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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有種盜墓職業,不偷金銀只偷人骨……

古代有種盜墓職業,不偷金銀只偷人骨……



月滿星稀,這夏夜的月光卻見不得有幾分明亮。月上似乎蒙了一層薄薄的紗,影影綽綽看得不怎麼真切。


這種天象叫做「毛月亮」,人都說是陰氣正盛的時候,若是無甚要緊事的夜半休要四處遊盪,免得沾染上什麼「髒東西」。


昌圖府現在非常時期。太后老佛爺下了命令,但凡廳府級別城鎮,一律實行宵禁。過了酉時四刻還上街遊盪的布衣百姓,就是革命黨,就是反賊!這昌圖府雖是關外遼東苦寒之地,卻也不能不服管,自是沒有人敢在這三更半夜出來讓巡街的老爺們「先殺後審」的。

這昌圖府說來也不是什麼富庶之地,光緒三年以前這裡是被叫做「昌圖廳」的,實打實鑿是個東北的小地方。可是偏偏是這裡,作為屯糧之所,頗受朝廷重視,也有著綠營把守。說這裡鬧革命黨,百姓打心眼裡不信。


不過說這裡鬧洋人倒是真的!光緒二十年北洋水師一敗塗地,讓那幫子小矮子給欺負的不行。朝廷倒說是要把奉天行省東邊沿海的那一塊都給日本人了,可一直沒什麼動靜,街面上日本人沒看著幾個,反倒是金髮碧眼的洋鬼子多了起來——多是法國人和老毛子。


聽人講,這朝廷花了叄仟萬兩白銀才把遼東從倭人手裡拿回來。叄仟萬兩白銀,聽著都嚇人,但是這和咱們小老百姓有啥關係呢?脖子上頭帶辮子的傢伙事兒不掉嘍,那天塌下來也得是高個的頂著。


「這還有理?還當真有人敢反大清朝廷不成?洋人多厲害?也不厲害!哪怕就是跟小鬼子打仗打輸了,洋人去見咱老佛爺不還是跪著見的么?」街面上的人都這麼議論。


然而就是這麼個陰森的天光,就是這麼個紛亂的時節,就是在這離府城不到八里的太陽山腳下墳崗,卻偏偏有人!


雲過了一場,月光明了一些。借著還不算明亮的月光細細打量,這分明是個十三四歲,虎頭虎腦長相可人的半大小子!這孩子五尺來高矮,剃了個鋥光瓦亮的前額頭,油晃晃一條小辮兒拿著髒兮兮的麻布條子打了結,盤上了脖子。


再細一看,可嚇著人!這少年腳邊擺著鋤頭鎬子,手裡瓦亮亮一桿長鍬,正在道西的一座墳上刨挖!這些家什一件件怎麼看也不是平時干著農活用到的制式,非是專門用來刨墳掘墓不可!


說到墳地可不得不提,這昌圖府八里外的墳圈子可有著講究。小道東的墳塋就多是無主的孤墳或是窮人家的陰穴,這一片里拿著破席子卷了的屍首也是不稀奇的。路西的墳冢都是有名有姓人家的陰宅,立得起石碑,擺得起瓜果貢品。一座連著一座,齊齊整整、規規矩矩,與道東邊那一片亂七八糟的墳地就不一樣!


也虧得這些窮人家的墳塋和那些無主的屍首,養活了昌圖府十里八鄉無家的野貓狗。窮人家的墳塋夯不起土,那狗刨個把時辰就能把這屍骨拽出來。至於連坑都沒有一個的倒霉蛋,大多過不了兩天晚上就得連皮帶肉進了貓貓狗狗的肚子。


再說回這少年,也是好大的膽子!夜半三更毛月亮天,敢到這個地場就暫且不說,單是這宵禁之律就夠他喝上一壺。不過也是,府城裡巡邏的爺們兒這個天光也到不了這來。

可他不怕事發嗎?《大清律》有文:「偷墳掘墓,見屍者殺、不見屍者發。」這意思就是說,但凡偷墳掘墓的,哪怕只是動了人家墳塋陵寢里的一草一木,叫人告了官那就得是發配充軍的大罪過。要是見了屍骨,那就更得不了好,保準是要殺頭的!若是這棺材裡頭的,與人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被人鞭了屍,那鞭屍的是報了仇,可也得給自己攬上一個凌遲處死、挫骨揚灰的罪過!


這昌圖府可不是什麼大地界,再有錢,也不過是一個墳塋,一層棺材。照這孩子的挖法哪能有不見屍首的?這少年手法熟稔,絕不是一次兩次了,這要是讓人發現了那就是殺千刀的罪過!可這少年的模樣卻像是渾不在意的,又沒幾下便挖到了棺木。他揮動胳膊猛揚了幾鏟子土,把整個棺材面露了出來。拂落棺材板上的土,少年拾起腳邊的長鎬,順著棺材縫卡進一頭,用力一撬!


「這位老爺得罪了,升官發財了您吶!」少年喝亮嗓子喊了一聲,隨著清脆的「咔吧」一聲響,棺材蓋就這麼開了!


這是個大戶人家的墳塋,絕對是個大戶人家的墳塋!棺材裡的屍首雖爛的只剩枯骨,卻蓋著綾羅鋪著錦緞,金銀寶玉散落身邊——這少說是八旗里的闊家的老爺百年正寢才有的待遇。


少年對著棺材裡的寶玉金銀訕笑一聲:「可惜了啊,可惜了哇!小爺怎麼沒這麼富貴的命?都說是富命的死人強似窮苦的活人百倍,來世還不如托生富貴人家一條狗呢。」


這少年解下腰間的系帶,抖落抖落竟抖開成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包布口袋。少年又解下辮子上那塊髒兮兮的麻布條子,用它蒙上了眼睛,伸手向棺材裡摸去。


說是偷墳掘墓,可這少年的手卻是偏偏避開了珠寶金銀,專摸那死人的骨頭!一邊摸著,他嘴裡還哼哼呀呀得唱了起來:


「閻王要你三更死,沒人能留你到天明。富貴到頭一抔土,穿金戴銀命無情。君不過,十殿閻羅的斷魂殿,君也不到那望鄉台上彳亍行。爾等心有不甘作了孤魂,塵世不容你啊道法無情!莫說小爺心腸狠啊,人鬼殊途他是正經!有冤有仇我不能幫你報啊,有苦有難我保你太平。今日拾了你的骨,我明天再還到你的墳塋。起鼓、起骨、起駕呀!」


這少年唱著便往袋子里撿拾了數段白骨,摸索著蓋上棺材。到了這時候他才把蒙眼的布從頭上摘了,又系回到辮子上。少年把袋子兩頭打結負在背上,草草將墳填了,也不見他掌燈,一件件家什或是別在腰間、或是拎在手裡,直奔了山上。茫茫間,似乎有金鑼大鼓的聲音響起,為少年開路。卻怎麼也聽不真切,再細聽,彷彿就沒有這麼一回事兒。


雖然是摸著黑,雖是走著山路,可不過兩刻鐘的功夫,少年抬頭就望見了「太陽寺」破爛的牌匾。這名字聽著大氣,實則就是個小廟。名字也是和這山一般的名字。哦,對了!前朝的時候這裡還叫「胎羊山」,後來滿清入關——昌圖府當時還是昌圖廳——這裡被做了屯糧的地方。道台嫌棄這名頭不好聽,才改作「太陽山」。

十餘年前鬧大旱昌圖府欠糧,上廟裡求雨未果,鄉民們一怒之下就推倒了泥胎的菩薩,趕走了寺廟裡的一眾比丘。說來也是巧,這菩薩倒了,雨也就來了!自從那以後,這裡更是沒人打理了。就在五六年前,這裡住了個關里來的「能看事兒」的先生,帶著個年幼的小徒弟,聽聞是有些道行。一樁事情了解了,就有別人聽了話來,如此一傳十十傳百。到現在,十里八鄉有點大事小情都找彭先生給看看——反倒比以前求佛祖菩薩靈驗。


少年推門而入,柴光點亮了小院。眼前的院子里架著一口大柴鍋,裡面煮著些黑乎乎的湯水,一股葯湯子的味道縈繞不散。鍋旁邊一個寬額大眼、眉目周正的中年人盤腿坐在蒲團上,斜了少年一眼:「回來啦,虎子。」


「哎,回來啦!師父!」這少年虎頭虎腦,卻也是叫了虎子這麼個名字。


兩人對了個招呼,少年把傢伙一件件擺到牆角,這才把那一包骨頭鋪散在彭先生面前。彭先生拾起一根肋骨,借著火光看了看,嘆了一聲:「誰說有錢人都好命呢?這骨頭也不知是喝了多少的毒藥湯子,才沁成這個顏色!」


虎子笑忒忒地湊過去:「師父,您說咱還干這費力不討好的事幹啥?這死人也不對咱感恩戴德,要是讓人知道了,活人還拿咱們當偷墳掘墓的!您總跟我說積陰德積陰德的,這積了這麼多年,咱們不還是沒發財嗎?」


彭先生眉頭一皺,隨手把手裡的肋骨撇到鍋里:「打水去!小孩子別胡說八道,再亂說話小心我打你屁股!」


虎子聞言捂著腚竄出去老遠,回頭對著師父津了津鼻子,老老實實打水去了。


這一鍋骨頭湯大火熬了得有小半個時辰,虎子給鍋里填過一回水之後,師徒二人守在這柴鍋旁便是不言語了。只聽得木頭在鍋下燒得劈啪作響,鍋里那味道不甚好聞的湯水咕嘟嘟的冒泡。


又過了一會兒,鍋里居然傳出來了「滋滋」的響聲。彭先生一仰頭,借著火光瞅見那鍋里飄出來的熱氣泛著黑色,點點頭,像是對虎子說也像是自言自語:「好了。」


彭先生話音剛落,「砰」一聲響,鍋里的湯水濺起老高!那沸水裡,絲絲縷縷的黑氣擰成了一股,出落成了一個翻著白眼,肌膚青紫的肥老漢來!

師徒二人見這一幕,面不改色。倒是那厲鬼,尖嚎一聲,向著彭先生和虎子撲了過來!


院子里陰風瑟瑟,天上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被烏雲遮蔽,已是全然不得見了。


而這反而襯的火光愈加的明亮了。灶里通紅的火染遍了小院,光穿過那面目猙獰的惡鬼,給它套上了一層金邊,再從那惡鬼身形中穿過印在彭先生臉上的是絲絲縷縷的光斑,像是在他的臉上撒下了一把水銀。


那惡鬼怪嚎一聲撲了上來,彭先生手一撐地,輕飄飄如若鴻毛一般離了蒲團,向後飄飛了數尺,雙足穩穩落在了地上。


那惡鬼撲了個空,一扭身化成了一團黑煙,又轉而向著虎子翻湧了過去。虎子卻仍是盤坐在地上不動不移。他手成劍指,夾了一張紫色的符紙在其中,嘴角微微向上一勾,對著奔來的煙氣開口大喝:「伏誅!」


喝這一聲,那符紙竟是懸在了半空!這時那團沸騰的煙氣已經距離虎子不過一步之遙!說時遲那時快,虎子伸出左手拇指在符膽上一點,那團煙氣竟是仿若撞在了一面看不見的牆壁上,不得寸進。


不單單是突不進虎子身邊,那團煙氣便是想走也是走不了了!就彷彿是進了孫悟空金剛圈裡的妖怪,左支右拙地四下亂竄,竟是移不動走不出,被困在了方圓不過三尺的地方。


彭先生點點頭,上前一步,微闔雙目,手中掐訣,念道:「生身已做白骨觀,神魂不肯解仇怨。浪蕩世間何所去,荼害一方負罪巒。化佞解煞一朝計,無人保你千百年。一柱清香一立誓,化我傀儡赴青天。」


念完咒,再張開眼來,彭先生兩眼竟是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瞳孔不見何處,連血絲都沒有一條,混像是兩個羊脂白玉打的珠子嵌在眼眶裡。


彭先生本是面對著火光的,即使是光透過那團黑霧的分割映在他的身身上,他的影子也應當是被拉得老長甩在身後。可現在這條影子卻游到了他的身前,一點點游向那被束縛著的煙氣。那煙氣似乎是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懼,在那三尺方圓的「金剛圈」里愈加躁動不安,尖利的哀嚎一聲高似一聲。

地上的影子在迫近那團煙氣的時候,有一小塊開始分化開來,變成了一尾尾魚兒的模樣。它們就好比那磚石的地面是水面一樣的自如與靈動。在迫近那團煙氣的時候,它們紛紛自地面躍出,就像是鯉魚躍水的樣子,跳到那煙氣里,讓那煙氣中發出一聲更加慘厲的嚎叫,再落回地面,顏色就變得更加深邃,復而游回彭先生的影子里。


就這樣周而復始越有半刻鐘的功夫,自煙氣里傳來的哀嚎漸漸的低了,再而完全沉寂了下來。煙塵散去,又露出了一個肥老漢的樣子來,只是不見了那幾分凶戾。


那老漢茫然望著四下,似乎是想要開口,卻是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彭先生笑著打腰間的荷包里拿出了一個紙人扔了過去。那紙人一觸到老漢,那老漢的身形就像是遇著了火的雪,頃刻間消融了下去,只留一個紙片人掉落在了地上。


虎子上前撿起那紙人,輕輕撣落上面的灰土。那紙人原本是只有個人形的,卻是在虎子的手上漸漸浮現出來衣冠服飾,五官相貌來,竟是與適才那肥老漢一般無二。虎子對著那紙人說:「這位老爺您先安生在這裡住著,我們師徒趁著你還沒出來害人就化了你的邪氣,這是你的造化。哪一日拿你做法器用了,你便是魂化自然了。莫著急,莫著急……」


彭先生從虎子手裡接過紙人,捋得平順了又放回了荷包里。抬眼望小院里一片的狼藉,灶下的木頭燒得差不多了,火光也暗了下來,彭先生揮揮手:「夜深了,你回去睡吧,這裡我來收拾。」


一夜無話。


師徒二人,昨夜裡都是折騰到了半夜,故而今日日上三竿方才起身用飯。到了東廂,虎子把飯菜端到炕桌上,又燙了盞酒恭恭敬敬地端給了彭先生:「師父,喝酒。」


彭先生接過酒盞抿了一小口,說:「喲,彭大少爺給我倒酒?稀罕!有什麼事,說吧。」虎子憨憨一笑:「沒事。」


彭先生看了虎子一會兒,虎子也只管看著彭先生傻笑。


「哦?沒事啊,」彭先生樂了,「你既然說沒事,那便是沒事吧。」

虎子一聽這話樂不出來了,急忙拉住彭先生袖頭:「別介,師父,有事兒。」


彭先生放下酒盞扭過頭:「你個小兔崽子就是挨打還少,說吧。」


「師父,」虎子說,「昨個下晌我跟狗子、小九他們約好了,今個兒出去玩兒去。師父,今天的課業……」


彭先生放下酒盞,綳起臉來說:「你與他們昨日相約的時候,為何不來問我呢?先信於人,再求可信於人,你說自己有沒有錯?」


虎子聞言立馬蹲下把頭一抱:「我錯了師父,我再也不敢了。」


彭先生看虎子這樣嘆了一口氣,心道這小子真的是打得皮實了,這句「再也不敢了」也不知聽了多少次,還不是三天兩頭在外惹禍。「去吧,」彭先生無奈一笑,「若是去山上耍,給我摘些龍葵回來做葯。」


「謝謝師父!」虎子高興得一蹦老高,全無適才認錯時的模樣。彭先生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依舊是喝酒吃粥。


師徒二人說話間,叩門聲響。虎子放下碗筷出去應門,還沒走到門口便望見院外高出院牆的大槐樹上攀著個瘦小的少年,看樣似是與虎子年齡一般。這孩子瘦頰臉長,生了一副精緻的女孩模樣,如不是那半個光頭和稀疏間帶點黃色的小辮,還真當誰家的丫頭了。


少年看見了虎子,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瓦亮雪白的碎米小牙:「虎子,咱幾個找你玩兒來了,開門。」


虎子見他攀在樹上,慌張喊道:「小九,你麻溜兒給我下來,那棵樹不能爬!回頭惹上什麼東西跟你回家小爺可不管!」

這叫小九的男孩一聽打了個寒顫,一邊從樹上往下爬一邊放著狠話:「虎子你敢嚇唬你爺爺!看你開門我怎麼收拾你!」虎子打開門正見小九從樹上蹦下來,小九身後還站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他見了略有些驚喜,伸手向門外那微胖的男孩頭上摸去:「狗子,今兒還把靈芝姐領出來了?」


這胖乎乎的小男孩名叫趙小狗,今年剛滿十歲,是城裡最大雜貨鋪里趙老闆的兒子,有四分之一的旗人血統。這趙老闆十八娶妻,可偏偏正室的肚子不爭氣,十餘年無所出。趙老闆又前後娶了兩房妾室才在四十歲抱上了兒子,算得上是老來得子!對這個小娃娃,趙老闆那是百依百順——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掉了。但就有一樣:算命的講了,這孩子小幼的年光里不是富貴命,還有些克犯家人,得取個賴名才好養活。所以這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才得了個狗子的小名,得一直叫到成年才能改呼大號。


至於叫靈芝的這個丫頭雖然也還是個孩子,卻也出落的有幾分大人模樣了,今年已滿十五歲,是個出了嫁的黃花大閨女——她是趙小狗的童養媳!靈芝本名不叫靈芝,叫秋妮,是嫁給趙小狗以後婆婆給改了名字。不過自打虎子認識她起,就一口一個靈芝姐的叫著了。


這姑娘模樣不好看也不難看,照十五歲的女孩來說個子也不算高,偏偏一雙眼睛靈動得很,就是那麼討人喜歡。她像男孩一樣打著短褂露著胳膊,頭上盤著個小小的髮髻,象徵著這是個有婦之夫。最難得,這是個天足的小丫頭,沒裹過腳,這才能跟著這一幫半大小子漫山遍野跑。


「虎子,你剛才嚇唬你爺爺來著?」小九看著虎子眼神不在自己身上,伸手就要抓虎子的小辮。


虎子抬手扣住小九的手腕,一個錯步近身一抬胳膊,小九站立不穩要往後倒。虎子另一隻手又向下穿襠而過把住小九的大腿,挺肩一抬就把這瘦小的少年扛在了自己的肩上,一步一顛往院里走。


「你剛說,誰是誰爺爺?」虎子一邊顛一邊戲謔地發問,「說呀,誰是誰爺爺?」


小九被虎子扛在肩上顛得苦不堪言,開口求饒:「虎子哥!虎子爺!你是爺成了吧!腰腰腰腰!我腰要折了!虎子爺你把我放下來吧!」


玩鬧間虎子腦袋被人拍了一下,一抬頭,彭先生正背著手低頭站在身前看著自己。虎子嚇了一跳,急忙把鬆手放下了小九。小九、狗子對著彭先生彎腰拱手,靈芝則是淺淺道了個萬福。


「狗子你過來,」彭先生蹲下來對著狗子招了招手,「舌頭伸出來給我看看。」

狗子緊跑兩步到了彭先生身前,張大了嘴伸出了舌頭。彭先生托著狗子的下巴讓他抬頭,沖著陽光,能看見狗子舌頭上有一條細細的黑線,彷彿一條小泥鰍扭來扭去。


「差不多了,」彭先生點點頭,從懷扣袋裡掏出一張符來,「靈芝,你把這個給你公公帶回去,明日正午打河水同這符灰給狗子咽了,這黑鰍就死了,日後不會再有什麼問題了。」


靈芝走上前雙手接過符紙,珍而重地放入里懷,又道了個萬福:「謝謝彭先生恩德。」


彭先生擺擺手直起身:「虎子你把粥喝完就同他們玩去吧,別忘了我要的龍葵就好。」虎子樂呵呵應了一聲,和一眾孩子奔了後院。彭先生望著四個孩子的背影不覺有些唏噓,虎子跟著自己這麼個近鬼親神的人物向來是找不到玩伴,偏偏這近一年還有了朋友了。


狗子是被貓迷了眼,嚇丟了一魂一魄。趙老闆找上門來,彭先生給招了魂又用黑鰍栓了線,算是保全了這孩子靈智不失。未曾想這孩子和虎子玩到了一塊兒,一口一個虎子哥的叫。趙老闆沒那麼多忌諱,加上這師徒二人剛搭救了自己寶貝兒子性命,也就由著趙小狗跟在虎子屁股後頭瞎晃。靈芝是狗子的童養媳,本就是沒什麼和同齡人的交際,自然是能玩到一塊。至於小九,打他爺爺那輩開始家裡就都是戲館裡唱戲的的藝人——京劇,大戲!與二人轉的場子不一樣,整個昌圖府只此一家。但也是抻筋拔骨逗人開心的行當,下九流,能瞧不起誰呀!


「彭先生!彭先生救命!」門外忽然傳來這麼一聲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喊。彭先生一怔。走到門前見一頭包粗麻巾的短褂青年正氣喘吁吁。


那粗麻巾見了彭先生緊走幾步跪倒在彭先生腳前,連連磕頭:「彭先生救命!彭先生您救救俺娘!彭先生……」


彭先生急忙扶起這年輕人,細一觀見這人面色酡紅、大汗淋漓,這數里山路想必是一路長奔不歇而上。彭先生伸手點了那人檀中,又翻手在胸腹之間一拍,這粗麻巾一口氣才順了上來。


「別急!」彭先生給這青年捋順了氣,拍著他的肩膀道,「有什麼事你慢慢說。」


「彭先生,俺娘讓什麼東西上了身!」粗麻巾急道,「張大仙兒說這東西是個老鬼,殺過人的!俺娘打昨個半夜起胡言亂語,拿著了刀棍就砍人,四五個大小夥子才把俺娘給按住綁了!彭先生,您趕緊跟我下山吧。」

彭先生面帶驚奇:「張大仙兒去了,處理不了?」


「不知道,」粗麻巾說,「張大仙兒就說讓俺上山來找您,讓您下山看看。」


彭先生一聽也不猶豫,轉身進了院喊道:「虎子!收拾東西跟我下山,今兒有臟活!」東廂里半碗粥沒灌完的虎子聽了前院這一聲喝先是一愣神,然後麻溜地放下碗筷打開牆角的檀木箱子一樣樣的收拾東西……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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