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將至，宜念君子玉道，宜佩君子之玉

明日穀雨，春三月最後一個節氣，綠蔭裹挾著花香，淺草碧絲，奼紫嫣紅，一種蓬勃的情緒在空氣中蕩漾，暖融融呼之欲出。卦象上，這也是個朝氣奔放的時節：

如上圖所示，古人以十二消息卦描述天地能量的陰陽消長。從陰曆十一月《復》卦開始，陽爻逐步上升，至穀雨所對應之《夬》卦，乾下兌上，澤上於天，正當五陽爻決一陰爻，即將迎來陽氣的全盛狀態，過渡到《乾》卦。

對於《夬》卦的闡發，古今各家都不約而同將落腳點放在「君子」之道。簡言之，就是夬者，決也，剛決柔，陽決陰，乃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之象。

君子/小人這對概念，在後世語境中通常帶有道德意味，然而早於孔孟的年代裡，古書所謂君子/小人更多指社會地位。君子較為確切的解釋應為貴族及貴族子弟。

以孔夫子最推崇的周王族為代表，上古貴族須具備兩個基本條件：一是自然血統，二是人文教養。而孔夫子最為推崇的德之載體，玉，恰為兩者融通交匯之關節點。

人類社會的階層分化，最突出特點莫過於特權壟斷。自紅山、良渚等史前文化期開始，貴族階層對美玉的壟斷不僅意味著珍稀財富的專享，更意味著通靈權力的獨佔。玉，被視為天賜王者的法器、貴族血統的憑信。

《山海經》一句「天地鬼神，是食是饗；君子服之，以御不祥」，完美概括了綿延於整個上古時代的靈玉信仰。

至春秋，禮崩樂壞，自然血統式微，人文教養漸成主導。孔子作為貴族文化的堅決捍衛者，延續前代《詩經》、管仲之說，著力強化「玉德」。

仔細分辨便會發現，《論語》中所有「玉德」的出發點，都是「美」：觸覺之美、聽覺之美、視覺之美…… 換言之，君子比德於玉，不是指以玉為標榜，宣稱自己如何德行過人，而是讓玉之美來熏陶、教化自己成為全德之人。玉對於君子的價值，在於美育。

這種人文教養上的訴求，締造了大學者錢穆所謂「春秋時代，實可說是中國古代貴族文化己發展到一種極優美、極高尚、極細膩雅緻的時代」。

孔孟將君子的定義由「尊貴之人」變成「高尚之人」，與此同步，玉也由「禮」之信物轉為「德」之信物，從而自始至終與中華貴族文化相伴生；玉道，即君子之道。

即便到了淡化貴族、大提精英的現代社會，君子－美育－高貴之間的紐帶依然強勁，英國的王爾德、中國的蔡元培，更不惜將美提升到人對自己和家人、社會的責任上。美商，使得人之為人，亦為文明社會中精英們的特質。

配圖為藏宋代螭龍玉佩，典型的宋人慕古摹古之作，正如走在文化復興之路上的我們，積極從古物里尋找本民族失落已久的高貴氣質。《夬》卦穀雨，那蓬勃蕩漾的情緒實乃天地正氣，映射到人類社會，則為棲宿在中華血統中的君子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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