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金記憶探尋停子溝

採訪手記之二十五——

探尋停子溝

作者 張軍朝

在照金革命根據地的建設過程中，有一個名叫「停子溝」的地方，發揮了很重要的作用，卻常常被人們忽視，以致於很多人搞不清具體位置。

紅軍游擊隊剛在薛家寨建立大本營時，由於國民黨軍隊和反動民團的圍追堵截、嚴密封鎖，根據地給養十分困難，生活異常艱苦。為了打破了敵人的經濟封鎖，由李妙齋倡議，邊區革命委員會在薛家寨下的停子溝，建立起集貿市場，活躍經濟，公平買賣，方便邊區群眾。集市建立後，十里八鄉的老百姓帶著糧食和蔬菜踴躍前來交易。集市上，既有部隊急需的麵粉、苞谷、小麥、小米和豆類等糧食，也有土豆、紅白蘿蔔、白菜、大蔥、豆角、辣椒等蔬菜，還有豆腐、活雞、鮮蛋，偶爾也有肉類。紅軍不但堅持公買公賣的原則，還堅持「讓群眾先買」的規定，深受群眾歡迎。集市開始五天一集，隨著上市品種的日益增多，幾乎天天立市。不僅蘇區群眾積極上市交易，許多白區群眾也千方百計攜帶著糧食和其它物品前來出售。

通過建立停子溝集市貿易，解決了紅軍的給養問題，活躍了群眾的經濟往來，從而打破了敵人對邊區的經濟封鎖，擴大了紅軍和蘇區的影響。這也是照金革命根據地經濟建設的大膽嘗試。

如今的停子溝什麼樣，集貿市場到底在哪裡？4月10日，記者再次來到薛家寨下面，從溝口的田玉村北行，是寬闊深長的秀房溝，薛家寨、龍家寨一東一西隔溝相望。溝內小河流水潺潺，河西農舍、麥田、柳蔭相映成輝，河東林木茂密，草莽深厚。步行至薛家寨後溝便道處，依然尋不出昔日集貿市場的所在。詢問田玉村的多位村民，皆無法說清當年集貿市場的具體位置，甚至連停子溝是哪條溝也有多種說法。

正午的陽光有點熾熱，正在猶豫之際，我們碰到一群照金中學春遊的學生，詢問去處，告知去蓮花洞。隨行老師說，蓮花洞是黨家山後面一處溶洞，裡面有天然形成的蓮花狀鐘乳石，人跡罕至，很難尋找，他們也是聽老鄉說過，知道大概方向，還沒去過。照金的山石多為礫岩，怎麼會形成鐘乳石？老師的說法引起了記者的極大興趣，我們姑且把尋找停子溝的計劃放一放，決定與師生們一起去闖一闖蓮花洞。

從秀房溝後東面一處山坡攀登上山，梢林中有一條窄窄的小道，除了砍柴和進山挖藥材的人，記者想像不出，還有什麼人會走這樣的路。攀至兩座山峰中間，小道拐入山腰的一條斜坡，荊棘不時擋住去路，坡很陡峭，如果滑倒，就會滾落深溝。同行的學生大多從小在山裡長大，穿行在梢林中步履輕盈，身手迅捷，令記者佩服不已。因是山坡背面，雖是中午，林間卻顯得有點陰暗冷森。行進約2個多小時，山道急轉直下，可以聽見山澗的水聲和對面山坡的鳥叫。忽然，眼前豁然開朗，不覺間已到谷底，一條小溪擋住了去路。小溪一側，是一面峭壁，峭壁下有一方人工壘砌的石台。一位學生喊了一聲：「蓮花洞！」瞬間便跳過小溪，奔了上去。

沿石台後方的台階而上，一條數十米高的山縫下，露出一孔石洞來，洞口亂石堆壘，顯然遭受過人為破壞。進得洞來，清幽涼爽，幽暗潮濕。洞深約三十多米，高約二十多米，滴滴水珠下，數朵蓮花狀的鐘乳石惟妙惟肖，巧奪天工。可惜的是，有數朵蓮花被打斷。一座蓮台似的石座上，有香火熏燎的痕迹。仔細觀察，記者方才明白，在黨家山厚重的礫岩下，還包裹著以碳酸鈣為質地的石灰岩，蓮花洞所在之處，就是石灰岩露出山體的地方。

我們沒有找到菩薩的塑像，卻在亂石中發現了一方斷裂的石碑。細讀碑文，突然，「停子溝」三字讓記者眼前一亮。碑文如下：

蓋聞，古訴於來氣之輕清上浮，重濁下沉，中和中直，蒙待陰陽之精，五行之氣，歲歲四時，恭敬天地神靈。人無神而不明，神無人而何應？

南海有聖人名曰，化於西秦耀邑大悲寺，停子溝巍峨生其蓮花彩洞，上現蓮花數朵，菩薩寶坐蓮台。樵夫遇見叩頭許願，神靈早降甘霖雨澤，看病發葯，仙風自來，黑虎靈官鎮山，永保黎民，四方來朝。

領眾會首創修葢廟，新素神像，各化善男信女，隨心布施，功德開列於後。

山主黨姓

咸豐五年十二月初四日

原來，我們找到的蓮花洞所在，就是停子溝！

世事是如此神奇。出洞觀察山勢，記者發現，停子溝是一條東北—西南走向的狹長山谷，谷內溝澗險絕，梢林密封，無路可通，人跡罕至，根本沒有可以建立市場的平緩之地。

回程的路上，記者每到山巔均留意觀察，終於搞清楚，停子溝沿黨家山西側，一直通往薛家寨方向，在薛家寨後山處與秀房溝交匯。整條長約10多里的溝內，只有溝口是一片寬敞的開闊地。在這片開闊地上，記者發現多處人工堆砌的鵝卵石平台，聯想起一位老紅軍戰士曾經說過「停子溝口」的地名，我們確信，停子溝集貿市場就在這裡！

在邊區照金，提起李妙齋的足智多謀和英勇善戰，人人都會豎起大拇指。而從停子溝市場的選址來看，亦能顯出這位卓越的游擊隊領導人的眼光。從停子溝市場往後行，山澗中沒有來路，唯一的小道通往薛家寨，為紅軍所控制。站在石門工事上，可觀察到集市的全貌和所有通道上的來往行人。群眾在這裡交易，既有利於紅軍採購貨物，也利於來自田玉村、秀房溝兩個方向群眾的聚散。遇有敵人襲擊，趕集的根據地軍民可迅速撤往溝內及兩邊山中。

通過集市，紅軍和老百姓建立起了骨肉情深的魚水關係。李妙齋請住在停子溝口的村民馮彥聲當集長，每次快散集時，委託馮彥聲把群眾剩餘的糧食和蔬菜全部買下。糧食由馮家磨成麵粉送到寨上，李妙齋付給他們一定的報酬。通過集市，李妙齋和馮家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紅軍資金困難時，馮家也盡量想辦法為紅軍辦事。每逢敵人進攻，李妙齋專門派人給馮家喊話，有時還把他們全家都設法接到寨子上躲避敵人，

在照金，有無數像蓮花洞一樣的梢林密洞，像停子溝一樣的山澗絕地，都曾為根據地軍民所用，成為掩護紅軍戰士的絕佳去處。我們不知道蓮花洞有沒有住過紅軍，但是我們相信，它像這裡的每一處山水一樣，保佑和庇護了革命的火種。

2015年國慶，記者再去薛家寨，停子溝口已建成了景區的大門，新砌的石階從山底逶迤直上，沿昔日的絕壁崖縫間通上山寨。一號寨外的李妙齋墓重修並立起了石碑，遺憾的是沒有武功的名字。各寨之間的通道均加寬以方便遊人，通往四號寨子的崖壁間鑿出新的過道，加上了欄杆，安全了遊客，卻少了許多奇絕。五號寨子依然無法到達，從心底來說，記者覺得，保留昔日的原貌，給我們的子孫們留下一些最接近真實的想像，比花多少錢打造可供參觀景點都重要！

通往蓮花洞的山路已無從尋找，十里秀房溝正在建成一個新的旅遊景點。時值秋雨，雨霧空濛，山色迷離，歸來口佔兩首，姑且以《乙未中秋雨中游照金偶感》為題——

之一

蘭桿川里秋意濃

薛家寨上雨濛濛

百丈懸崖鎖白霧

煙雲飄落萬仞峰

香山古剎覓仙跡

龍泉飛瀑映鐘聲

箭穿崖下贊八姐

石門關前悼英雄

之二

耀州城頭聚義旗

秦直古道馬嘶鳴

果老崖下獵虎豹

兔兒樑上射雄鷹

薛剛舊寨紮營盤

梢林密洞留身影

喜看世事滄桑變

忠魂常伴嶺上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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