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86版《西遊記》里的女妖精打幾分？

文 | 康老

楊潔導演辭世，八十八，古來謂之米壽。

老西遊記在我們心裡始終與快樂的節日掛鉤。1983年第一集西遊記《除妖烏雞國》（試拍）是在中秋節夜晚播出。紅孩兒那一集在春節聯歡晚會後播出。春晚如日中天、深受群眾喜愛的80年代，我在電視報上看到群眾來信寫道：為了養足精神看《西遊記》，趁著看春晚好好打了個盹。

楊潔導演的這版老西遊記是我們這代人的節日，也是電視剛剛普及的年代裡，一家三代圍坐在電視機前最美好的回憶。

在當時簡陋的條件下，這部西遊記難以置信地做到了最好。最好的演員、最好的外景、最好的歌曲，或許是最好的改編。當然還有最大的誠意。用5年時間打造25集系列劇，再不會有這樣的精雕細刻了。這些最好，都指向一個人的努力與執著——楊潔導演。

這部劇由於拍得太好，以至於把對西遊記的楊氏解讀提升到了難以超越的高度。這種解讀就是，以孫悟空為代表的不畏艱險、克服困難的樂觀精神和以輕鬆快樂為主的基調。我們今後看了其他的西遊記都不太適應——這是西遊記么？這是孫悟空么？

這也逼迫著以後西遊記影視劇的創作，必須尋找一條和楊潔版不同的新路。於是我們在95年看到了大話西遊，最近又看到了西遊降魔篇和西遊伏妖篇。

楊潔導演在她的回憶錄里，記載了她一次神奇的脫體經歷。

1963年春節過後的一天。中午吃完飯，我在上班前，照例要休息一會兒。那天，保姆沒有把蜂窩煤爐端出去。我就睡了。

也許是多年養成的習慣，我的腦子裡似乎有個生物鐘，一到時間，就自動醒來，從不會因為睡覺誤事。這次也是一樣。我睡了十分鐘，起來拿著提包就出門。可是剛到下樓的扶梯那裡，我就失去了知覺。

我感覺從未有過的舒服，覺得自己變得輕飄飄的，失去了重量感，向上飛呀，飛呀，向著前面一片白光飄去。

這時，耳邊聽到有人在叫：「楊阿姨！楊阿姨！快拿醋來！快掐人中。」

我奇怪地向下面看去：「誰在叫我？」

這時我發現自己飄浮在我家樓梯間的上方。在我身下約兩層樓高的地方，鄰居白大媽和她的兒子們正圍著一個躺在地上的人體呼叫著，忙碌著，我仔細一看：原來那個人是我！我正在驚奇：我明明在這裡，他們叫什麼？

忽然一陣難受，我變成了躺在地下的那個人！白大媽一家人的臉孔都在我的上方：「醒了！好了！活過來啦！」一切正常的感覺又回來了，但它遠沒有剛才舒服！

這一場煤氣中毒，使我有了一次靈魂脫體的體驗。以前我就一直希望知道：究竟有沒有靈魂？這次體驗是我的財富，我得到了答案！我確信：靈魂是有的。死亡並不可怕，因為我已經經歷過一次了。

以上摘自《地藏緣論壇》

作為佛教徒，我相信楊潔導演所說。希望楊潔導演這次飛升，去到一個佛光普照的好地方，因為她為幾十億人帶來了歡樂。也這樣的功德，很少人能有。

今天重新發個老帖子。是我寫過的關於老西遊記的評論。

這是個點播帖。

剛剛在誇完86版西遊記誠意的帖子里說過，女妖精一個賽一個漂亮，值得專門再開一貼。

先講個段子，孫悟空施展定身法，把七仙女牢牢定住，除了眼珠鼻息，女神們絲毫動彈不得。然後，孫悟空放心地偷吃桃子。

幾百年後，網友對這段評論：猴子畢竟是猴子啊，女神們都給定住了……丫竟然去吃桃子……

上個帖子里，我說六小齡童老師演的孫悟空就是像猴，沒有進化。邁出從猿到人這決定性一步的是周星馳。

說說印象第一深刻的女妖精——杏仙。

這段改編自第六十四回「木仙庵三藏談詩」，在小西天黃眉老怪之前，是86版西遊記里值得驕傲和後人難以超越的一處改編。六神磊磊在他的帖子里也特意讚歎過。

這回，唐僧遇到了幾位樹妖，這老幾位（松、柏、檜、竹），沒有辜負他們受到歷朝歷代文化人廣泛寄託的階級出身，十分風雅，奉行素食主義，只與唐僧吟詩作賦。

唐長老也拿出了文青本色，口賽聯句，以一敵四，絲毫不落下風。

老樹精陪和尚作詩，不驚險、不刺激，太沒意思了，漲不了粉哪。女妖何在？

吳承恩馬上就安排女妖——杏仙出鏡了，她和書中其他女妖精的意圖一樣（白骨精除外），要與唐僧做夫妻。

86版拍到這裡時，帶來了杏仙的一段獨舞和86版西遊記中諸多好聽插曲之最——《何必西天萬里遙》。我認為這段改編是大大超過原著的。可謂神來之筆。

因為，單從詩歌本身藝術價值看，這回「木仙庵賽詩會」中出現的作品，都不咋地，最多是古代詩人的中規中矩之作。比起幾百年後的小靳庄賽詩會強的也有限。

吳承恩為了突出唐長老的才藝，特地把最好的一句「禪心似月迥無塵」安排由唐僧吟出。

而唐僧除了這一句稍微有點意思，剩下都是些表達取經決心——「杖錫西來拜法王，願求妙典遠傳揚——講政治、弘揚主旋律的詩歌作品，好像藉機向如來作思想彙報。

木仙庵賽詩會中，最好的一首詩，我以為，就是杏仙出場後奉和的一首七律，其中「雨潤紅姿嬌且嫩，煙蒸翠色顯還藏」一聯堪稱木仙庵第一。

86版西遊記的改編就是從這句入手，杏仙輕歌曼舞，唱了這首《何必西天萬里遙》

桃李芳菲梨花笑 怎比我枝頭春意鬧

芍藥婀娜李花俏 怎比我雨潤紅姿嬌

雨潤紅姿嬌 香茶一盞迎君到

星兒搖搖 雲兒飄飄

何必西天萬里遙 何必西天萬里遙

歡樂就在今朝 歡樂就在今宵

歡樂就在今朝 歡樂就在今宵

（詞 閆肅 曲 許鏡清）

拜三拜。

這段應情應景，杏仙的表達和分寸感也演的極好。比起原著里杏仙的大膽直露，還要雅緻和含蓄的多。

上圖，松、柏、檜、竹四大老樹精做媒保親，一力促成姻眷。後面那個隱約的粉紅背影就是杏仙，等待唐長老的應允。

最後的結果在原著里寫成了一個悲劇。孫悟空豬八戒等殺到，趕走了樹精。

豬八戒遇到厲害的妖精打不過，不敢打，但是遇到這幾個沒有戰鬥力的樹精，在領導面前極力表現，把他們全部用釘耙築倒。我讀原著到這段，心裡是很難過的。

86版西遊記里沒有按原著拍，而是由孫悟空出面作了誡勉談話，告誡他們不要害人，然後放了樹精們一條生路——你們都是能改造好的妖精，給出路。這個改編，可能代表了廣大西遊記讀者的心聲。

關於這首《何必西天萬里遙》，我還有過一段真實經歷。大概在八年前，我在政府機關工作。某天下班，剛出大樓正門時，聽到前面有個年輕同志正在哼歌，旋律很熟悉，正是「何必西天萬里遙」。

在森嚴僵化的部委機關大門口內，能聽到這一聲，我馬上把他叫住，問：你唱的是西遊記里那首杏仙跳舞的插曲嗎？答曰：是。

然後，我們相顧大笑。一問之下，這個哥們還是援藏幹部，剛剛從西藏回來休假。由此可想，這句何必西天萬里遙，就更有內涵和感觸了。

本來想盤點下西遊記里的女妖精，一路打來，鍵不由初，成了杏仙專場，先到這裡，其餘女妖，以後再評。

現在結尾，說下原著里有趣的一個細節，話說唐僧被徒弟找到後，他跟是徒弟們怎說的？唐長老這樣說：

「……夜半時候，又見一個美貌女子執燈火，也來這裡會我，吟了一首詩，稱我做佳客。因見我相貌，欲求配偶……」

所以說，西遊記還真是部幽默小說，因見我相貌，上前強撩，就要那啥……這簡直是宋仲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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