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托伊科維奇：一個理想主義者在中超的奮鬥

巴爾幹的馬拉多納。

將近30年前，尚處於球員時代的德拉甘·斯托伊科維奇曾得到過這樣的名號，那時候，他是南斯拉夫最好的球員。10號，天才，藝術家，他一次次閑庭信步後施展的右腳魔力，曾讓貝爾格萊德游擊隊隊經受過角球直接失分，也讓西班牙隊在1990年世界盃吞下了遠程世界波的苦果。

如今，這腳享譽世界的右腳定位球，已經成為廣州大學城體育中心的固定風景，監督訓練的閑暇時間，曾在世界盃留下3個進球的斯托伊科維奇總會踢上幾腳，找一找當年攻破蘇比薩雷塔球門的感覺。

從2015年8月至今，「巴爾幹馬拉多納」已經在廣州富力執教了600天，在鮮有外界看好的情況下，這支總身價剛過上港五分之一(倒數第6)、平均年齡僅25歲(倒數第3)、2015賽季驚險保級的平民球隊，竟然在本賽季中超霸佔著榜首。過去兩年，斯托伊科維奇沒有贏得過任何一項冠軍錦標，兩季的最終排名為第14和第6，但相較於同住在一個高檔小區的里皮、埃里克森和斯科拉里，塞爾維亞人身上卻被貼上了一個更醒目的標籤：理想主義者。

「巴爾幹馬拉多納」的足球哲學，並不需要「馬拉多納」那樣的個人英雄主義。

「我希望將富力打造成中超最有組織性、最有紀律性的球隊」，身處廣州溫暖的4月，斯托伊科維奇已經穿上了短袖短褲，在接受中央電視台的採訪時，塞爾維亞人搭配各種手勢篤定地說道：「足球比賽就是這樣，有時候會贏，有時候輸，結果並不是那麼重要。總之，我期望球員能嚴格地執行戰術布置，我們一定要堅持整體足球。」

等等，一個在球員時代桀驁不馴、賽前合影東張西望、賽後採訪態度傲慢的天才，居然在拿起教鞭後說結果不太重要？至少從兩周前的廣州德比看，斯托伊科維奇可並非如此：是役，當扎哈維站在曾誠面前準備主罰點球時，富力主帥甚至緊張得不敢直視，他蹲下來背對著場地，只能從觀眾的反應來推斷是否進球。

在接受《南方都市報》採訪時，廣州富力副董事長黃盛華如是說道，「斯托真的太在意這場德比了，他就是想證明給大家看，團隊一定可以戰勝個人足球。」在斯托伊科維奇的理念中，理想主義與獲得勝利並不衝突，他所說的「結果不那麼重要」，或許只是釋放球隊壓力的說辭，畢竟，在絕大多數場合，他都需要用勝利證明自己的理想哲學——年輕、傳控、團隊、無需大牌——一個出生於巴爾幹半島的體育人，怎麼可能抑制自己對贏球的渴望呢？

之於急功近利、泡沫橫行的中國足壇，斯托伊科維奇實在是個異類，他說，「中國足球太沒有耐心，總是想著明天就獲得成功，但足球這件事，從不是一夜就能翻天覆地的，它需要一個完整的過程」。如此看來，斯托伊科維奇似乎更要感謝富力高層的信任，在中國球隊習慣與外教一年或兩年一簽的大環境下，去年夏天，富力老闆張力竟然早早與塞爾維亞人續約，新合同直到2020年12月末。

整整8個月前，斯托伊科維奇曾面對媒體如此說道：「我們不是豪門俱樂部，我們的引援經費有限，但只要我們繼續現在的比賽風格，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支持我們。」他說的沒錯，現在的廣州富力已經被捧為中超團隊化學反應最好的球隊之一。

一位富力隊員對界面新聞表示，「斯托強調最多的就是要追求我們自己的風格，全隊要有好的傳控，聰明的跑位，大家要踢出賞心悅目的足球」。在本賽季的場均傳球次數排行榜中，廣州富力以418.8次位列第4，成功率高居第2，而回溯上賽季，他們的傳球數據就已經躋身次席，僅次於奪冠的廣州恆大。無論主客場，斯托伊科維奇以我為主的主導思想都不會改變，截至2017賽季中超第4輪，富力的客場場均控球率足有52%，排名中超第3。

除了傳控數據位居中超前列，斯托伊科維奇對年輕人的培養也是有目共睹，隊內年僅20歲的中衛黃政宇，已經以465分鐘成為U-23新政下出場時間最多的「94後」球員。而對於別隊頻繁在上半場就撤下U-23球員的做法，富力主帥也是有話要說：「每當看到這樣的換人，我就會感到很難過，這確實不關我的事，但我覺得那些年輕人肯定非常沮喪。」

傳控進攻、團隊為先、培養年輕人，斯托伊科維奇的執教之道大抵如此，從名古屋逆戟鯨到廣州富力，他並沒有打算妥協於這個功利的時代。南斯拉夫人曾經承認，20多年前與溫格在名古屋共事的經歷，對他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以至於在初到廣州時，斯托伊科維奇就迫不及待地對外放話，他要把廣州富力打造成像阿森納一樣的球隊。

「1995和1996年，我曾經師從溫格，一起度過了很多美好的時光。這對於我來說是一段難忘的經歷」，大約4年前，塞爾維亞人如是談起這段遙遠的記憶，「幾乎每一年，我都會造訪倫敦觀看阿森納的訓練和比賽，我非常欣賞這支球隊的風格打法，以及表現出的比賽精神。想當初，溫格告訴了名古屋什麼是團隊精神，而現在，我們也依然保持著這種精神和家庭一般的氛圍。」事實上，對於自己曾經的弟子，溫格也是頗為欣賞。2011年2月，當外界傳聞溫格即將退休時，法國人毫不避諱地這樣表態：「我很希望德拉甘成為我的繼任者，掐指一算，我有成百上千理由做出這樣的決定。」

亦師亦友，惺惺相惜，斯托伊科維奇的理想主義，就是從溫格的理念中提取而來。阿森納球迷或許已經受夠了法國人的「知足常樂」，但放眼當下的中國足球，斯托伊科維奇絕對是值得珍視的存在：泡沫終將破滅，唯有思想和理念長存。

如何用三個詞形容斯托伊科維奇呢？一位富力隊員這樣告訴界面新聞：「紳士、瀟洒、有魅力」。

21年前，籍籍無名的法國人溫格來到日本，在金元泡沫的環繞下，他用自己的足球哲學將名古屋逆戟鯨從倒數第二帶到聯賽季軍；如今，一切好像都似曾相識，他的親傳弟子斯托伊科維奇，已經在廣州踏上漫漫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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