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如何吐槽自己長得丑

文丨黨霄羽

最近常聽有人說，如果你讀了古詩，你看見窗外有兩隻鴨子飛過，就不會想「煮熟的鴨子飛了」，而是會湧現出「鴨鵝不知春去盡」這樣美好的詩句。

那麼，當我們攬鏡自照，發現自己越來越丑的時候，心中又該湧現出怎樣美好的詩句呢？

下面提到的幾位文學大家親筆寫下的自嘲詩句，丑出詩意，丑出境界，丑出更加美好的人生。

髮際線，是每個中年男人的煩惱。白居易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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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唐朝的正常老男人，白居易一年才洗一次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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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太重大了，必須寫首詩記下來。寫詩還不夠，還得昭告親友：我白居易洗頭髮啦！

於是就有了《因沐感發，寄郎上人上二首》這首詩，詩里寫道：

乃至頭上發，經年方一沐。

沐稀發苦落，一沐仍半禿。

是的，你們的男神大大，白居易，他……禿了。

白居易內心OS：當我禿了以後，你們還會繼續愛我嗎？又或者，你們愛的只是我頭上的這幾根頭髮嗎？

同樣為髮際線焦慮的還有袁枚。

袁枚是大才子，生來就有大把才氣隨便揮霍。好酒好吃好色都沒有消磨掉他的才華，反而讓他的才華以更妖異的方式展示出來，他洗個澡都能聯想到做愛的詩。

他的妹妹去世的時候，他寫了篇《祭妹文》，是散文史上的名篇。文中他吐槽說：

予雖親在未敢言老，而齒危發禿，暗裡自知。

（我因為父母還在，不敢說自己老了，但我牙齒鬆動了，頭禿了，自己還是知道的。）

文字君暗暗笑了：一個沒牙的禿頭。看你還買什麼美姬。

大家都說女人怕老。但如果你是個男人，並且長得很帥，那麼你可能也怕老。

《晉書·阮籍傳》說：

籍容貌瑰傑，志氣宏放，傲然獨得，任性不羈，而喜怒不形於色。

這句話描繪出了一個英俊瀟洒的面癱帥哥。

這個帥哥在《詠懷八十二首》中寫道：

「朝為媚少年，夕暮成丑老。自非王子晉，誰能常美好。」

（早上還是嫵媚的少年，晚上就成了醜陋的老人。誰都不是王子晉，怎麼能永遠保持姣好的容貌呢？）

王子晉姓姬，是周靈王的兒子，傳說已經得道成仙了。人越帥，越能體會到年老色衰的悲哀。

/王子晉/

當阮籍發現妹子們都圍繞在比自己年輕十幾歲的嵇康身邊的那一刻，他老了。

/悲傷的阮籍/

杜甫的詩中則充滿了失身的憂慮（開玩笑）。他的詩中說：

「豈惟長兒童，自覺成老丑。常恐性坦率，失身為杯酒……昔如縱壑魚，今如喪家狗。」

（我不只是不再年輕了，簡直又老又丑啊。常常害怕自己生性坦蕩，喝多之後做了什麼不得體的事……年輕的時候我活得像水裡的游魚，現在我過得簡直像條狗。）

哎，不多說了，看到杜甫的人生和我一樣，心裡就舒服多了。

《新五代史·列傳·晉臣傳第十七》中記載了這樣一個人：

桑維翰，字國僑，河南人也。為人丑怪，身短而面長，常臨鑒以自奇曰：「七尺之身，不如一尺之面。」

桑維翰長得又丑又矮，但他喜歡照鏡子。一邊照鏡子，還要一邊表揚自己的相貌。

「我真好看啊，那些個子高的人，怎麼能比得上我這臉長的人呢。」

丑點不要緊，拼的就是這種自信。

同樣有自信的還有宋朝男神蘇軾。胖，無所謂；連白天睡覺這種被孔子鄙視的行為，他也無所謂。

他寫了一首詩《寶山晝睡》：

「七尺頑軀走世塵，十圍便腹貯天真。」

（高高的身軀啊！行走在這塵世間。大大的肚子啊！裡面都是我的率真。）

蘇軾男神大大啊，請不要這麼說了，給後世的男人們做一個好的表率吧！

元代大詩人耶律楚材也有類似的詩：

「天真貯便腹，浩氣塞征襟。」

還好，我覺得如果你是「浩氣塞便腹」的話，恐怕就得去看看肛腸科醫生了。

古代男人都不怎麼把大肚子當回事，甚至有的古代藝術家會故意把帝王將相畫得豐滿些，顯得豐衣足食。辛棄疾除外。他看到自己的大肚子，感到很悲傷。他有一首《歸朝歡》這樣寫：

憶君清夢熟。覺來笑我便便腹。

一個武將，夢見朋友笑話自己肚子大，其實是有點悲哀的事情。他理想中的生活是整天在馬上征戰，根本胖不起來才對。

最無奈的丑是氣質差。有人說三十歲之前的臉是父母給的，三十歲之後的臉是自己給的，言下之意是你如果三十多還是個丑逼，那就是你自己作的，怨不得別人。

但有的人是冤枉的，比如說唐代有個人叫裴佶，他爺爺叫裴耀卿，是大唐宰相。他自己年少得志，很早就中了進士，官至國子監祭酒、工部尚書。既努力，又有背景，春風得意，裴佶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唐國史補》中記載一個他的故事：

朱泚之亂，裴佶與衣冠數人佯為奴，求出城。佶貌寢陋，自稱「甘草」。門兵曰：「此數子定非人奴，如甘草者不疑。」

大意是說，朱泚作亂的時候，裴佶和幾個身份顯赫的小夥伴裝作一般的奴僕，想逃出長安城。結果其他幾個人因為長得過於高富帥，一下子就被攔住了。他們還問裴佶叫什麼，裴佶臨時起了個假名，說自己叫甘草。

那幾個衛兵說：「你們幾個長得都不像奴僕。不過那個甘草嘛，說他是家奴我信了。」求裴佶此時的心理陰影面積。

劉克莊丑得就很平庸。他在《洞仙歌·和居厚弟韻》中寫：

眇難攬鏡，跛尤難穿履。

老了，花眼了，都看不清鏡子了。腿腳也不好使，穿鞋子都不方便。沒關係，我們都會有這麼一天的。

李白《贈宣城趙太守悅》中也抱怨自己變醜了——其實主要是抱怨窮。

自笑東郭履，側慚狐白溫。……憔悴成丑士，風云何足論？

（我沒有鞋子穿，也沒有皮衣。……已經憔悴了，丑了，還談什麼國家大事？）

沒有鞋子穿的時候還敢奢望自己有皮衣，也只有李白大大才有這種境界。

怎麼樣親愛的讀者們，讀完本文之後，有沒有覺得有一層聖光籠罩在「丑」這個詞之上？沒錯，顏值高的人現在已經過氣了，現在長得丑才是時尚時尚最時尚。跟著古代的各位大大自嘲帶節奏，丑得high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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