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鎬在《藍色大海的傳奇》拍攝地龍達——天空之城

傍晚，沿著A374公路，從塞維利亞開往安達盧西亞的內陸小鎮龍達Ronda。

西班牙A打頭的公路相當於中國的省道，限速90。在這種雙向兩車道、無法超車的公路上，最痛恨的就是前面有輛蝸行牛步的車。兩個貨車擋在我前面，慢悠悠地晃著，離近了看到這牌子，很是無語。

我總覺得旅行的意義不在於目的地，而是旅行中你經歷了什麼。每一次錯路，都有可能是日後最美好的回憶。我很少在出發前把行程訂死。基本上都是前一天晚上訂第二天的酒店或是當天訂。如果被所謂的行程綁死，自由行之「自由」的意義又何在？

慢慢地跟在大貨後面，趁這功夫欣賞安達盧西亞的漸沉夕陽。餘輝斜影，遠遠天空中的幻景，像一滴紅色墨水滴入水中，緩緩漫延，玫瑰色的雲朵像水中生成的墨花，美麗卻衰婉。日暮的嫣緲像微信紅包一樣轉瞬即逝。夜色籠罩下的374號公路，漆黑一片。即使如此，我發現對面的車也沒有開遠光燈。在西班牙自駕10天，晚上在公路上很少看到有車打大燈，即使有，匯車時對方一定會切換成近光燈。一個國家的國民素養由此可見一斑。

去龍達，僅僅因為海明威的《喪鐘為誰鳴》。他寫到，「如果你想要去度蜜月或者跟人私奔的話，龍達是最合適的地方，整個城市目之所及都是浪漫的風景……如果在龍達度蜜月或私奔都沒有成功的話，那最好去巴黎，分道揚鑣、另覓新歡好了。」

Paradores是西班牙一個經營古堡改建酒店的連鎖品牌。李敏鎬在《藍色大海的傳奇》中和人魚全女神在西班牙住的古堡就是Paradores旗下的酒店。

（立於懸崖之上的Paradores Ronda Hotel)

Paradores Ronda就座落在新橋的懸崖上，酒店另一端是西班牙內戰時的市政府廣場(現在更名為「西班牙廣場」)，也就是小說《喪鐘為誰鳴》里人們打死法西斯分子的地方。在上世紀三十年代末，這場被描述為「半個西班牙都死掉」的內戰中，很多普通的西班牙家庭也因為政見不合分裂為支持左翼的共和派和支持右翼的所謂法西斯派。多少家庭因為這場內戰彼此仇恨，相愛相殺？這恐怕是所有西班牙人不願回首和統計的。在馬德里索菲亞王后藝術中心，我看到了大量反映這場戰爭的藝術作品。在這場戰爭中，左翼和右翼都沾滿了無辜百姓的鮮血，沒有哪一方絕對正義，絕對無辜。

在Paradores酒店稍作休息，我就急不可待地下樓，要看看這座海明威大書特書的小城。穿過西班牙廣場，走在燈光昏暗的石板路上，清冷寂靜的小巷、白色的建築，詭異而浪漫。

一早打開露台玻璃門，竟然在飄小雨。窗外一片蒼翠壯麗、天闊雲低、風恨雨愁。很好，我不要萬里無雲龍達，這種陰雲密布才是和這裡最配的天氣。

龍達是西班牙歷史最為悠久的城市之一，歷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時代。古羅馬人和摩爾人都在龍達留下大量遺迹。在伊斯蘭教統治時期，龍達甚至成為安達盧斯（Al Andalus, 安達盧西亞古時的名稱）的省會。15世紀末，西班牙天主教雙王佔領龍達，對龍達的發展起了質的作用。龍達當今在安達盧西亞以及整個西班牙社會所扮演的最終角色確定於十八世紀。龍達最為重要，最能代表龍達貴族階層的建築——新橋（el Puente Nuevo）以及龍達鬥牛場（la Plaza de Toros）便興建於十八世紀，這兩座建築也是這座天空之城的地標，新橋更可以說是這座城市的靈魂。

龍達新橋高達98米，橫跨埃爾塔霍峽谷，立於萬仞絕壁之上，將龍達新舊兩城連接起來。Paradores酒店與新橋之間沿著懸崖有一條觀景小路，直通龍達鬥牛場。站在小路上，不遠處的龍達老城像宮崎駿的城市，清澈澄凈、縹緲孤遠，一半真實一半虛幻。其實這霎那間的感覺，就是龍達最終刻在我心裡的印象。俯瞰埃爾塔霍峽谷，瀟瀟冷風吹得雲消霧散，青綠整齊或裸露著土壤的耕地不時點綴著墨翠的山林，配著天邊厚重的烏雲，有種古道西風的蒼涼。偶爾伸出的桃花，卻又讓這一切嫵媚不已。

老城一條小巷的後面，有一條彎彎的小路直通峽谷底。細雨霏霏，山花爛漫，遊人不多，這段徙步相當愜意。從谷底仰望新橋與龍達城，那種壯美無法通過文字傳達，你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明白。

雨過天晴雲破。山谷里遠遠近近的景色，亦冷靜亦溫柔亦素雅，鋪天蓋地的曠野，突然讓我憑空生出一種瞠目結舌又百口莫辨的窘迫，但這種不期來臨、鴻蒙未啟迷茫卻是那樣的的純粹與快樂。

說到龍達的浪漫不得不說這個地區著名的山賊文化。19世紀安達盧西亞的土匪在整個歐洲臭名昭著，雄踞內陸的龍達的山賊又最盛。那些被當地人視為劫富濟貧的英雄其實就是強盜土匪。後世不斷的傳說與浪漫演繹，把這些人渲染成了俠盜。然而此俠非彼俠，金庸說，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在龍達的強盜博物館，我絲毫感覺不到這種「俠」的精神。幾乎每一件展品告訴你的都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

龍達是鬥牛的發源地，建於1785年龍達鬥牛場是西班牙最古老的鬥牛場之一。鬥牛源於歐洲的騎士文化，現流行於伊比利亞和拉丁美洲，更是西班牙的國技。我個人反對一切形式的動物表演，更不要說這種當眾殘殺動物的娛樂形式。每一個生命的存在意義不是取悅人類。即便是圈養，人類也有義務讓它們死得有尊嚴，至少不是被故意虐待至死。

龍達鬥牛場與我之前去的塞維利亞鬥牛場頗有不同，這裡更具文藝復興的古典氣質，看台的雙層柱廊有點像阿爾罕布拉宮裡卡洛斯五世宮殿。黃色看台與金黃色的沙場相互輝映，煞是美麗。我怎麼也無法想像那種公牛血濺黃沙、慢慢而死的殘忍畫面，更是無法理解比賽時鬥牛觀眾的陣陣呼喊。儘管之前有朋友讓我在鬥牛場買些紀念品，可我不想為這種血腥買單。

隨便踱進老城懸崖邊的一家小飯店，別有洞天，古樸雅緻，牆面都被塗成了紅色。可能過了飯點，只有一對老夫婦在靠窗能遠眺山谷的位置吃飯。我點了一道烤豬排，卻是我此次西班牙之行最好吃的一頓。醬汁有點日式照澆的味道，一問服務員，原來大廚以前在日本工作過。在這遙遠的安達盧西亞內陸小山城，品嘗到熟悉而美好的亞洲味道，突然間覺得很幸福。

這就是旅行，幸福和哀愁總是那麼沒計劃，但卻無妨我們記住走過的每一塊土地。

龍達，我來過了。

（有任何批評指正，歡迎留言）

微信公眾 悅眼看世界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