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溺水娃,他家老人為報恩說個秘密,讓我大富後又一夜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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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元安三十九年,驚蟄。
倘若在迷霧之中撐船而行,水底忽而浮上來溺伶鬼的歌聲,萬萬不可俯身側耳去聽。
程魚向來謹記師父的教誨,斷然不敢妄自打破。然而此刻,當她孤立於未淵河的竹筏之上,偏偏有一絕妙的女聲從她的腳底直直湧上頭頂,她竟像著了魔一般,想要蹲下來細細地聽。
「你的手心嵌什麼毒,惹我甘之若飴。任你攜我入現實,滿眼蜜意變瘡痍……」餘音裊裊,不絕於耳。
河面浮漾著程魚蒼白的臉。她未敢俯身,更不敢蹲下,單純往外伸了伸頭。透過這迷濛的細霧,程魚看清楚了左岸上的槐樹林,棵棵掛著成串的紙錢,輕微的風起,它們就開始放肆招搖。
右岸是荒棄多年的鎮子,烏鴉四起。
因著近日潮濕,程魚特意多穿了一件外套,以免懷裡的東西受潮。
程魚不明白,既然連日來空氣都是濕漉漉的,為何師父一定要讓她今日來做這場法事呢?說得籠統,只千叮萬囑讓她不能出絲毫差錯,一臉深意與不舍,好似自己將一去不回。既然這場法事如此重要,為何不讓師兄來呢?程魚百思不得其解。
「呦,是個短命鬼。」水下傳來一個尖細的女聲,驚得程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程魚不滿溺伶鬼說的話,很想問個究竟。但是師父說過,不能隨意搭話。
「你是原先這鎮子的人的後代吧,你的身上有他們的味道。」
味道?程魚疑惑,敢情這鬼懂得識別人氣。程魚抬起胳膊,湊到鼻尖嗅了嗅,身上除了夾雜著霉濕氣的香燭味兒,別無其他。
「都多少年沒有人來過了,只三天前有一身著道服的老頭兒來過,誰成想,還會有故人重遊呢……」溺伶鬼說著,竟抽噎起來。
她口中的老頭兒莫非是師父?不對,師父不是去了飲山嗎,怎會繞道來此?
溺伶鬼並不在意竹筏上的人兒是否搭理她,自言自語般,接著說道:「鎮子里的人都成了鬼,成了鬼又被封住了。到頭來,死寂寂的一片。姑娘,你可是回來祭拜的?」
程魚不說話。船已快到樹林盡頭,溺伶鬼仍然跟著竹筏。
「我在此苦等這麼多年,連身為鬼的資格都快要捨出去了。姑娘,先前可不是我胡說,你的確命不久矣。」
程魚素來知道自己的身子,方才還對短命一說不滿,現在卻也釋然。命不久矣,那是多久?她苦笑,不以為意。
「哎……我竟已想不起我要等的那人,他當年說的歸期是幾月幾日。」聲聲嘆息,瀰漫在霧中,哀怨深深。
此時,竹筏已經行到了岸頭。
程魚踏上岸,小心地固定好竹筏,便走到了那棵最粗壯的槐樹前。
程魚把懷裡的東西謹慎地拿出來。師父囑咐,要將七支蠟燭環繞放置,間隔均勻,再用紅線連繫。那紅線可不是普通的紅線,而是割了自己的手臂,用流出的鮮血浸染過的。
即使到處都濕粘粘的,但是槐樹林里卻散發著乾燥之氣。
程魚將蠟燭點燃,它們的火苗瞬間升高伸長,繼而引著了紙錢串。明明是平靜的林子,忽地颳起了一陣陰風。飛舞的火焰引燃了旁邊樹上的紙錢,一棵樹連著一棵樹。一時間,火光衝天,將這一帶的霧氣幾近驅散。
燃燒的味道充斥在空氣里,火苗時不時掠過程魚,她的頭髮有几絲被燎到。她一步一步地走著,不能回頭,不能側目,不能躲避。
她對這裡的事情很好奇,而且溺伶鬼的話,其實程魚全都聽進去了。
程魚陷入思索之時,一隻煞白細長的手突然之間刺出水面,一把就握住了程魚的腳腕。程魚嚇得大叫一聲,好不容易穩住腳步沒有倒下,但是動彈不得。
一顆披散著黑色長髮的頭顱從水裡露出,肩膀亦漸漸顯現。她的眼睛凹陷,看不出有沒有眼珠,臉色青而白,單看這一部分身體,未見腫脹。她穿著淺藍色衣衫,幾乎嵌進了肉裡面。
她此刻正緊緊握著程魚的腳腕,程魚不知該如何應對。
「你是楊承宇的女兒!」溺伶鬼的聲音變得粗而低,不再是先前的尖細。她一張嘴說話,連帶著吐出兩口黑血,血里還有水草的碎屑。
「我叫程魚,我不知道你說的人是誰。」程魚剛剛已經忍不住側目了,現在乾脆直視溺伶鬼。
「別撒謊!你自己看看這片槐樹林!」溺伶鬼的眼珠子凸了出來,眼白處布滿了黑血絲,她握得程魚更緊了,程魚感覺自己的腳快要斷裂。
「如果你的意思是說,只有這鎮子居民的後人才能點燃這火,他們的後人怎麼會只有你口中的那個楊承宇的女兒一個?」程魚咬牙,想著擺脫她的方法。楊承宇是個什麼人,她管不著。
「你錯了,這火,還真只有他的子女才能點燃。」溺伶鬼幽幽地說道,笑得陰險,口中的黑牙讓程魚一陣瘮得慌。
「老天有眼,你生來是個短命鬼,那我便親自送你一程!」
程魚瞪大眼睛,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下半身已經被溺伶鬼拉進了河裡。程魚下意識撲騰呼喊,待她開口之時,整個人已經都在水裡面了。
剎那間,未淵河的表面生了波瀾,由程魚落水處開始擴散,一層不知名的黑色光暈緊貼著水面,隨後融入其中。
水中的程魚驚詫不已。她在河裡就像一條魚似的,沒有絲毫不適,而溺伶鬼的手亦已鬆開。她試著向上游去,一點兒都不費力。程魚看著觸手可及的水面,心中喜悅。然而,當她的指尖夠到水面時,竟如同戳到冰層一般。
程魚傻眼了,趕忙用頭去頂,可是無濟於事。她不斷嘗試,結果不言而喻。
程魚欲哭無淚,以為是溺伶鬼在作祟,便游下去尋她。
溺伶鬼正在水底恥笑程魚。這丫頭,比自己還要可憐。看見這個丫頭,她漸漸記起了往事:槐茵鎮的所有人都聚集在未淵河邊,個個翹首以盼,在觀看一場盛事。那時的自己,年華正好……
程魚找不到溺伶鬼,在水裡胡亂地游。這時候,人跡罕至的鎮子竟然開始有人出現。
那人走到河邊,他的臉上長滿了毒瘡,眼神空洞,沖著水面咧開嘴笑著,開懷不已的樣子。
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河邊。
溺伶鬼恨極了那些笑臉,瞬時滿腔怒火,直擊水面而上,卻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擋了回去。她氣得在水裡打轉,這算什麼?是報應嗎!可是不該報應在我的身上,就連那個丫頭其實都是無辜的,我們有什麼罪?
溺伶的眼睛裡滲出黑血,向水面瀰漫。
不遠處的程魚看見這一幕,無力地墜入未淵河的深處。那一張張臉,讓她覺得無比恐懼。
程魚,認命吧,死在哪裡都是死。可是為何要以這種方式結束?
師父啊師父,你可曾想到徒兒魂魄淪落至此?你究竟瞞了我多少事情?
世事相扣,豈是一個狠字了得。
2
元安二十四年,春分。
槐茵鎮鮮少有那麼熱鬧的時候。家家放下手頭的活計,都聚集到了河邊。河上的檯子已搭建了十餘天,落成以後,布置得華美無比,宛若幻境。
這般盛宴恩典,全是仰仗楊承宇楊大人。人們紛紛感嘆,楊家祖墳冒了青煙,竟出了一個高官。楊大人一上任,就花重金請了京城裡的頤痕樂坊回鄉演出,為的是答謝大家對他求學之路的援助。
誰也不會去計較那名頭,能開開眼界,一睹樂坊那些膚如凝脂的美人兒的風采,此生無憾。哪怕是京城的尋常子弟,也未必有這福分吶。
河對岸的棚子里,卻正忙亂。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卻還不見杜瑤笙主子回來。
二坊主倒是氣定神閑,一臉不耐煩,用腳趾頭都猜得到主子幹什麼去了,底下人不明就裡,她也不好說什麼,便大聲呵斥他們。自己的樣貌也不差,怎麼楊大人瞧不上呢?
就在棚子的後身稍遠處,一男一女正在談話。
「楊承宇,你為什麼不能忘了陳畫那個女人,就非要娶她不可?」杜瑤笙不願扮潑婦,一肚子怨氣,還要輕聲細語。
「瑤笙,我已經答應給你應有的名分。但是我與陳畫自小便定下了婚約,陳家還為我進京的事幾乎拿出了全部家當,我可不做忘恩負義之徒。」楊承宇說道。
杜瑤笙嘟嘴,作出嬌嗔狀。
楊程宇看著媚眼如絲的杜瑤笙,摟住了她的腰肢,柔聲說道:「陳畫若是做了正室,必定時時操勞府中大小事務。她素來任勞任怨,又懂得體諒我,絕對不會為難於你,你且放心好了。」
「你的意思是,她只是個管家婆?」杜瑤笙呵呵地笑。鎮子里的姑娘就是下賤些,即便做了正妻,又能有什麼出息。
「瑤笙,別鬧了。你該回去了,可不能丟了我的面子。」
杜瑤笙朝他撇嘴,小聲地說道:「我才沒鬧,你要娶三夫人的時候,我再跟你鬧。」
楊承宇哈哈大笑,回道:「有你一個就夠我受了,哪裡還用得著別人。」
未淵河上樂舞連番,眾人如痴如醉。陳畫獨自立在人堆里,感嘆京城女子的相貌遠非鎮里女孩子所能及。雖說是皮囊,可世人都注重皮相。承宇有那樣的錦繡前程,身邊的佳人必定成群。可是他沒有毀了婚約,反而許自己正妻之位,欣慰固然欣慰,怕只怕,自己的日子不過表面風光。
陳畫暗自神傷。直到眾人發出陣陣驚呼,她才將目光移回檯子上。
杜瑤笙壓軸登場。前調剛啟,她便取下了面紗,提前讓演出沸騰。
陳畫不傻,猜到這位傾城美人兒與楊承宇關係匪淺。
眾人皆為杜瑤笙曼妙的舞姿沉醉。陳畫悄然轉身。
誰也不會記得自己是楊承宇未過門的妻子,他們都以為她會被楊承宇拋棄,處處贈以嘲諷,陳畫從未辯解。待明日承宇帶自己一同回京城,他們就會明白的。
鎮子里的人都勢利,從前承宇沒少遭排擠。承宇說感謝大家,他們竟好意思應著。
陳畫凄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一夜的演出圓滿結束,眾人好一會兒才肯散去。
杜瑤笙回到自己的房間,楊承宇早已坐在那裡等她。
她抿嘴笑道:「怎麼樣,今日頤痕坊可給你長了臉面?你說要讓所有瞧不起你的人都妒忌。」
「嗯,做得好。」楊承宇順著她的話誇道。
杜瑤笙聞言,歡喜地給他倒茶。
「瑤笙,我明早便要回京城去。我的家人與陳家三口會一同去,免得那些人又嚼舌根壞我名聲。」楊承宇淡淡地說道。
「可憐我還要再待上幾日,若是早知道你要提前回去,就不該答應你來。」杜瑤笙努嘴,埋怨地說道。
「有緊急的公務等著我回去處理,不能久留。」楊承宇握住杜瑤笙的手,語氣和順。
「這裡也還有一些事情未處理完,我會回來接你的。」
杜瑤笙暗暗想,楊承宇明天必定會帶上陳畫一起走了。本來還想趁機使壞,看來已沒有什麼機會。不過,有什麼好怕的呢,自己難道還鬥不過一個鎮子里的丫頭?
燭光暗淡下來。整個鎮子,漸漸進入夢鄉。
陳畫守在自家窗子前,思緒萬千。承宇是不可能只有自己一個夫人的,即使是在槐茵鎮,也不是一夫一妻相對。自己該怎麼做,才能留住他的心呢?
陳畫思來想去,決定去找鎮子西頭的閻四爺幫忙。閻四爺是槐茵鎮人人都尊敬的高人,一算一個準。只不過他不認錢,只認人。陳畫敢去找他幫忙,也是仗著自己曾在河邊救過他那五歲的小徒弟一命。他那時說過,如果陳畫日後有所求,他必定竭盡所能。
已是戌時,槐茵鎮死寂寂的,一片漆黑,僅有一星半點的鬼火幽幽地閃爍。陳畫提著燈籠,一顆心都懸著。這一去,也許是條不歸路。可是,她就是貪心地想要獨佔楊承宇,不能讓別的女人奪了去。想到這裡,她漸漸地有了底氣。
待她到了閻四爺的宅子門口,心終於平靜下來。她在門口踱來踱去之時,門吱呀一聲開了。陳畫卻未見有人在門裡,她剛想試著叫人,便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說道:「師父請您到裡面坐。」
是那個叫阿盧的孩子,閻四爺的徒弟。聽到這句話,陳畫徹底放心了。敢情閻四爺已料到她會來,那他就是願意幫忙了。
陳畫隨阿盧進了屋,見閻四爺正燒東西。他並沒有急著轉身,而是一邊繼續燒,一邊問道:「凡事皆有因果,若是楊夫人受得住這果,那麼你所求之事,我絕無二話。」
陳畫稍稍驚了一下,略開心地回道:「四爺儘管說,我聽著便是。」
「你可願意把你第一個孩子舍給我?」閻四爺轉身,問陳畫說。
「這,這就是您要的報酬?」陳畫有些猶豫。
「不錯。」
「不能……」陳畫想問能不能換其他方式,可是仔細一想,閻四爺既然開了口,肯定是不會接受其他方式了。
「楊夫人且放心,你仍舊有機會看到這孩子,並非一輩子不相見。」
「不知四爺打算怎麼做?」
「前日楊大人邀我去京城小住,到時我自會見機行事。」
「那……陳畫感激不盡。」陳畫對閻四爺行禮。
「楊夫人早些回去歇息吧。再遲些,路可就不好走了。」閻四爺徑直走開,阿盧送陳畫出去。
送走陳畫,阿盧對著她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去年他在河邊玩兒,看到水裡有金光,就把腦袋伸進水裡看。陳畫路過,一把將他拉起來。其實是一場誤會,可是師父非說是陳畫救了他,阿盧不懂這其中有什麼貓膩,師父亦隻字不解釋。
離開閻四爺的家,陳畫的心跳得極快。這下好了,自己的運命有了保障,不怕他日成為棄婦。燈籠的光微弱起來,今夜沒有月亮,陳畫怕跑起來會讓燈籠熄滅,就幾乎兩步並作一步,快速地路過了未淵河。
再走一會兒,就能到家了。
她沒有注意到,未淵河裡,咕嘟咕嘟冒起了氣泡。一條魚兒模樣的小鬼仙兒飄飄悠悠,跟住了陳畫。
陳畫回到家裡便安然睡下了。迷迷糊糊之中,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和楊承宇成親以後的情景。她懷孕了。可是,她生下了一條魚……
3
元安二十四年,清明。
楊承宇一行人走後,幾乎是一夜之間,槐茵鎮的人病了大半。病人都是身上生滿了毒瘡,熬不過兩日便去了地府報道,連鎮里醫廬中的人都沒能倖免。此病,無葯可醫,閻四爺那裡亦是人去宅空。
頤痕坊的人結束了演出,還未啟程回京城便趕上了這場病災。他們都緊閉門窗,不敢出門。每天食不果腹,快要撐不下去。
這一日夜裡,眾人在昏昏沉沉之中,被一陣嘈雜聲驚醒。
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破門而入。其中一個進了杜瑤笙的房間便把她拽了起來,拿繩子捆住了手。杜瑤笙沒有多餘的力氣反抗,氣得直哼哼。
很快,她和樂坊的姐妹以及隨從們,都被扔到了河邊,如待宰的牛羊。
鎮里的人死了大半,活著的人沒有一天不戰戰兢兢。不知是誰,說頤痕坊的姑娘們不幹凈,惹了惡毒帶到了鎮子里。槐茵鎮百年來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怎的她們一來,鎮子就不太平了?
還有人說,楊家出了個禍害,好不容易有個為官的人,還給鎮子留下如此大患,他們一家倒是早走得遠遠的。
這些流言一傳十,十傳百,活著的人都開始鉚足勁兒想要尋求破解之法。
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做起主來。起先,他們派幾個年輕人到京城給楊承宇傳話,沒有一個人回來,更沒見楊承宇有消息傳回。接著,急忙又派出十幾個人去了京城,依然遲遲沒有結果。
眾人祖輩都生活在槐茵鎮,死後魂魄也要留在這兒,即便人心惶惶,也沒有人提議棄鎮離去。於是,他們開始拿頤痕坊開刀。若是除了這所謂毒氣的根源,大傢伙兒就能得救,那就不用背井離鄉了。
癱坐在污泥地上的杜瑤笙狼狽至極。她努力睜大眼睛,瞧清楚了眼前的這些人。大家都蒙住半張臉,手上舉著火把,身上帶著死氣,誰也沒比誰好到哪裡去。
杜瑤笙這幾天幾乎崩潰,全靠楊承宇臨走前的那句「我三月二十七回來接你」支撐著。仔細想想,要不是她空等了楊承宇幾天,亦早就回到京城享福去了,何苦淪落到今日任人宰割的境地。
「把他們都燒死!」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大家紛紛應和。
杜瑤笙早已明白過來,這些人是把罪名安到他們頭上來了。
杜瑤笙身邊的漢子欲有動作的樣子,這讓她害怕極了。她慌忙開口說道:「我們已多日閉門不出。如果我們是罪魁禍首,怎麼我們自己沒有得病,方才接觸過我們的人也好生生的,你們現在不也相安無事?」
人群議論不休。
「我才不管那麼多,就是你們帶來的災禍!你們的命金貴,我們的命就不值錢么!」有人怒氣沖沖地說道。
杜瑤笙冷笑,真是一群愚蠢的人。
「那,那就殺了我們坊主好了。除了她,我們都清清白白的,放了我們吧。」二坊主虛弱地對著人群說道,眼角帶淚。
杜瑤笙一下子來了精神,罵道:「賤人!平時低眉順眼的,今天倒是敢說話了。想都別想,死也要拉著你!」她氣喘吁吁,氣得開始咳嗽,繼而對人群說道,「你們都是死的,不知道找楊承宇么,京城的太醫怎麼會沒有法子!」
「你個賤人,還好意思提姓楊的?他就是個掃把星,派出去給他傳信的人沒一個回來的!」身邊的漢子忽而給了杜瑤笙一記耳光,惡狠狠地說道。
沒有官家勢力,哪有人會願意過來這裡?
「你一個看走眼,連累我們都要死!」二坊主痛哭不止。
杜瑤笙懵了。看走眼?才沒有!楊承宇真的不管不顧?就算他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怎麼會不讓人回來接自己呢?
杜瑤笙嘶聲喊著:「我不信,不信!肯定是你們派出的人死在路上了!你們就不能再等兩天!」杜瑤笙還不想死,她怎麼甘心就此死去,還死在這些愚昧之徒的手中。
一個老人站了出來,嘲諷地說道:「再等兩天,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今天,必須做個了斷。」
「燒死他們!」
「燒死他們!」
「都燒死!」
……
老人點點頭,對著那幾個漢子說道:「動手吧!」他剛說完,杜瑤笙瘋了似的大笑起來。她笑夠了就開始唱歌,唱著唱著,忽然猛啃身邊的人,嚇得身邊人哇哇大叫。
再昏沉的人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也都知道求饒。他們都齊聲無助地哭著,求著饒命。
老人大聲喊道:「快,快!」
杜瑤笙不知哪裡來的一股勁兒,撞過身邊那個漢子,突然起身沖向河邊,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岸上亂作一團。
杜瑤笙不會水。很快,她就被冰冷的河水徹底包圍。
承宇,你說三月二十七會回來接我,我還在等你呢,你為何不來?那我便一直等下去,你要來啊……我信你,我一直都信你……
最後一絲氣息,游離在水中,破滅。
此後一連七天,鎮子里的人仍舊相繼死去。
4
都城,楊府。
書房裡,楊承宇和閻四爺皆神情凝肅。
「楊大人,此舉定然會損煞你我的壽命,您必須有所捨棄。」閻四爺試探道。
楊承宇才不在乎槐茵鎮的人的死活。過來府中找他的人,都被暗殺,屍體即刻燒毀。萬萬不能讓他們把那怪病帶到京城來,更不能傳染給自己府中的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私下查閱過許多書籍,確定那種病尚無醫治之法,只在兩百年前,史書略有記載。若是自己家鄉的人連累了京城百姓,自己還會有好日子過嗎?也許京城的御醫名醫神通廣大,但他不願冒此風險。
這等事情,完全不值得上奏。他決定,讓閻四爺施法把槐茵鎮封起來,不論是否還有活口。
閻四爺是自己請來看宅子風水以及官運的,現在卻要讓他做這等事,楊承宇十分過意不去。既然他說自己要有所捨棄,那是要捨棄什麼呢?是要捨棄杜瑤笙嗎?他本來比約定日期遲了幾天,但還是想要親自去接她回來。誰知,槐茵鎮里傳信的人先來了。
他已經舍了杜瑤笙了,難過只是一時。如閻四爺一年前對自己金榜題名的預言一樣,他也信閻四爺說的,娶妻應向陳畫那般才能保家宅安寧。這才選定黃道吉日,帶陳畫一起到了京城。至於美妾,以自己如今的地位,要什麼樣的沒有呢?
楊承宇看著閻四爺,說道:「您但說無妨。」
「楊大人,您和夫人將會有一個女兒,您必須把她交給我撫養。等時機一到,我就會送她回槐茵鎮代罪。」閻四爺不緊不慢地說著,好似那孩子不是一條人命,而是一件物品。
楊承宇疑惑地問道:「代罪?」
「不錯,代我受槐茵鎮冤鬼們的審判,更是代你贖罪。」
「贖罪?可笑,我從來不欠他們任何人的。他們哪一家沒有看過我們家的笑話,沒有奚落過我?」楊承宇不屑。
閻四爺笑笑,說道:「畢竟,槐茵鎮的人都將無法超生。您只需要告訴我,是舍,還是不舍?」
楊承宇無所謂地回道:「舍。不就是一個女娃兒,有什麼不舍的。」
「如此,我便放手去做了。」閻四爺笑得詭異,仍舊畢恭畢敬的樣子。
楊承宇默許,長嘆了一口氣。
閻四爺退出書房,叫了守在門口的阿盧,便動身返回槐茵鎮。
5
元安三十九年,穀雨。
霧氣繚繞的河上,一年輕人撐船而行,一老者盤坐在船上,氣定神閑。
年輕人撐船累了,便輕聲問老者:「師父,待會兒路過槐茵鎮時,我可以上岸看看我們曾經住過的地方嗎?」
老者語氣生硬,回道:「乖乖撐船吧。」
「師父,徒兒有一事不解。」年輕人明知道師父不耐煩,還是想要問個究竟。
半晌,師父都未回話,他便直接問道:「您當年為何輕易便跟著楊大人離開槐茵鎮,您是一早就料到了那場疫病吧?不過,您為何又要答應封住鎮子呢?」
楊夫人的確和楊大人舉案齊眉,楊大人至今未娶二夫人。他們二人,生有一女三男,過得安穩。只不過,前陣子楊家忽然出事,一下子沒落,一家人不知去向。
他還不知道,師父當年為何非得要了他們的女兒回來,收做二徒弟。而楊家,根本沒有為師妹取過名字,她一生下來就被送給了師父。
楊夫人痛不欲生,還昏死了過去。她說自己做的孽應該自己還,不該讓自己的孩子還。
以他平日觀察,師妹並無特別之處。
老者不勝其煩,慢慢說道:「不過是順水推舟之事,也是為了我的大計。」
「如此說來,師父去過了飲山,是否已經尋到延長壽命之法?」年輕人欣喜地問道。
「傻小子,為師多年前就尋到了。我那幾日沒有去飲山,而是來了槐茵鎮,打點好一切,只等今日。」老者一臉得意的笑容,看得少年直發愣。
今日便是閻四爺苦等多年的功成之時。
年輕人思考了一會兒,又問道:「那師父可曾遇到當年頤痕坊坊主的鬼魂?我記得她對楊大人有意,不會輕易離開槐茵鎮的。」說到師妹,少年陷入了沉思。師父派師妹出去好多天了,她為何還沒有回來?
老者笑而不語。什麼坊主,不過一個蠢女人,說些什麼都信。隨便哄哄,說楊承宇會為女兒回來,她便信了。
不錯,他早已料到槐茵鎮之劫。楊家少了這個女兒,反而折損運數。他要這個女娃有用,必須要她的父母心甘情願拱手相送。因此,不得不設計演一齣戲。利用楊承宇和陳畫二人的陰暗,來遮擋自己的真實意圖。
這些年他一直對楊家人避而不見,生怕出紕漏。
遠遠的,年輕人就看到了已被燒焦的槐樹林,廢棄的鎮子散發著陰沉的氣息,早已物是人非。
前面的河邊聚集著許多鬼,都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年輕人加快了撐船的速度,也忍不住看向水裡。
河水清澈得很,少年心裡直犯嘀咕。突然,水下有一張臉對上了自己的臉,少年兩眼一抹黑,差點兒跌進河裡去。
那是,那是她的師妹程魚!
阿盧慌了神,卻也立刻反應過來,一定是師父做的,師父竟然把師妹封在了水裡!少年怒不可遏,轉身朝著老者喊道:「師父,這到底是為什麼!」
老者也看著水中那張臉,慢悠悠地說道:「魚仙兒想投胎做人,選了富貴主兒,卻不知肉身會是個短命的。它修的那點兒仙氣,一旦肉身破滅,發散出來,待我連同這些怨氣消散殆盡的魂魄一起都吸食掉,便可長壽無憂了。」
閻四爺難掩喜悅之情。槐茵鎮百年來的靈氣非同尋常,所以他才遲遲不走。只可惜地靈人難傑,若非天命必有一劫,還輪不到他來。
當年不能逆改投胎之事,今日卻能乘虛而入,坐收漁利。
阿盧仍舊一臉哀傷。閻四爺怒聲罵道:「阿盧小兒,平日里讓你與你師妹少親近,你偏偏不聽。如今這局面,你又挽救不了,何苦給自己找罪受!她本就是個短命的,這個結果,再合適不過!」
阿盧不敢相信自己的師父竟然是這種人,他轉回身不再看師父,只獃獃地看著師妹。
程魚的眼睛就像魚眼睛一樣,她在水裡遊刃有餘。
水中的程魚聽到了師兄和師父的對話。可是,她發不出聲音,她似乎已經沒有了可以發聲的能力。而且,她的手足也漸漸沒有了知覺。
也許很快,她就要變成一條魚了。
程魚問自己,恨嗎?恨誰才妥當呢?
她的師父閻四爺,那滿臉享受的樣子讓程魚覺得刺目。師父千叮萬囑,讓自己不要與溺伶鬼搭話,他當時那不舍的眼神,到底幾分真,幾分假,程魚已無心追究。她天真地以為自己終於出師,可以單獨完成一場法事,殊不知,她甚至沒有機會走完那一個圈。
程魚不想再看下去了,她回身去了水底。或許這本就是她的位置,重頭來過罷了。
杜瑤笙報復心切,信了閻四爺的話,拉了程魚下來,已是追悔莫及。
怪只怪,痴情人自作聰明。空等數年,是該放下。
杜瑤笙看著水上,忽而詭異一笑,尖聲說道:「呦,是個短命鬼!」
閻四爺的身子抖了抖,只見河邊的眾鬼紛紛化成了厲鬼,欲向自己撲過來……
糟糕,程魚那邊似乎出了岔子!
「阿盧,快和為師一起施法!」閻四爺慌了。現在的情勢,以他一人之力,恐怕難以應對。
「師父,自作孽不可活。」阿盧只扔下這句話,一動不動。當年設法封鎮,自己也是助紂為虐的。這些年來除了跟隨師父追求長生,別無他想。現在,一切都成為泡影。
閻四爺氣急敗壞,正欲作法,然而為時已晚。
阿盧憂傷地看著未淵河平靜的水面,閉上了眼睛。
頃刻間,閻四爺和阿盧二人皆被鬼氣籠罩。閻四爺仍在做最後的掙扎,但卻擋不住怨氣吞噬。
水下傳來一陣歌聲:「長歌萬里,何妨一哭……」
不多時,灰濛濛的天空逐漸白亮起來。
自此,槐茵鎮遭大雪冰封,再無人踏足。(原題:《代罪》,作者:邊南水蘇。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 <公眾號:dudiangushi>,下載看更多精彩內容)
※公司110萬被盜我含冤入獄,11年後出獄在好友骨灰中找到巨款
※天生體衰我結識一美女後離奇痊癒,帶她回家父親卻逼我趕緊逃離
※岳父讓我繼承千萬家產,誰知妻子懷孕後他卻反悔還逼我倆離婚
※上山採藥我救只狐狸藏進山洞,幾天後山洞消失一個俊小伙對我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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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夜痴呆老人逃離養老院,救了一個迷途少女後,還讓不孝子悔悟
※一個無家可歸的老人,當熱心女孩幫助過後,他卻走了
※我把暈倒的流浪老人帶回家,她開口說了一句話,卻成了我的媽
※大媽我愛你!別說「等我老了以後」,現在你也沒老人家有范兒!
※休完產假後孩子就給我媽帶,最近寶寶卻很晚睡,後來才知道是老人害的
※故事:男孩一直昏睡,醒來後說母親要帶他去報仇,叫魂老人被嚇死
※小女孩原本只是給這個無家可歸的老人送一餐飯,卻意外幫他找到了家人…
※故事:幫傻子上墳,回家路上被一老人訛錢,可我卻要感謝他一輩子
※老人膝下無子,兩隻老鼠為她養老送終,說是來報十年前的恩情
※大雨中,女孩好心送給避雨的老人一把舊雨傘,沒想兩年後老人用一百萬報答
※妻子出差歸來背回家一位老人,看到老人的真面目後,我被嚇著摔倒
※老人說能替人叫魂兒,看到桌上多餘的一副碗筷後,我勸我媽趕快走
※結婚那天我在後台補妝,伴娘說走廊上蹲著一老人,我看到淚流滿面
※故事:被兒子打罵,絕望老人巧遇小狐狸,它報了恩他卻哭了
※男子讓老乞丐看家,丟了東西後趕走老人,乞丐過世真相大白他痛悔
※老人車輪底救下姑娘,後成一家,孫子婚宴上才得知此女身份不一般
※她仇恨外公致老人早逝,十年後再回老家,她卻瘋了
※大姑爺去世我回家奔喪,土葬了老人後卻惹上了不幹凈的東西
※老人在家做飯,敲開雞蛋後,這一幕讓他大吃一驚!真是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