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城地下沉睡了一千多年的馬塞克朝聖圖景

東羅馬帝國也被稱為拜占庭帝國，從公元395至1453年，這個帝國統治東地中海的廣大地區千年之久，其文化印記也深深刻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在地理學方面，東羅馬帝國延續古羅馬時代的實用製圖傳統，古羅馬有「條條大路通羅馬」的普丁格地圖，東羅馬則有「條條大路可朝聖」的馬達巴馬塞克地圖。

為了實地考察這幅著名的古地圖，我專程去了一趟馬達巴。從約旦首都安曼機場乘車去馬達巴，一路所走的高速公路與有著幾千年歷史「國王大道」幾乎是重疊的。「國王大道」是古代東地中海沿岸重要的貿易之路，西起埃及和西奈半島，向北縱跨約旦、經敘利亞大馬士革，再轉東北直到幼發拉底河。馬達巴是這條的古道上的一個重要驛站，其歷史和耶路撒冷一樣，至少有三千餘年之悠久。

馬達巴因地處要津，先後被巴比倫、亞述、波斯、羅馬帝國、拜占廷帝國統治，7世紀後歸入阿拉伯帝國版圖。公元747年，馬達巴遭遇一場大地震，整個城市房倒屋塌，而後被滾滾黃沙埋沒。此後，這個古城在地下沉睡了一千多年。1884年，一批躲避戰亂的東正教徒遷居馬達巴舊城，他們打算建造一所教堂。按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規定，新教堂只能建造在原有教堂的地基上。經過10多年努力，他們終於申請到一座古代教堂的廢墟，並於1897年興建聖喬治教堂。當工人們清理廢墟時，在原來的教堂地面上發現了一幅用馬賽克鋪就的拜占庭時期的巨大地圖。原圖沒有圖名，也沒有作者名，人們就用這個城市之名命名了這幅地圖——馬達巴的馬賽克地圖。

有意思的是不僅老教堂廢墟發現了馬塞克地圖，人們在扒開黃沙重建這個城市時，發現許多老房子的地板都是以拜占庭時期的馬賽克鋪就，這些東西曆經千年已成寶物，很多人家的馬賽克地板挖掘出來後被展示在城市的博物館裡，因此，馬達巴被譽為「馬賽克之城」。今天我們來這裡參觀考察時，在街邊小店到處都可以看到馬塞克紀念品，還有大大小小的馬塞克作坊。這些作坊的主要產品，即是這裡的文化地標：馬達巴的馬賽克地圖

聖喬治教堂現在成了馬達巴的首席「景點」。這個小教堂不大，但考古發掘證明，原來的基督堂比現在的要大許多。走入教堂即可看到祭壇前那幅著名的馬賽克地圖，這幅地圖出土時已不完整，加上新建教堂時，地圖上又建了幾個立柱，剩下地圖分布在房柱周圍。我在地圖的上下左右走了一圈，甚至尋到最西邊的牆根下，所看到的也只是馬達巴的馬賽克地圖的殘圖「全景」。據估算，原圖大約長25米，寬6米，占居了老教堂正殿中央，如今只有四分之一被保存下來。據翻譯虎安良先生說，正是因為它殘破得太多，所以沒能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

馬賽克藝術歷史悠久，古巴比倫時期，人們就開始用小石頭創造馬賽克這種奇妙的視覺藝術；古希臘時期的大理石馬賽克主要為黑白兩色；古羅馬時期的彩色馬賽克已普遍使用；拜占庭時期馬賽克藝術發展到了一個高峰。公元392年基督教得到羅馬皇帝狄奧多西一世的承認後，馬塞克被廣泛用於教堂中的壁畫與地版。這些馬塞克藝術品不僅成為重要的藝術遺產，也是保貴的馬塞克歷史文獻。如以色列加利利湖邊的「五餅二魚堂」里的馬塞克「五餅二魚」畫。

馬達巴的馬塞克地圖原圖由200多萬塊彩石拼成，估計至少要花幾年時間才能製成如此大的地圖。此圖以紅色用來表現建築，黃色表現沙漠與大地，藍綠色用來表現約旦河、死海和地中海。此圖的方位為上東下西，左北右南。整幅地圖覆蓋了地中海東岸（此圖的下方），從圖左的黎巴嫩至圖右側的西奈半島、尼羅河三角洲和亞力山大港。在殘存的地圖上，仍保留有150個城鎮，都標註有希臘文地名。雖然，此圖有部分缺損，但仍有非常重要的考古價值，據說根據圖中標示的地理位置進行的考古發掘工作，已經取得了很多重大發現。

至少有三個理由，我們可以將此圖看作是一幅朝聖指南地圖。首先，圖上耶路撒冷被放在了中央，表明這裡是世界的精神中心，並用大字拼寫了「聖城耶路撒冷」，它也是耶路撒冷存世的最早地圖。其次，圖上耶路撒冷的尺寸被特意畫大了，是此圖中唯一被詳細描繪的城市，聖城四周有城牆圍繞，幾個主要大門，如獅子門、金門、錫安門、大馬士革門等都有描繪，城中有一些標誌性建築，如公元4世紀君士坦丁大帝的母親下令建造的聖墓教堂，順便說一句，此圖中找不到阿克薩清真寺和金頂的岩石清真寺，因為它們都是公元7世紀後才開始興建，也正是根據這些建築線索，專家推斷此圖完工年份大約在560年。還有，此圖不僅突出了聖城，還標出了《聖經》上提到過的許多聖跡名，如聖城左邊的雅格井，還有《聖經》上提到的城市名，如聖城右邊的伯利恆，及圖右下方的地中海東岸的加沙等。作為朝聖指南，地圖還在約旦河邊還畫了過河的小橋和渡船。

雖然，這是一幅朝聖地圖，但圖中繪有許多活潑的動物場景，如被獅子追逐的小羚羊，還有約旦河游向死海的魚，甚至清楚地描繪了魚游到了死海邊被高鹽份的水下得趕緊往回遊的情景。這是幽默的畫法，又是科學的描繪，在嚴肅的基督徒這裡，真是難得。

最後說一句，今天的約旦是個阿拉伯國家，但馬達巴是約旦基督教重鎮，佔總人口8％的基督教徒(主要是東正教)的就聚居於此，可貴的是大家和諧共處，小城安寧祥和。

馬達巴街邊廚窗里擺放的死海回遊魚地圖局部畫紀念品

馬達巴聖保羅教堂外景

有地圖的地面被圍地來。

馬達巴的馬賽克地圖，此為殘留的「全景「

馬達巴馬賽克地圖（局部約旦渡口與回遊的河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