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驥：葉繼歡去後，三大賊王只剩一個了

文 |許驥

上個月某天，從位於尖沙咀的辦公室出來，走在彌敦道上，偶遇金行打劫現場。小賊真是低端！事後看新聞片段回放，該名賊人在後巷戴好面罩，手持鐵鎚，走到櫥窗前猛擊玻璃，敲出窟窿取走金飾。當時我馬上想起被稱為「賊王」的葉繼歡，想當年，他手持AK47同在彌敦道劫持金行與警察火併的年代，那場面豈是現在這些小毛賊能比的？現在所有影視劇里的打劫犯罪畫面，都比不上當年的真實場景啊。誰知一個月後，傳來葉繼歡於獄中去世的消息……

葉繼歡是誰？今天的年輕人已經不知道他是誰了。可是在上世紀90年代，無論陸港台，乃至東南亞、美國，提起這位「賊王」，沒有人不曉得。

葉繼歡是廣東海豐人，1978年他17歲，偷渡來到香港。一開始，葉繼歡在日後的香港巨富劉鑾雄旗下的工廠做工，後來因工廠搬遷而離職。不過，傳媒對葉繼歡如何走上犯罪道路的介紹不多，一般只說他因欠賭債而走上打劫道路。

離職後，1984年葉繼歡就涉嫌參與了尖沙咀和中環的連環金行、錶行打劫案。警方追蹤案件時，得知葉繼歡與同夥準備銷贓。於是，安排刑事情報科跟蹤支援隊警長李光明攜帶24萬港幣，佯裝前往灣仔中環廣場（今會展中心旁）工地與葉繼歡接頭。攜帶槍支的葉繼歡警惕性非常高，只同意李隊長一人上車交易。為了讓葉繼歡雙手離槍，李隊長拿出10萬千元大鈔。葉繼歡點鈔時，李隊長猛撲向葉，遭遇激烈反抗，數名便衣一同制服葉繼歡。可是，葉繼歡的打劫罪卻因為證據不足而不成立，因處理贓物及無牌管有槍械罪被判18年。

你以為「賊王」的故事就此結束？錯，才剛開始！5年後，葉繼歡在赤柱監獄服刑期間謊稱腹痛，在被押往瑪麗醫院檢查時，表示有內急須去廁所。在廁所內，葉找到兩個玻璃瓶，打破其中一個當武器，殺出一條血路，衝出醫院大門，挾持一輛停在醫院門口的貨車，車上有37歲司機和他6歲的兒子，葉以兒子為人質威迫司機開車帶他到黃竹坑下車，並換上司機的衣服轉乘巴士成功越獄。

又過了兩年，葉繼歡再次以悍匪身份出現在香港街頭。1991年，葉繼歡攜同4名匪徒，手持AK47、身穿防彈衣，在觀塘一連打劫5間珠寶金行，且與圍捕警察駁火超過40槍，最終劫走超過1000萬元金飾逃逸。其後，香港警方一直試圖追捕葉繼歡，但是始終無果。直到再兩年後，葉繼歡又回來了。

1993年，葉繼歡在尖沙咀彌敦道打劫金行，搶得300萬元，與警察駁火時更導致一名懷孕女護士中彈身亡。這次事件震驚全球，因為附近有市民用攝像機拍下打劫和火併的場面，視頻今天仍然可以在網上找到。3天後，葉繼歡再攜同7名同夥手持AK47在大埔道打劫兩家金行，搶走價值700多萬元金飾，並向警方開槍60多發。從此之後，葉繼歡被列為香港頭號通緝犯，警方懸賞100萬港幣。不過，仍然沒有能夠抓獲葉繼歡——而他的落網特別戲劇性。

1996年，葉繼歡和另外一名「賊王」張子強串謀，準備綁架首富李嘉誠長子李澤鉅。作案前10天，葉繼歡率領同夥攜帶大批槍械與炸藥偷渡回香港，於西環登岸。上岸途中，葉繼歡等人遇上3名巡邏小隊警察。警察見葉繼歡等人形跡可疑，上前查問，被葉繼歡同夥用槍指頭。警察跪地求饒，懇請不要開槍，聲明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葉繼歡不知為何，一時心軟，對警察說：「當大家無見過大家吧！」轉身離去，準備上船逃跑。此時，其中一名老警察從背後向葉繼歡連開4槍。葉繼歡中彈倒地，導致下半身不遂。從此，一代「賊王」才算正式開始了他晚年的牢獄生涯。

服刑的葉繼歡並沒有遠離公眾視野，時不時還是會在報刊出現。在監獄中，他最大的轉變是成為基督徒，2004年受洗。據說，他在監獄中堅持每天都做禮拜，並且與參觀監獄的青少年見面，還經常鼓勵其他獄友出獄後要改過自新。

葉繼歡去世後，與他相識15年的香港立法會議員梁耀忠回憶說，他當年之所以會認識葉繼歡，源於葉向他求助，經過懲教署同意，他首次到監獄見葉繼歡。葉繼歡為什麼會向梁耀忠求助呢？原來是因為有次，葉繼歡見一位老獄友半夜不斷咳嗽，葉想為對方倒一杯熱水，卻發現監獄內沒有保溫杯，冬天也只能喝冰水。3天後，這名老獄友病逝，葉繼歡深感無奈，於是透過給梁耀忠寫信求助。在梁耀忠的周旋下，監獄後來配置了保溫杯。而梁耀忠和葉繼歡從此成為朋友，每年見面一兩次。上次見面是半年前，梁耀忠回憶兩人有說有笑。

葉繼歡近年常因身體原因出入醫院，每次均有大批持槍武警沿途戒備

葉繼歡在服刑期間，還與在監獄外的女友完成婚事，並且他的女兒也在各界幫助下完成了大學學業。只是，葉繼歡的故事總是只有這些「斷片」，彷彿他生命中的一些「重點回顧」。留給外人的，是許多的猜測。例如他在獄中結婚的妻子，後來又與他離婚。傳聞葉繼歡曾經表示，自己其實不想離婚。而至於葉繼歡幾十年來有怎樣的心路歷程，是怎樣一步步走過來的，其實我們知道的並不多。

2017年4月19日，葉繼歡因肺癌在香港瑪麗醫院離世，終年55歲。上世紀末香港有所謂「三大賊王」之說，除了葉繼歡，以及前面提及的張子強，還有季炳雄。葉繼歡如今病逝，而張子強早已在內地落網並被槍斃，現在「三大賊王」只剩下季炳雄仍在赤柱監獄服刑。所謂「賊王」，已成往事。

本文原標題《一代「賊王」葉繼歡往事》

題圖為葉繼歡

【作者簡介】

許驥| 騰訊·大家專欄作者，寫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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