家常，困了一個屋檐下酣睡。感覺不錯。可惜雁字太客氣，居然定了三台縣城裡最高檔的酒店，打的親自送我們過去。想著她家裡空著兩房間，作為工薪階級的她卻把白花花的銀子花在了住宿上，我心裡真的有點過意不去。

第二天，濛濛細雨濕了三台的春天。九點，雁字和她老公開車到酒店門口接我們，直接去三元鎮看油菜花。小雨里，我們同撐一把傘，看霏霏細雨里主會場精彩的表演。再坐上觀光車，三元的美麗風光，像一副綿長的水彩畫，在我們眼前慢慢展開。三元的山與平武的山相比，顯得低矮、渾圓，像饅頭，像帽子，像古鐘……東一座西一座的散落在三元美麗的土地上。最出名的大概是金鐘山，鋪綠疊翠的金鐘山，形體真的像一口倒扣著的大鐘。山腳下的田野里，菜花盛開，給金鐘山戴上了一條寬大的，金燦燦的項鏈。金項鏈外延，魏河水悠悠，又似一條碧綠的翡翠項鏈，環繞著金色的田野，形成菜花圍著青山轉，碧水圍著菜花流的奇特美景。魏河外邊，一塊塊田地里，金色的油菜花鋪天蓋地，伸向遠方。我和雁字坐在小小的觀光車內，看金鐘山雲霧迷濛，看春雨綿綿，看三元的大地霸氣地鋪滿金黃。細細的春雨里，油菜花散發著特有的清香，貪婪地霸佔了我們的呼吸。雁字高興極了，伸展雙臂，彷彿要將三元美麗的春天全部擁入懷中。此時的她，彷彿是當年那個純情的少女，詩興大發，「我們乘坐輕快的小船，在金色的海洋里漫遊，在金色的海洋里徜徉！」我的心也隨著她一起歡愉起來，彷彿自己真的坐在一葉小舟上，在金色的大海上乘風破浪。快速前行。小船左右兩邊無邊無盡的金色浪花在飛速後移。

「師傅，開慢點嘛。這麼美的景，讓我們多看一眼，讓我們多待一會兒。」雁字忙著和觀光車師傅遊說，我忙著拍照。「我不喜歡拍照，美景自在心中。」雁字說：「每次拍照，都把我照的很醜。」聽了她的話我就笑，一把摟住雁字的脖子，將她擁入懷中，叫前面的人為我們合影；「多拍幾張哈，偷拍，必須把胖子照成瘦子，黑人照成白人，總之要照的好看。」說完我大笑起來，笑聲在三元的上空遊盪、迴響。雁字一米六的個子，體重九十斤，黑髮飄飄，光潔的小臉蛋上長著細眉細眼，紅唇皓齒。身著一件藏青色長大衣，敞開，露出裡面緋色長圍巾，很是好看。年長一歲的她，看上去比我年輕多了。可我比她上鏡啊，我心裡多出幾分得意。

很久很久，觀光車載著我們在畫中前行。穿過一片片花海，穿過魏河水，繞過金鐘山，我們回到了起點。我們下車，同撐一把雨傘，漫步在路邊的菜花叢中，空氣里濕潤著陣陣香味，雁字使勁兒地深呼吸：「親，好香啊！」她拉著我的手，生怕穿高跟鞋的我摔一跤。看油菜花間藍色的棚子，像一朵朵藍色的大花，盛開在金色的海洋里。各色美味的標語在棚子邊晃動。可以想像，天氣晴朗的日子，藍天白雲，置身金色的菜花叢中，呼吸著濃郁的菜花花香，小坐、豪飲、品農家美味或吃吃火鍋，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油菜花開得正旺，如同我們的友誼。清凌凌的魏河水裡，倒映著金色的菜花，魏河水呈現出一種奇特的美：河面的兩邊是鵝黃的倒影，河中一線碧綠分兩岸。彷彿有一位身著白衫的長者，潑墨揮毫，片刻成就這一幅美景。而我們，只是畫中的過客。

秀美三元，禹平故里的相關廣告隨處可見。路邊有一幢別墅，漂亮、很有氣勢。走近一看，不由嚇一跳。居然是三台人發明的新型材料植物纖維（秸稈）建造的，僅三天時間建成，還可以防蟲蛀、防地震、防裂紋、防潮濕……旁邊還有些許廣告，說遼寧丹東市氣溫零下三十度，鋼筋水泥建房無法施工，用植物纖維新型材料，五天可以完成五百多平米別墅的毛坯房。還有全球首座植物纖維橋，長十五點七米，寬七點六米，可承重一百噸，主體工程四十五分鐘完成。我不由驚叫起來：「您們三台人好厲害哦！」雁字笑了，淡淡的，微紅的臉如三月盛開的桃花。她有些許自豪，繼而謙遜地說：「我覺得您們平武人才厲害呢！」

離去，回首，不知是菜花美麗了別墅，還是別墅美麗了花海。短暫的相聚，匆匆的別離，一路奔波回到平武，十五的月亮在雲層里穿行，清幽的月光灑在我的窗前，我卻沒有一絲疲倦，此時的雁字，此時的三台，是否月滿西樓？

散文：雁字回時月滿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