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是你的第一口甜品
我和舞舞去採訪古一新時,他的店裡堵得如同下班高峰期。
巴掌大的地兒,沙發上、椅子上、地毯上全坐滿了人。清一色的女人,年齡偏小、顏值偏高,花兒一樣地長在十幾平米的小屋裡。
見到我和舞舞時,姑娘們抬起頭,眼皮翻得跟魚鉤硬拉上來似的,估計是不喜歡我手裡的攝像機。
舞舞環顧一周,沒找到古一新,正要開口,一個姑娘忽的從沙發里噌出來,兔子一樣。她問我倆是否是來採訪古老闆的。得到肯定後,姑娘撲閃的假睫毛好似朝我倆擺了擺手。她說:「跟我來。」姑娘走路一蹦一跳的,越看越像只兔子。
兔子姑娘推開一扇門,我和舞舞爭著往裡面瞟。只見一個又瘦又小的背影立在白瓷台面前,一隻小手握著一柄勺,用力攪動什麼。檯面太高,勺子太大,看上去挺怪。
兔子姑娘說了聲「你們忙」,退了出去。古老闆這時轉過身,面對著我和舞舞。他看我時眼神直了一下,又趕緊移開。他脫下塑料手套,沖我和舞舞有節制地笑,還是露出了存在感極強的兩顆大兔牙。古老闆說:「你們稍等啊,我換身衣服。」
我差點就喊出一聲「圓球」來,但發現他剛看我的眼神里有種此名字不宜開封的拒絕意思,又想起這只是工作,也就沒說什麼。
工作按程序進行:採訪、攝影,就「古先森的甜品店」火爆原因和老闆的經營方針詢問一番,再暢想一下甜品店的未來,升華一下古老闆的理念,不出一個小時完工。
結束後,古老闆塞給我和舞舞一人一個紅包大小的硬紙包,說裡面是甜品店的代金券,歡迎我倆帶朋友光顧。我和舞舞謝過他,收下了。
我本想和古老闆多聊幾句,他已推門進店。人家沒那意思。
回公司的路上,舞舞對我說:「石哥,有沒有覺得古一新的店太小,廚房卻太大了?」
我說:「廚房是很大。」
舞舞說:「不知怎麼回事,我總覺得廚房裡那些鍋啊,碗啊,刀叉啊,甚至是那些芒果和榴槤,都太大了,感覺挺怪的。」
我笑道:「是古圓太小了,小得像一隻老鼠,所以襯得那些東西大。」
舞舞驚叫一聲,若有所悟:「沒錯哎,古一新給人的感覺就像一隻小老鼠。石哥,你幹嘛叫他古圓啊?」
我沒介面,想著古圓給我的硬紙包里會不會有他的名片,打開來看,發現除名片外,還有一張面額100元的代金券。
舞舞也跟著打開硬紙包。乖乖,人家的代金券是300元。
一個月後,我接到一通陌生電話,竟是古圓打來的。他問我什麼時候有空,想請我吃日本料理。我開玩笑說,圓球,還以為你不記得老同學,不然就太日本人了。他也笑,和我約了具體時間地點。
圓球還是老樣子,又瘦又小又黑。看向他的時候,餐桌、餐具、壁畫、頂燈,甚至其他餐桌邊的人都大得有些失衡了。
圓球看了看左手腕上的表,抬頭對我說:「石霍,我想請你幫個忙。」
他說的幫忙其實不算什麼事兒,不過就是答應他隱藏他的過去。但當他說出隱藏的原因時,我還是吃了一驚。自從上次採訪過他家甜品店後,圓球就追上了舞舞。舞舞和我是同事,他不想讓我在有意無意提起他時,說了不該說的話。
我明知故問:「什麼是不該說的?」
圓球一笑,就露出兩顆標誌性的大兔牙。和他的腦袋和五官比,牙實在大得太出風頭了。他說:「嘿嘿,你懂的。舞舞是我的初戀,給我留個面兒。」
如此介意過去,圓球的過去當然不算好。
念高一的時候,古圓坐在教室里第一排最右側的位置,極小的一個人。站在講台上往下看,視線很容易略過他,撞在牆壁上,忽又覺得錯過了什麼好玩的事物,眼睛折回來,掃過他,心裡無不感嘆:這位同學,長得真像一隻老鼠啊。
到同學間互相取外號那會兒,照理說,「老鼠」的綽號該給古圓。但某次體育課,大家盤腿坐在草坪上,聽老師講形體知識,我看一眼抱腿而坐的古圓,扭身對旁邊的人說,快看古圓,像不像一個圓球?聲音極大。嗖嗖嗖,幾十雙眼睛射向古圓。古圓弓著背,抱著腿,下巴抵在膝蓋上,小而圓的一坨,縮著,一動不動。那以後,大家就稱古圓為「圓球」了。
體育課都是男女分開上,經常會有一對一互幫著壓肩按腿等運動。高中三年,體育課成了圓球最頭疼的事。往往老師嘴裡的哨聲一響,下令「現在,自由尋找搭檔,咱們練一下」,圓球就很沮喪,手插在校服褲兜里,垂著頭,邁著極小的步子,慢慢地走到單個的同學面前,還沒開口說話,那人就急忙轉身,用背對著他。圓球走到一個又一個人面前,所有人都用背對著他。我就在一旁說風涼話:「嘿,圓球還真是一個球,被人踢來踢去的,誰都不想要他。」
當然有人要他。事實上,班裡百分之八十的女生都樂意和圓球待在一起。
毫不誇張的說,當年大多數同班男同學都目睹過以下情景:課間一堆女生圍在一張課桌前,或站或坐,密密匝匝,乍一看以為她們聊天呢,等你走近,才發現中間有顆矮人頭。小小瘦瘦的圓球嘰嘰喳喳地嚷,同每一個女生說話、點頭、微笑,語速極快、臉色極好,完全沒有在男生堆里的不適和沮喪。男同學們眼紅,就在私底下罵,媽的,一粒老鼠屎,壞掉一鍋湯。一坨大牛糞,弄臭一叢花。
舞舞怎麼會是圓球的初戀呢?我挺納悶,又想起圓球甜品店裡滿屋子年輕漂亮的姑娘,直覺他還和以前一樣招女孩子們喜歡,就更不解了。
第三次見到圓球是在舞舞家小區樓下。
那天我奉主編之命,來追究舞舞曠工的事。在公司,舞舞不去採訪、不接電話的事時有發生,主編頭疼,卻被舞舞老爹是他頂頭上司的現實壓著,只能憋著一口氣,讓其他同事催著點。我催過她幾次,漸漸摸出門道。舞舞曠工,十有八九是因為昨晚喝高了,第二天起不來,在家悶頭睡。
一輛灰色寶馬停在單元樓右側,大白天車前燈還亮著。路過時,我往裡憋了一眼,看見圓球歪著頭,坐在駕駛座上睡著了。
我敲了幾次車窗,圓球醒過來,很快鑽出汽車,黑眼圈沉在眼底,看起來一宿沒睡。
「幹嘛呢?」
「昨晚舞舞從酒吧出來,我把她送回了家。」圓球抓了抓頭髮,「我怎麼睡著了?」
我好奇,問他送完舞舞后為什麼還沒走。
圓球退後幾步,仰起脖子,拿細小的指頭戳著窗戶,小聲數起來:「1,2,3,4……第15樓;1,2,3,4……左起第7扇窗。喏,那就是舞舞家。」
我就笑了,說何必這麼數啊,舞舞的門牌號就是1507嘛。
圓球有些不好意思,解釋說自己還不知道舞舞家的門牌號碼,只是在樓下等她安全到家,上床睡覺了才驅車離開。
我越發疑惑:「你怎麼知道舞舞是否睡覺了?」
圓球再次仰頭看那些蜂巢似的窗:「我這人啰嗦得很,非得看著舞舞睡下才能放心。前陣子我給舞舞買了盞檯燈,讓她擱桌邊。燈亮著,就說明她在,還沒睡。昨晚我把她送到樓下後,那盞燈就一直亮著,我就不敢走,害怕她出事兒。」
「都到家了,能出什麼事兒?」我苦笑,「還沒見有人送人送得這麼敬業的。」
「那可不一定,聽說有人喝斷片後,要是身邊沒人,保不準因自己的嘔吐物窒息而亡。」圓球煞有介事,看上去極具喜感的兔牙也跟著嚴肅起來。
我只好安慰他說:「沒準舞舞昨晚忘記關燈了,僅此而已。」
「不會的。」圓球篤定道。
「幹嘛一直等,打個電話給她不就得了?」
圓球開竅,拍下腦袋:「哎,真笨,談起戀愛智商就為負數。」
「她早關機了,我就是上門來催她上班的。」我制止了掏手機的圓球,問他,「一起去?」
圓球呆愣在那兒,過了很久才想起,自己也有班得上。
舞舞兩天後才來公司上班,老樣子,老漂亮,聲音還在一個地方上空飄,人已移到下一個地兒。
舞舞喜歡和公司男同事調笑,順著格子間,挨個地聊,敬酒一樣。到我的座位,我拉她到茶水間,小聲提醒,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再怎麼著也收斂點吧。舞舞反倒詫異,問我她的男朋友是誰。
「難道你沒和古一新談戀愛嗎?他不是你的男朋友?」
「不是啊。」
「那他是你的啥?」
舞舞極快地一笑:「古老闆是我的師傅,我請他教我做甜品呢。」
我想起圓球通宵守在舞舞樓下的情景,替他不平,就說:「他哪裡是你的師傅,司機還差不多。」
舞舞就笑,眼睛皮尺似的在我腦袋周圍量了一圈,忽然驚叫道:「石哥,看你頭髮翹的!跟天線寶寶一樣。」說著就拿手幫我捋,又說我黑眼圈重,待會兒沖杯咖啡給我。
我在心裡嘆口氣,舞舞這人其實不錯,就是面兒長得美,貪玩;受男人寵著,也就貪心;加上慾望跟鞭炮串兒似的,數量多且易燃易爆。
圓球追舞舞,估計死得慘。
幾天後,一個叫鳳子的女孩來公司找我。前台說了,大概十八九歲,大眼睛,大高個。她停頓一下,又補了句,打籃球的。那時我正在剪片子,沒空,在腦子中簡單梳理一遍認識的人,沒對上號的,索性不理。
沒過一分鐘,一個女孩衝進辦公室,大喊「失火,失火」,屋裡幾十號人一陣驚慌,互相追著問,哪兒失火了?哪兒失火了?我從椅子上探出頭,看見一個女孩興奮地朝我走來,腳下像裝了彈簧,一蹦一蹦的,我立馬想起來,那是兔子姑娘。 我站起身,朝四周喊一嗓子,沒有失火,是這姑娘把我名字發音成了失火。大家鬨笑一陣,繼續埋頭於電腦前的工作。
姑娘迎上來,笑著說:「你就是『失火』吧,上次來採訪過我們甜品店的。我有事想請你幫忙。」
「你哪兒的人,地方口音真重,居然把『石霍』發音成了『失火』,」 我給她倒了一杯茶,又說,「你隨他們叫,稱我石哥吧。」
鳳子親切地喊了一聲「石哥」,混著泥土味兒,特質樸。我又見她穿了一套黑底白紋的Adidas運動裝,身高少說也有一米七五,手大腳大,眼睛也沒像上次見面那樣塗了睫毛膏,難怪前台誤以為她是打籃球的。
鳳子告訴我說,古圓已經連續兩周沒來甜品店上班了,店是他的,平日甜品也得他做,他再不上班,店就經營不下去了。
我猜到個中緣由,問鳳子:「是因為舞舞?」
鳳子點頭,感嘆道:「魂兒都沒了。」
她的眼睛忽又一亮,繼續說:「石哥,我剛問過前台那位美女了,她說舞舞實習期是你帶的,你就算是她師傅了。你勸勸她、管管她,也說得過去,能成?」
我苦笑:「舞舞是我帶的,不過呢,是帶她去公司附近的餐館,尋找最好吃的芝士焗飯和最好喝的抹茶拿鐵。」
鳳子喝乾剩下的茶水,抹一下嘴角,極快地說:「就當你答應了,先謝。」說完起身就走,我沒攔她,往舞舞工位望一眼,意料之中的沒在崗。
舞舞老不來上班,倒霉的是我。手上一大堆活,主編那邊催得緊,加上鳳子又隔三岔五地打電話來,說甜品店快成殭屍店了。於是我和鳳子合力找這兩人,誰知電話不通,住宅沒人,連消失的信號都一樣。
十月初,主編把我叫到辦公室,介紹了一個新助理給我。
「我把舞舞辭了。」還沒發問,主編已猜到我要說什麼。我倒不知道接著該問什麼了。
「早想辭掉她了,無故曠工多次,工作也不走心。」主編喝了口咖啡,笑了,「以前老覺得脖子上放一大秤砣,壓著。我的肩周炎沒準就是這麼來的。」
舞舞到最後也沒來公司。我站在她的工位前,替她收拾為數不多的雜物時,聽到不少議論舞舞的話。大意就是舞舞她爸犯了事,沾了不該拿的錢,炒股又虧本不少,攜款跑路,如今不知所蹤。
我看著紙箱里的幾件什物:一個枕墊,一面圓形小鏡子和一支迪奧口紅。我不是什麼好師傅,沒教給舞舞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這些東西交還給她。
舞舞的電話終於打通,卻一直沒人接,給圓球打,通話中,再打給鳳子。鳳子接起電話,帶著哭腔吼:「石哥,快來甜品店裡!」
「古先森的甜品店」里一片冷清,似一塊荒涼的土地,曾經熱鬧、漂亮、花兒一般的姑娘,全被拔光了。我沒看見圓球,只找到了鳳子。鳳子坐在一張單人沙發上,眼睛無神地望著前方。她整個人軟塌塌的,像一張浸水的餐巾紙。
我搖搖鳳子的肩膀,問她:「古圓哪兒去了?」
鳳子全身抖一下,驚醒過來,說:「老闆不經營店子了,他去經營愛情了。」
我坐進鳳子旁邊的那張沙發,也像她一樣盯著前方。
鳳子說:「石哥,我從小長在鄉下,高中都沒念就出來打工了,不懂啥叫愛情。小時候我家裡養了一條叫黑子的狗。某天,黑子變得異常亢奮,剩飯不吃,晝夜不睡覺,只拼了命一樣地跑來跑去,沒過兩天就死在田壩里。後來才知道,黑子是得了狂犬病。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這件事。石哥,我只是覺得愛一個人就是對他好,而不是為他狂。狂會要人命的啊。」
我的眼睛盯著空氣中不存在的一點,沒有說話。
鳳子繼續道:「那天有人來店裡鬧事,一個男人,高高大大的,老闆瘦小,根本招架不住,我出面頂,隔了好久才平息。事後,我來到廚房,喝了半瓶老闆的日本清酒,大著膽子告訴他,『老闆,以後我保護你啊』,『咚』的一聲,菜刀劈在菜板上,嚇我一跳。老闆說,『放屁!我輪得到你來保護』。那一刀,哪裡是砍在菜板上,明明就是砍在我心裡。石哥,那怎麼是笑話呢,那是真心話啊。我也知道,老闆好面子,我該換一種說法。可直接的感情不拐彎,徑直就從嘴巴里竄出來了。」
剩下的時間,我都用來了嘆氣。「古先森的甜品店」會被圓球轉讓出去,鳳子自然從店裡離職,而圓球,照鳳子轉述的原話說,傾家蕩產也會替舞舞她爸還債。
隔天,我抱著紙箱去舞舞家,終於看見了圓球。他倚在引擎蓋前,灰色寶馬上落滿了灰。我想起鳳子,不知怎麼就特窩火,便調侃他道:「又不上去啊,古師傅?還是古司機?」
圓球走向我,身體搖晃出一股酒味,極濃。他忽然伸出一隻手,想搭住我的肩,夠了幾次夠不著,只好摟著我的腰。
圓球說:「石霍,你看我吧,這有長相障礙的。我不能做女人心中的寶,只能做她們眼中的糖啊。知道為什麼她們都喜歡我嗎?知道她們為什麼喜歡甜品嗎?我甜唄。我了解使她們內心甜蜜的秘方,就像我了解甜品的製作方法一樣。我不自信,我長得不好看,我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兒,所以凡事比其他人更拚命。可是你知道嗎,大多數時候,對大多數女人,我都是在討好,都是在裝。舞舞是真正讓我心動的人,是上天做給我的第一口甜品。」
我將他推回到引擎蓋前說:「鳳子說得對,你真的是瘋了。」
圓球揮舞著他那又短又細的胳膊,大聲嚷嚷:「鳳子對個屁!誰要她保護啊。我把店轉了,房子賣了,舞舞她爸就有救了。你瞧,我能保護女人。」圓球說完,順勢又要往我懷裡倒,我急忙扶住他,把他扔進了汽車裡。
關上車門前,圓球還在嘟囔:「師傅就師傅吧,沒準教著教著就教她愛上我,司機就司機吧,沒準開著開著就開到她心裡去。」
人家門牌號都不告訴你,門都不讓你進,怎麼到她心裡去?圓球先是瘋,接著就跟著傻了。
舞舞給我開門後,徑直走到窗戶前,小心地朝樓底望了望,又轉過身來,拋向我的笑容似閃耀在水面上的碎金,氣氛立馬松下來。舞舞一如既往的漂亮,難怪能魅惑不少男人。
「古老闆的車在樓下,他還沒走?」舞舞打開酒櫃,「喝一杯?紅的還是洋的?」
「還是喝茶吧,也請你的恩人上來喝杯茶吧。」
舞舞在我身邊坐下,嘆著氣說:「石哥,不是我不想讓古一新進來,只是我實在是怕。」
我等著她說下去。
舞舞起身,找水壺洗杯子拿茶葉,等水沸騰了,泡好兩杯茶端來。
舞舞告訴我說,之前不來公司上班,很大原因是因為古一新。古一新老是等在公司樓下,又是請吃午飯又是贈送甜品,還負責開車接送她上下班。舞舞覺得壓力特別大,索性像往常一樣翹班。晚上去酒吧玩,古一新由於之前送過她幾次,地點門兒清,也跟了來。不過他並不討厭,人也不搗亂,不介入,不強求,就是等著。
「那你喜歡他嗎?」
舞舞想了想,搖搖頭,又點點頭。她說:「可是我怕。」
我笑舞舞:「笑話講多了,就忘了如何辨別真心話了。玩一玩的感情談多了,來了個真的,倒是怕了。」
舞舞說:「太費勁了,總覺得欠人家的,自己又還不起,還是算了吧。」
我提醒她說:「古一新替你爸出的錢,你還得起?」
舞舞挺委屈的樣子,抿了抿嘴唇說:「古一新一個人悄悄做了那些事,我是最後一個才知道的。他的錢我是暫時還不了了,他的情我也永遠還不了。石哥,你能不能幫我把那盞檯燈還給他?這是我唯一能還給古一新的。」
又喝了幾杯茶,我起身告辭,手裡拎著那盞燈。
舞舞送我到門口時,猶豫一下,說:「石哥,那天古一新喝醉後告訴了我他的過去。他從小不受待見,沒有一個朋友,很可憐。他把名字從古圓改成古一新,也是為了畢業後能改變這一狀況。一新一新,煥然一新嘛。其實,誰沒有過不堪的過去呢?誰沒在努力包裝現在的自己呢?請你轉告他,我不是身來就那麼漂亮的。其實,我的雙眼皮是割的,臉削過骨,鼻子也做過。」
我目瞪口呆地盯著舞舞那張天然去雕飾的臉,極力掃描出某種真相。
一年後,我聽同事說起,X月X日,「古先森的甜品店」將在本市最繁華的地段重新開業。我揣上紅包,特意趕去慶賀。
古老闆站在玻璃門前迎客,比兩側的大花籃高不了多少。
「恭喜重生!」我拍拍圓球的肩,遞出紅包。
「她才是我的救命恩人,」圓球轉身,指指屋裡的鳳子,「開店的錢有一半是她出的,她也算老闆娘了。」
我一驚:「結婚了?」
圓球笑了:「提上日程了,趕明兒我通知你喝喜酒啊。」
寒暄幾句後,我和圓球的話題還是推向了舞舞。趁著離開前,我告訴圓球,舞舞的臉並不是純天然的。
「我一直就知道啊,」圓球反倒因我的無知而詫異,「我看過那麼多女人的臉,還不知道舞舞整過容嗎?石霍,我和舞舞其實都是不自信的人,她因不自信拚命拒絕愛,我因不自信努力索取愛。我們都剝奪了自己向前邁進一步的機會,一次脫去假面的機會。」
「你還喜歡她嗎?」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他。
鳳子忽然走出來,遞給我和圓球每人一瓶啤酒。從她緋紅的面色和濃厚的笑容里,我看出一個女人身上一覽無餘的天真和可愛。
圓球看看鳳子離去的背影,又轉身望著我:「在她面前我不用戴面具。石霍,你知道嗎,也只有鳳子,才會喜歡我這張不戴面具的臉。她對我,是真好。」
「舞舞呢,你曾經說過,舞舞是上天做給你的第一口甜品。」我急於知道,一個男人會如何安置一個曾經輝煌於他生活舞台,如今卻不再登台的女人。
「沒錯,舞舞是上天做出的甜品,可老天爺只是展示給我看,卻不是端給我嘗的。我看過,很好,就不貪心,不抱怨了。」圓球握著啤酒,卻一直沒喝。
我忽然想起了舞舞托我還給圓球的那盞燈。
「燈你怎麼處理的?」
圓球愣了一下,思考片刻後,卻答非所問:「石霍啊,愛錯一個人,就像在白天為她點亮一盞燈。」
我看著走出門的鳳子,什麼也沒說,只是舉起啤酒瓶,輕輕地和圓球碰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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