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流氓兼巨貪的自我修養

陳自強是南宋福州閩縣人，約建炎四年生人，出身貧寒，是淳熙五年進士，曾為權相韓侂胄的蒙師。30歲那年，陳自強接受了承宣使韓誠聘請，給其幼子韓侂胄當塾師。韓誠是北宋名臣韓琦之孫，韓妻是宋高宗吳皇后之妹，可謂門第顯貴。陳自強覺得很光彩，教書就格外賣力，韓府上下對他也挺滿意。韓夫人見陳自強儀態大方、為人穩重，自然器重有加，對年幼的韓侂胄說：「你日後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恩師啊！」

陳自強後來離開了韓家，到其他地方謀生，但時運不佳，久困場屋，五十歲時，才考中了進士，六十歲時，仍然是個小小的縣丞，常被年富力強的同僚們瞧不起。這時，他的學生韓侂胄因身屬外戚，又有擁立寧宗即位之功，掌握了朝廷大權。他便想通過這層關係，補一個好官。陳自強輾轉來到了韓府，韓侂胄慢條斯理地眾位大臣介紹說：「陳先生是老學者，可惜埋沒在外，沉淪下僚，殊為可念。」話雖不多，但其中的含義已交待的很清楚了。第二天，眾官紛紛上書推薦其才。朝廷很快就任命陳自強為太學錄，不久又遷博士，僅數月便轉國子博士，又遷秘書郎，一路擢升，不到一個月，便進入樞密院。從普通官員到位列執政，前後僅僅四年，到了嘉泰三年又拜右丞相，更是位權人臣，達到他想也沒有想過的高峰。

陳自強也深諳自己並無治國理政的本事，一切都是權臣韓侂胄的恩賜，於是全然不顧自己的身份和年紀，稱韓侂胄為恩王、師王，再不提自己曾是其塾師了，甚至聲稱「自強惟一死以報師王」，表白對韓侂胄的效忠，那怕獻出老命也在所不惜。他甚至呼韓氏家奴為兄，呼韓侂胄的爪牙蘇師旦為叔。

陳自強死心塌地巴結韓侂胄，除了報恩，更多的是覬覦私利。按規定，右丞相併不掌管財政，很難直接撈到錢財。陳自強卻靈機一動，創立了一個「國用司」的機構，總管財政，並自封為國用使，肆無忌憚地收括民財中飽私囊。史書記載：國用司建立後，「掊克民財，州郡騷動」，陳自強這隻「大老虎」從中撈取多少錢財，不言而喻了。陳自強貪污受賄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了，什麼個人節操以及政治立場啦，全拋到腦後了。他竟然為叛逆首腦大開綠燈，與其沆瀣一氣。當時，吳挺掌管西南兵權，其軍隊號稱「吳家軍」，士卒只知有吳帥，不知有朝廷。宋光宗花大力氣不斷削弱其兵權，等到吳挺死後，其子吳曦被調到臨安任殿前副都指揮使，實際上剝奪了軍權。吳曦在臨安很不得志，一心想重掌西南兵權。他便以厚禮賄賂陳自強，陳竟然對皇上鼓吹「非曦不足以鎮四川」，使吳曦如願返回四川。吳曦回去後竟派人與金人苟合，稱願意「獻四州之地，求封蜀王」，公開叛變，並率兵十萬沿江而下聯合金兵夾攻襄陽，直接導致了「開禧北伐」的失敗。吳曦後來被處死，但是受其賄賂的陳自強依然逍遙法外。

但是，這一切卻不能滿足陳自強的貪婪之心，他尋思自己含辛茹苦做官幾十年，如今終於時來運轉，「有權不用過期作廢」，他要利用自己手中之權「賣官鬻爵」大撈一把，他開始在貪腐的路上大踏步進軍了。他不放過任何一個斂財的機會，不是機會的機會他也能把它變成機會。一次，陳自強家突然莫名著火了，多年積攢的財寶也付之一炬。韓侂胄看到自己的心腹遭了災，於是率先給了他一萬緡錢。有了韓侂胄的示範，朝廷的官員、地方的官員心領神會，紛紛送來了很多的財物，幾個月下來就賺了60萬緡家財，比他損失的家財多出了一倍。

陳自強平時總是以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示人，暗中卻與子弟親友結成一個嚴密的「關係網」大肆賣官鬻爵。「縱子弟親戚通貨賄，仕進干請，必諧價而後予」，大凡有求於自己、想在仕途有所「上進」者，都由這幫心腹幹將與他們講好價錢，一切辦妥後就「光明正大」地授予官職，「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猖獗之極。一些深諳內幕的地方官員往京城給陳自強送公文，往往會在封函上註明「某物若干並獻」的字樣，凡是沒寫的，陳自強根本就不會打開，連看也不看，就丟到一邊。

陳自強平時笑容可掬、道貌岸然，蒙蔽了不少人。他經常裝出一副「廉臣」的樣子，在宋寧宗面前高談所謂「君德」和「時政」，還對朝廷內外的不正之風進行「義正辭嚴」的斥責。一次，陳自強一個老朋友的兒子前來求見，要求到禮部當「掌故官」。陳自強聽罷竟當著眾人之面大光其火，厲聲訓斥，令那人下不來台。豈料事過不久，朝廷任命書下達，那人真的當上了掌故官。好事者追問緣由，那人悄悄拿出陳自強親書的八個字：「珍貺鼎至，光耀老目。」原來其朋友的兒子花了四千貫錢從市面上買了十件金台盞送給陳自強，他被這金晃晃的東西照得老眼昏花，心中一樂，就把他的職務給安排了。「光耀老目」，不愧進士出身，用詞端的是生動形象，其收禮之後的喜悅溢於言表，就是隔了近千年之後，這股子喜悅之情，貪婪之形，酸腐之象，也是力透紙背、躍然紙上啊！

【參考文獻】

脫脫：《宋史·陳自強傳》

周懷宇：《貪官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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