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系列：這個太監，讓廣東人以死相拒，讓福建人咬牙切齒

李大嘴 大嘴讀史

——史料摘譯——

原文：

福建稅監高寀薦布政使陳性學，立擢巡撫。居閩十餘年，廣肆毒害。四十二年四月，萬眾洶洶欲殺寀，寀率甲士二百餘人入巡撫袁一驥署，露刃劫之，令諭眾退。事聞，帝召寀還。——《明史·宦官二》

譯文：

福建稅務太監高寀推薦了布政使陳性學，馬上升任為巡撫。高寀在福建十餘年，肆虐毒害範圍很廣。萬曆四十二年四月，成千上萬的老百姓群情洶洶要殺掉高寀，高寀率領披甲士兵二百多人進入巡撫袁一驥的官署，拔出兵刃劫持了袁一驥，逼他下令讓百姓退去。事情傳出來，皇帝召回了高寀。

一

他立下「遠大目標」，要生吃一千個小孩的腦髓，居然只是為了實現小雞雞的再生神話。

他要換個地方去當官，居然引發到任地老百姓的拚死抵制，擺出同歸於盡的架勢，即使搭上性命在在所不惜。

他被憤怒的百姓追殺，狼狽逃竄，居然衝擊省政府，帶兵劫持了省長，逼著省長下令讓百姓散去。

他鬧出這麼大的亂子，屁事沒有，居然只是調回中央閑置了事。

他就是明朝太監高寀。

一個讓福建人咬牙切齒的名字。

二

要說奴才高寀的故事，就要先說說他的主子——萬曆皇帝朱翊鈞。

萬曆皇帝是一個奇葩的皇帝，有人說，明朝的滅亡實際上在他這裡就埋下了根。

萬曆皇帝有兩大特色。

一是懶政，三十年不上朝，「不郊、不廟、不朝、不見、不批、不講」，非暴力不合作，你們大臣不是能噴嗎？對著空氣去噴吧！

二是貪財，見錢眼開，已經到了鬼迷心竅的地步，恨不得天下的財富都抓在手裡。

為了錢財，萬曆皇帝想了很多荒唐的點子，派太監去各地收稅就是其中民憤最大的一個點子。

《明史》記載了這個餿點子出爐的背景：「至二十年，寧夏用兵，費帑金二百餘萬。其冬，朝鮮用兵，費帑金七百餘萬。二十七年，播州用兵，又費帑金二三百萬。三大征踵接，國用大匱。而二十四年，乾清、坤寧兩宮災。二十五年，皇極、建極、中極三殿災。營建乏資，計臣束手，礦稅由此大興矣。」

打仗要花錢，建皇宮要花錢，兒子們結婚，一出手就是兩千四百萬兩銀子，更荒唐的是，年僅二十一歲，就籌劃著給自己建造墳墓。

雖說錢是用來花的，但花得太多，就只好再想辦法賺錢。至於賺錢的辦法，只要去想總是有的，有人說，收稅沒有成本，是個無本萬利的買賣，萬曆很高興地採納了這個建議。

稅務官誰來當呢？當然是貼心的太監，於是眾多沒有小雞雞的傢伙奔赴全國各地，太監高寀的目的地是福建。

三

也許是在皇宮裡很壓抑，出了宮的高寀撒歡了。

在福建這麼個窮山惡水的地方，高寀就是老大，因為他是皇帝的特派員，只要翹起蘭花指、朝著北京的方向拱拱手，來一句「皇上說了」，沒人治得了他。

誰要是不服，高公公一封密奏，結果就是「輕則譴責，重則逮系，無一不受其禍」，官帽沒了還是小事，說不定就連命也搭上了。

高公公深知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所以到了福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招兵買馬，一時間，被開除的公務員、刑滿釋放分子、社團青年、無業人員紛紛匯聚在高公公的周圍，搖身一變，都成了大明的稅務官員，成了有組織的人。

四

高寀在福建主要有「四大惡」，首當其衝的當然是他的主業——勒索商稅。

大明朝的商稅是「三十稅一」，但是，是用成本價納稅還是零售價納稅，就是高公公說了算了。

高公公和他的夥伴們充分發揮「石頭也要榨出三兩油」的精神，巧取豪奪，威脅刁難，把「碰瓷」、「找茬」、「釣魚執法」的手段施展得淋漓盡致。

這東西好！是你能用的嗎？沒收！雜家獻給皇上了，還不謝恩？

這東西好！雜家先拿些用用，檢驗一二。要錢？滾蛋！

這東西好！是不是從海上搶來的？人抓起來，貨沒收！

福建原本挺紅火的商貿形勢立馬蕭條了下來，很多商人實在受不了這種不講法不講理的勒索，被迫停業。而「歷年海商貴重、美麗奇巧之珍，百入於寀」，高公公賺了個盆滿缽滿。

五

如果勒索商稅是高寀的主業，那麼插手礦業和鹽業則是順手為之的副業。

福建山多，一些富豪找風水好的地方修墳墓，找山清水秀的地方建別墅，高寀一看，直接在地圖上畫一個圈，這個地方被徵用了，地底下有礦。

別墅拆了也就算了，遷墳可是大事，再說讓不讓你遷還兩說。富豪只好自認倒霉，千方百計找到高公公，送上不菲的孝敬。

只要孝敬讓高公公滿意了，老太監來一句「自然資源要留給子孫後代」，征地政策就此取消。

在明朝，鹽業是僅次于田賦的主要財政收入，販賣私鹽是要坐牢的。可是高寀隨便偽造幾張官方的許可證（鹽引），私鹽就變成了官鹽，經營官鹽的商人破產的不在少數。

六

不得不說，高寀是一個有國際視野的太監。他的「第三惡」就是裡通外國，引狼入室。

高寀收受了荷蘭人的賄賂，私自同意在澎湖列島互市，讓貪婪的荷蘭人在澎湖紮下了釘子，為以後的侵佔埋下了伏筆，打開了缺口。

高寀收受了日本人的賄賂，把禁運的物資輸往日本。什麼海船、硫磺、硝石、鉛、錫，一股腦地賣給小日本，有錢賺就行。

高寀收受了走私販的賄賂，「凡奸豪勇猛蹈險輕生之輩，皆收為親兵」，這些原本偷偷摸摸的走私船直接掛上「總督閩廣」的黃旗，堂而皇之地出入港口。

被高寀趕下省長位置的前任巡撫徐學聚說；「自寀壞海禁，而諸夷益輕中國，以故呂宋戕殺我二萬餘人，日本聲言襲雞籠淡水，門庭騷動，皆寀為之也。」

七

之前的三件惡事，怎麼說也是給皇帝斂財，最後一件就有些駭人聽聞了。

高寀在福建可謂是權大勢大，美中不足的是，他是個太監，有好多哈皮的事情沒辦法做，實在是太可憐了。

領導有煩惱，下屬要解決。高寀的手下魏天爵、林宗文想主子所想、急主子所急，找到了一個道士，道士開出的藥方是：只要吃一千個小孩的腦髓，那玩意就可以再生。

於是，城裡出現購買窮小孩的商人，百姓們聽說是稅監公公要救濟窮孩子，雖然覺得不合邏輯，但還是很感動。

沒多久，高寀把買來的小孩「碎顱刳腦」、取出「腦髓和藥餌之」的恐怖消息傳開了，再也沒有人賣孩子給高寀。

高公公手下有的是雞鳴狗盜之輩，派人到處偷小孩。

據《萬曆野編》，「福建抽稅太監高寀謬聽方士，言食小兒腦千餘，其陽道可復生如故。乃遍買童稚潛殺之。四方失小兒者無算。稅署池中，白骨齒齒」。

八

高寀在福建一干就是十六年，可以說，除了姦淫婦女沒法做之外，惡事做絕。

這時，廣東的稅監病死了，皇上指派高寀就近兼任。聽到這個消息，福建民眾笑了，廣東人民怒了。

廣東百姓居然歃血為盟，約定一發現高寀乘船到的時候，就發起攻擊，寧願同高寀「攬埋一齊死」，也不讓高寀踏入廣東一步！

而福建人顯然高興得太早，高寀草菅人命的作法終於激起了歷史上有名的「福州民變」，這是萬曆四十二年，也就是1614年發生的事情。

事實上，在萬曆二十七年和萬曆三十年，也就是1599年和1602年，因為高寀的緣故，漳州和海澄兩地都爆發過規模不小的民變。

九

高寀要走了，很多商人壯著膽子去稅務局辦公大樓去討要這麼多年來積攢下來的「白條」，高寀當然沒有把到手的銀子送出去的道理，直接命令手下刀槍弓箭伺候，當場殺死二十多人，還追殺不止，商人躲進民房，這幫人直接燒房。

第二天一大早，串聯了一晚上的數千百姓直接包圍了稅務局，高寀一看情況不好，帶領二百多士兵全副武裝突出重圍，逃進省政府，劫持了巡撫袁一驥，袁一驥曾經先後五次冒險上書，彈劾高寀，高寀甚至認為民變就是袁一驥在背後推動的。

僵持了一天之後，高寀放出了袁一驥，但仍然扣押著一個叫陳豸的官員，福州全城罷市，大街小巷張貼著「殺寀以救豸，並雪殺人放火之仇」。

福建官員也忍不下去了，聯合起來彈劾高寀。消息傳到北京，萬曆皇帝一看犯了眾怒，將高寀召回。

十

然後呢？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史書記載，高寀「不知所終」。

也許高寀只能在皇宮的牆角唱著《把根留住》，幻想自己陽具再生吧。

（本文部分史料文字參考了張桂林老師1990年2月刊載在《福建師範大學學報》上的《稅璫高寀亂閔述略》一文，特此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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